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鳳偉，“中國式”寫作的執(zhí)著

賀中

冬日暖陽，咖啡，關(guān)于文學的話題徐徐展開，帶著牟平口音的尤鳳偉向記者講述了一個由他作品架構(gòu)而成的文字江湖，那里有被歷史大潮裹挾著的命運浮沉，有“新官場現(xiàn)行記”式的驚心動魄，有社會底層小人物歷盡辛酸的人間百態(tài)……無論時代和題材如何變幻，尤鳳偉小說中的悲憫情懷，那份“中國式”寫作的執(zhí)著，那份做社會的觀察者、揭示者、批判者的使命感一直未變。

2016年2月，青島出版社將推出尤鳳偉小說系列7卷本，收錄四部長篇小說《泥鰍》、《櫻桃》、《衣缽》，以及《生存》、《中山裝》、《鴨舌帽》、《蘋果》、《遠山》等眾多中短篇小說，令人期待。

寫作生涯，從小人物到知識分子

回望尤鳳偉的寫作生涯，出身于山東牟平的他，來自社會“底層”，切身經(jīng)歷過小人物的各種心酸，中學畢業(yè)后曾經(jīng)去工地上拉過板車，期間，有一件事觸動了他，以此為素材，他寫了自己的處女作——《一片讀書聲》，投給《煙臺日報》得了5塊錢稿費。后來參軍，尤鳳偉在部隊演出隊創(chuàng)作相聲、快板、對口詞。從部隊復員后，他還去工廠里當過車工。1975年尤鳳偉從戰(zhàn)友那得知，《山東文學》在青島辦“改稿班”，據(jù)說“改稿班可以玩，也可以寫”，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請了假參加，并寫了一篇小說《出徒那天》，“一開始大家評價不像小說，我改了一遍，據(jù)說像小說了，這也算是我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擦邊之作。也正是這擦邊之作，我被借調(diào)到《青島文學》編輯部當編輯，從此走向了所謂的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币坏┠闷鸸P，他就轉(zhuǎn)變?yōu)橹R分子，以知識分子的立場進行民間化的敘事表達，不僅決定了尤鳳偉親近民間、體恤弱者的精神高度，也決定了他在敘事方式上對民間話語形態(tài)的自覺迎納。

尤鳳偉的寫作生涯可以分為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應(yīng)該是1978-1988年，他的寫作基本都可以裝進“反思文學”這個筐，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清水衙門》。以及后期的幾部中篇：《山地》、《秋的旅程》、《曠野》及《諾言》?！拔易约汉苌僭僮x自己的舊作，《山地》是個例外，每次讀都心緒難平?？梢哉f，在《山地》之后我才知道小說該怎樣寫?！吨Z言》算是國內(nèi)最早重新審視土改運動的作品，其意義不容置疑。”尤鳳偉說。

第二個階段是1988年至1998年。尤鳳偉的創(chuàng)作發(fā)生了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的變化，說回歸文學之本也可，說“玩”文學也行。首先“玩”出來的是石門系列的首篇《金龜》，此后是《石門夜話》，《石門囈語》、《石門絕唱》及《泱泱水》。1994-1996年三年間，尤鳳偉寫了一個抗戰(zhàn)系列，包括中篇《生命通道》、《五月鄉(xiāng)戰(zhàn)》、《生存》與兩個短篇。

第三個階段是1999年至2004年，他開始長篇小說的寫作，出版了《中國1957》、《泥鰍》、《色》、《衣缽》、《百合的江湖》等，其中，《滄?？汀肥恰吨袊?957》的修訂版。

第四個階段是2005年至今，尤鳳偉回歸到中短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包括《風鈴》、《我們的田野》、《中山裝》、《鴨舌帽》、《蘋果》等，關(guān)注當今社會草根小人物的命運浮沉。

為時代書寫。為中國書寫

尤鳳偉認為，寫什么比怎么寫要重要，“金盆打得分量在”，憑借敏銳的觸角，他能發(fā)現(xiàn)普通事件中的閃光點，聚焦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故事，從而引申、聯(lián)想、放大，變成他筆下的小說。他的中篇小說《中山裝》取材于報紙上的一篇短文，長篇小說《衣缽》的“歷史部分”取材于他的一位華僑朋友的親身經(jīng)歷，另外，他剛剛完成的中篇小說《命懸一線》源于聽來的一個戲劇性的案子……“作家應(yīng)當是社會的觀察者、揭示者、批判者”，尤鳳偉認為這份擔當和使命是作家的本分。

從作品涉及的題材看，抗戰(zhàn)、土改、反右、農(nóng)民工進城、所有制改造……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在尤鳳偉的創(chuàng)作上都有體現(xiàn)，被稱為一種編年史寫作。對此，尤鳳偉說：“有人說文學沒有多大承擔，也承擔不了什么，現(xiàn)狀該怎樣還是怎樣。即便如此，作家也不能找退路，要關(guān)注現(xiàn)實生活，關(guān)注百姓生活。我希望寫出屬于中國的文學作品。大家一看，會說尤鳳偉寫的是中國地面上發(fā)生的真實的社會人生，不離大譜?！?/p>

除了作品的“中國特色”，尤鳳偉的悲憫情懷和人性關(guān)注，一如既往。尤鳳偉以宏大的社會歷史事件作為背景，從戰(zhàn)爭、社會歷史事件、當代都市等環(huán)境入手，為我們展示了孱弱的生命無路可逃、進退不能，只能通過不斷調(diào)整或者改變自己的生存哲學茍活于世的生存困境。

關(guān)于怎么寫，尤鳳偉更加追求一種“情懷”，“小人物，小故事，更能寫出一種味道，一種情懷”，他不喜歡太熱鬧的寫作，反而下筆十分平靜，而在貌似平靜的文字下面，讀者的心早已起了千層巨浪，這就是他的作品的力量。

一直扎根于“底層”寫作的尤鳳偉，戲稱自己的寫作不討好，不好評獎，甚至有的作品，比如《中國1957》，連出版都遇到很大的阻力，在當今社會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他依然一如既往，繼續(xù)關(guān)注底層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揭露官場、社會的黑暗面，以此警醒世人。“整個社會令人非常擔憂，道德滑坡、財產(chǎn)糾紛、官場的腐敗等等，我把這些揭示出來，希望人們不要再渾渾噩噩地活著，要有思想，有見解，有頭腦，有靈魂，希望社會更加民主、更加公平、更加正義?！庇萨P偉語重心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