誰是誰的天使

讀大學期間，我去醫(yī)院做過一次實習，跟的是一位駐院牧師。我的工作主要是探訪指定醫(yī)院的患者，然后將有關情況拿去與牧師討論。我在這方面沒有接受過任何具體的培訓，而且我也沒有天賦將我自己介紹給陌生人。

在一次探訪期間，我小心翼翼地走進一間黑暗的病房，看到一位老人躺在病床上。病房沒有任何其他人，我最初的念頭就是他在睡覺。我走近病床，才意識到他很清醒，但同時也很迷茫和焦慮。他拼命地想傳遞一些東西，但我無法明白他在說什么。他顯得很虛弱，我分辨不出他是痛苦還是害怕。我對這位老人的生活或病史一無所知，所以我覺得很無助。他顯然是不想我離開，但我覺得很茫然，很不舒服，所以在病房里呆了幾分鐘之后就離開了。

第二次到該醫(yī)院的時候，我被分配去跟蹤探訪與上次相同的患者。當時我希望跟那位迷茫老人呆在一起的時間盡量能夠像上次那樣短暫，如果他還活著的話。讓我去與一個已經沒有判斷能力的人互動，似乎是毫無意義的了。

我到了那間病房時，首先注意到的是燈亮著。他女兒也來探訪他了。他坐在床上，顯得更加警惕。我向他女兒介紹了我自己，同時解釋說我以前來過。向那位患者問好之后，我說我肯定他一點兒也記不得我了。

他馬上就糾正我，說：“我記得你。你是在我身處最黑暗時刻給予我希望的那位天使?！蔽耶敃r想他的記憶錯亂了，但他接下來準確地敘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細節(jié)，這足以消除對他頭腦是否清醒的懷疑。我再次感到十分驚訝，又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了。我們接著又交談了一會兒，然后我對他說我很高興他病好多了，之后，我們就道別了。

在與這位傷心欲絕的患者初次接觸的短暫時間內，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或做什么。我知道我什么也給不了他。我也沒做什么事情去幫助這個人，除了在那里出現(xiàn)了一會兒。我也許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但他在我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他所需要的東西，是他在人生關鍵時刻所需要的東西，而且僅僅因為我到了那里。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25年。在這25年里，我一直都在想著那次相遇。它塑造了我看待生活的方式、我看待我自己的方式、以及我看待別人的方式。它不僅影響了我的職業(yè)生涯，還影響了我每天所做的決定。它讓我盡力為他人行善，而且努力認可和感恩他人與我分享的善行。很顯然，我們是無法知道我們的所為，或甚至只是我們的存在將會給人生帶來的影響。

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在那以后他的任何事情。經過很多年之后，我才意識到這是他送給我的禮物，所以我那時都不知道應該感謝他。

就是這樣，一位虛弱的陌生老人的一句話，改變了我整個余生。所以說，誰是誰的天使啊？

（蔡楠楠薦自《諷刺與幽默》）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