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成
此番去周莊(原名貞豐里),已是第三次。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次見到的周莊,與幼年記憶中的周莊已大不相同;老舊殘破的青石板,坑洼早已被人為地磨平。曾經(jīng)老屋前端坐舉茗的老者,也許也已長遷他方。不必提那些游于小巷中的百工之人,當(dāng)時(shí)的熱鬧早已零落在街巷不再起眼的角落。
人生三游周莊。難道我是要再去踏踏那舉世聞名的雙橋嗎?難道我是要再去坐坐那江南的烏篷小舟嗎?難道我是要再去看看那沈萬三的故居嗎?不。
我第二次來到周莊時(shí),這里正在大興翻修。那些古老的酒樓與牌坊、屋瓦與墻壁,褪色的、開裂的、殘缺的與青灰的,被一一地退了下來,換新裝的換新裝,砌羅紅的砌羅紅。那個(gè)精魂所在的貞豐里,也許也已不再了吧?
我過去戀著那樣一個(gè)地方,那里有雨絲的飄蕩,那里有枕河的人家,那里有茶與酒的清新與淡雅,還有著溫和的人間四方。
傳說,周莊的水是有靈性的。它不似其他的江南河水,泛出陣陣的土腥。它是溫潤的,滋養(yǎng)了一方溫和的周莊人;在周莊最著名的酒中,也少不了周莊水的身影。若是沒有如此的周莊水,又如何有如此的周莊呢?
再游周莊,商業(yè)的氣息雖已浸透了這個(gè)小鎮(zhèn)那些熱鬧的街,但是,周莊水依舊。
終于走出了喧囂的商業(yè)街時(shí),我不禁長吁一口氣——總算是逃離了那裝成貞豐里的地方。明時(shí)縱貫的石板路,不知今天還剩多少呢。
在人流漸漸稀疏的小路上走著,無意中竟突然記起幼年時(shí)父親領(lǐng)我所游之處。那年,又一股香味,令我難忘;而這股香氣,在今天,我再次遇到。
轉(zhuǎn)過頭去,樓牌上題著“源豐順”三字,是了。那年令父親與我所難忘的香氣,便是從這里所傳出來的。俗話說“酒愈陳愈香”,這么多年后的“十月白”,似乎從未變味兒,還是記憶中那揮之不去的淡香。
店中寥寥無人。進(jìn)去坐下,燙了一壺灑喝將起來;望窗外河水依依,傳遠(yuǎn)處吳調(diào)縷縷。小河旁,浣衣人零落;石板上,青絲人少少。野鴨偶爾消失在河水的拐角、烏篷扎堆飄蕩在河上,卻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的味兒,在歲月的蝕刻下,還在!
江南總是靜的。若是江南喧囂起來,便不再是江南了;江南是淡雅的,江南沒有北國的磅礴大氣,也沒有南國的青翠華麗;似乎江南有的,只是絲絲的小雨,和這雨中無法消散的縷縷的幽情。
簡單的江南,養(yǎng)育了樸素的江南人,孕育了淡雅的江南景。望遠(yuǎn),似乎煙雨朦朧,燈籠高掛;靜靜的流水,仍是枕依在青素石板路旁。我不愿打擾這樣一幅殘存的靜謐——被我一介馬不停蹄的匆匆過客。
(2015.11.6于周莊三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