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余
就那么一瞬,我動了一個人去旅行的念頭,因為電視上看到了麗江源頭,那個叫“束河”的地方,那樣的藍天,那樣的湖水,原來那是和教室黑板,輔導班,考試,老師的叮囑,媽媽的嘮叨完全不同的世界。每次從堆積如山的卷子中稍一走神,這個念頭就如拍皮球一樣拍打著我的心。有時候我都會覺得這顆小小的心臟就要從喉嚨里竄出來了一樣。
期末考試成績一出來,我趁著父母的高興勁,就撒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謊:學校組織三好學生進行社會實踐。
寒假第一天,我真的獨自一人踏上了直飛麗江的航班。 四小時的空中飛行太開心了。那句話說的可真好:“沖出籠子的小鳥”?!白杂伞保趺春孟窕盍耸邭q,第一次懂了“自由”這兩個字的含義
飛機落地時,我已經(jīng)和鄰座一對母女混熟了,干脆和她們一同住進了麗江古鎮(zhèn)的一家小家庭旅館里。儼然祖孫三母女。不過晚上獨居一室的時候,對著被雨水淋濕的新鞋子,泡在水盆里的襪子,我開始想家,想媽媽,才意識到長了這么大,還從沒有自己洗過襪子。
早上醒來,對門的阿姨和姥姥已經(jīng)去逛古鎮(zhèn)了,我當然要直奔自己夢想中的“九鼎龍?zhí)丁?,問清楚原來只有15分鐘的車程。我決定步行。雖然一路上游人如織,完全沒有電視上看到的那樣曠遠寧靜,真到了景點,竟然宛若置身仙境,九鼎龍?zhí)兜乃们灏?,清的蹲在潭邊就照得見自己的臉。九龍?zhí)端镁G啊,綠的恍惚分不開哪里是水,哪里是山。我怔怔的望著這一潭碧綠,想起了朱自清的“梅雨潭”,想起了李白的“桃花潭”,柳宗元的“小石潭”……原來那課本里卷子上的枯燥辭句,卻也是這么美的。忽然間,幾條小魚在水里追逐嬉戲,剛才如鏡的水面蕩起了細碎的漣漪,水面上那個自己的小臉也一下不見了,心頭一陣惆悵,又一陣輕松。
唉,要是這能忘了自己,忘了考試,日日與這山這水相伴,那豈不是美。
然而肚子還是“咕嚕咕?!苯辛耍驗闆]敢和爸媽說要飛這么遠,為了省錢,簡單找了一家沙縣小吃。老板娘看上去和媽媽年齡相仿,一個人又是大師傅又是服務員,我只要了一碗面,她多盛了幾個云吞,又加了一碟小菜,輕聲說:“這是贈送的 ,慢慢吃,我女兒也和你差不多大呢。她十四歲就幫我做工,現(xiàn)在在深圳服裝廠工作,每天要工作十五六個小時?!薄八趺床簧蠈W了呢?”“爸爸不在了,她要幫我供兩個弟弟上學?!薄澳阋粋€人出來玩嗎?媽媽會擔心的?!蔽移鋵嵅]有多說話,就好像什么都被她看透了,原來天下的媽媽心思都是一樣的。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媽媽的電話“到哪了,吃什么呢?老師同學做什么呢?”和昨天同樣的話,忽然不覺得煩了,忽然想象小時候那樣撲進媽媽懷里撒嬌了。告別小吃店老板娘,說“謝謝阿姨”時,嗓子眼有點熱熱的,出了店門忍不住回頭看,她竟然在原地一動沒動的望著我這邊,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她女兒了,而媽媽,每天早上在我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在身后看著我的。
回到住處,對門的阿姨和婆婆早回來了,阿姨送了幾個百香果給我,問了我今天的行程,給我講了她和婆婆的故事。原來,阿姨年輕時與一個婆婆不看好的男孩子去了廣東,一賭氣十幾年沒有回家,回家時婆婆已經(jīng)身患癌癥。她此行只是想最后陪母親走一走想去的地方。最后她伸出手,攏一攏我的頭發(fā)說,過不了多久,你即使不愿意,也要獨自飛行了。能在父母身邊的日子,才是一生最好的時光。
第二天早上,我訂了返程的機票。
回程的時間,過的很慢。原來,外面的風景的確很美,而能夠讀書學習,能夠享受朝朝暮暮被父母注視的日子,也很美,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