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外

謝笑籬

關(guān)于高中生活，老爸常有“怪論”。幸虧有了這個老爸，大大的高考小了，被一葉遮蔽的世界大了。自從我考入長郡，我們家就同很多家庭一樣，舉家搬遷到了學(xué)校附近。高考當(dāng)然是首要任務(wù)，可我們的生活并不唯有高考，它豐富著呢！

老爸說，要高考，也要健康。上周他就帶我去參加了全市自行車環(huán)湘江賽——雖說沒取得名次，但父子兵玩得很嗨！

老爸說，要高考，也要娛樂。本周末他獎勵我去看3D大片《火星救援》——這次期中考試，我考了全班第二，他這是在兌現(xiàn)承諾呢！

老爸甚至還說，要高考，也要“階級友情”?？伤f的哪是什么“階級友情”啊，分明是教我如何討班上女孩兒的歡心??！為此，他寫了十萬字，全是與女孩兒的交往心得。這個老爸“逆天”了，就不怕把他兒子考入名牌大學(xué)的理想給攪黃嗎？

“萬物以和諧為美，就因為高考這個秤砣太重，我們才要多找點兒東西來壓壓秤，從而達到某種平衡?！崩习质沁@么告訴我的。也是的，高考還真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我們的心中。很多同學(xué)就像魯迅先生所說的：“兩眼下視黃泉，滿臉一副死相?！彼麄円粋€個差不多被高考的魔力棒訓(xùn)練成只知做題的機器人了。

我還好，就是鼻梁上那副討厭的眼鏡常讓我出丑。我是校武術(shù)隊的，《笑傲江湖》里可笑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我也會幾招，可惜翻筋斗時，眼鏡老掉。為此爺爺笑說：“這輩子你就莫想成為青城派的門徒了！”說起來，我們一家三代都是令狐沖的“粉絲”，被爺爺嘲笑過的招式我也練得如癡似醉，不就是博人一笑嘛！

我媽管我的學(xué)習(xí)，一方面她對應(yīng)試教育嗤之以鼻，另一方面她對我的學(xué)習(xí)又重視得不得了。這不矛盾，就像“為了忘卻的紀(jì)念”這標(biāo)題不矛盾一樣。

文明發(fā)展到今天，需要天才的地方很少，需要常人的地方太多。在工業(yè)的流水線上，大多數(shù)人可以不怎么動腦筋，但絕對不能出錯。中學(xué)那點兒知識，對于前沿科學(xué)來說只是膚淺的皮毛，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也用不上多少，可為什么還要不停操練呢？那是因為社會要借這些像臭蟲一樣討厭的題目，來磨煉我們的意志，克服我們的毛躁，鍛造我們的耐心，塑鑄我們的細致……一句話，社會越文明，越需要人們呈現(xiàn)整齊劃一的社會屬性，而不是放浪形骸的自然屬性。

在老媽眼里，我一直是個天才。可在我還沒有展現(xiàn)出天才的一面時，老媽不得不逼著我跟大家一樣操練，免得到時我既不能像天才那樣怒放，又不能像常人那樣依靠細致、耐心的品格來養(yǎng)家糊口。

“如果不是日新月異的文明，添了那么多規(guī)矩，我們也用不著這么‘苦逼，是吧？”我問老爸。老爸平靜回答：“是的?！薄案仪槲覀兊那啻憾荚跒槲拿鞯姆笔徺I單呢？”“可你們也沒少‘揮霍文明的甜美呀！”“我們沒喊著求著要這勞什子的甜美吧？為什么天天要練這讓人走火入魔的‘乾坤大挪移哩？”不好意思，我老愛拿武俠書里的功夫打比方。

一旁的老媽說：“脫了衣服和鞋子，找個深山老林，你去刀耕火種吧！”

我無語了。利益和責(zé)任就這么相輔相成。在文明的道路上，我們顯然是回不了頭的。深林里莫說是人，連猴子都呆不下了呢，我們只有硬著頭皮往前闖。老爸沖著我嘿嘿笑：“放心，有我在，你走不了火，入不了魔呢！”

老爸說，要高考，也要激情。下周末他將帶我參加一場舞會。他有兩個舞蹈微信群，里面有很多能歌善舞的高手，他們每周末都會舉行一次自娛自樂的聚會。

我現(xiàn)在明白老爸嘴里的“平衡”是什么意思了。最初，人類同猴子一樣，只有自然屬性，也就是生物性。社會屬性則是隨文明發(fā)展，一點點兒注入到我們身上的。這種外來屬性的入侵，多多少少會傷害我們的心靈。中學(xué)教育，在我看來，其本質(zhì)上就是為了盡快減少我們的生物屬性，加強社會屬性。

青春期的憂郁從哪里來？就是從我們受傷的心靈中來呀！老爸清醒而慈悲，他是怕他兒子精神出問題，所以時不時找些陪護心靈的事情讓我去做。他這是給他兒子千錘百煉的心靈涂抹膏藥呢！難怪與老爸在一起，我總是那么歡呼雀躍，欣欣然，呈向榮之姿。

有些人家的孩子就沒我這么幸福了，這我從他們?nèi)諠u陰郁的臉上就知道。前些日子，鄰市有個中學(xué)生輕生，聽到這個消息，滿座嘩然，可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她這是繃得滿滿的心靈之弦，“砰”的一聲，突然給拉斷了。

老爸說，要高考，也要生活。于是，我們來釣魚嘍！此時湘江碧波蕩漾，與我們體內(nèi)深藏著的自然屬性，是多么的相宜呀。

指導(dǎo)老師：姚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