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檸檬》閱讀訓練

●江西 方仁

《西西里檸檬》閱讀訓練

●江西 方仁

【原文】

西西里檸檬

[意大利]皮蘭德婁①

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車,米古喬·博納維諾到了那波里。苔萊西娜（傭人說她現(xiàn)在叫西娜·馬爾尼斯）和她的母親馬爾塔大嬸都還在劇院里沒有回家。穿過昏暗的房間，可以看見深處的燈火明亮的餐廳，那里擺著豪華的餐桌。他又往廚房那邊瞧瞧，廚師正由一名學徒協(xié)助在準備晚餐。烹調(diào)中的食物的混合香味刺激著他，使他覺得頭昏腦脹。

米古喬想起苔萊西娜和她母親在遙遠的墨西拿住過的那間簡陋的小閣樓。五年前，如若沒有他幫忙，母女二人也許早就餓死在那遠方的閣樓里了。他是市樂隊里的長笛手，多虧他發(fā)現(xiàn)了苔萊西娜那副珍貴的嗓子。她像屋檐下的麻雀那樣不停地歌唱，卻不知道自己的珍寶。他曾盡力接濟過她。難道能在苔萊西娜的父親死后忍心看她受苦而不管嗎？因為她一無所有就拋棄她嗎？何況，還有愛心呢！

啊，那真是上天的啟迪，命運的提示！發(fā)現(xiàn)她的嗓子是在四月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就在閣樓的窗子前，窗框里鑲嵌著湛藍湛藍的天空。苔萊西娜唱的是一支熱情的西西里抒情歌曲，米古喬還記得那充滿柔情的歌詞。第二天，他就把當樂隊指揮的朋友帶到閣樓里來了。連續(xù)兩年，他為她花掉了自己的全部收入：租鋼琴，買樂譜，給指揮一些友好的酬謝。那些遙遠的日子是多么美好！苔萊西娜全身心燃燒著展翅高飛的愿望，同時對他也柔情似火，多么幸福的共同美夢！

接著，他連想都沒想，就把當神父的叔叔留給他繼承的一座田莊變賣了，送苔萊西娜到那波里音樂學院去完成學業(yè)。從那以后，他沒有再見過她。他們早就有約在先，他等她五六年，讓她無牽掛地去闖出一條路來。他們都還年輕，可以等待。

一陣響亮的門鈴聲把他從回想中拽出來。接著，他聽見了馬爾塔大嬸尖聲尖氣的說話聲：

“多麗娜，放到那邊去，放客廳里！客廳里！”

胖胖的女傭多麗娜從他面前走過，手里捧著絢麗多彩的花籃。他伸長脖子向里面燈火輝煌的客廳探望，看見許多身穿燕尾服的先生們在喧鬧。他的視線模糊了。他閉上眼睛，在黑暗之中緊縮全身，仿佛為了忍受那一陣長久的刺耳的笑聲在心里引起的痛楚。是苔萊西娜在笑嗎？上帝呀，她為什么笑得如此放肆呢？

一聲壓低的呼喚使他張開眼睛，他看見馬爾塔大嬸站在面前。

“怎么，米古喬……是你在這里嗎？”老太太慌忙地說下去，“為什么不報個信兒？今晚正好……是苔萊西娜的慶祝會，她的專場演出……啊，上帝，上帝……”

好像只過了幾分鐘，又好像過了一百年，客廳的門再次打開。他聽見絲綢的窸窣聲和匆忙的腳步聲，看見亮光一閃，仿佛房間里猛然燈火齊明，照得他眼睛看不清東西了。

“苔萊西娜……”

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了。啁，簡直就是女王駕臨！

他的臉燒得緋紅，瞪著眼，張著嘴，傻里傻氣地盯著她看。她怎么會是……這樣呢？袒露著前胸、肩膀、手臂……渾身珠光寶氣，綾羅綢緞閃閃發(fā)光……他看不出站在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她對他說了什么？那聲音，那眼睛，那笑容，絲毫都認不出是她，而像是夢中的幻影。

苔萊西娜走了，他靜默了許久，沉浸在剛才的情景里。在黑暗中，他看見他們之間裂開著一道鴻溝。不，剛才的那個人不是她，不是他的苔萊西娜。一切都結(jié)束了……早就結(jié)束了。他太笨，他太傻，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曾自認是這個“女王”的未婚夫，苔萊西娜親口答應(yīng)過他的，這是真的；可是，當初他如何能夠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呢？他為她開辟了這條道路，結(jié)果呢，她已經(jīng)走得很遠，很遠……

“讓她陪著那些先生吧，那里才是她待的地方。我……見到過她，心滿意足了……我走了?！?/p>

“可是我，”馬爾塔大嬸脫口而出，“我已經(jīng)看管不住她了，我的孩子……”老太太雙手哆哆嗦嗦地蒙住臉，但還是控制不住地讓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流。

米古喬彎下身子，使勁掰開馬爾塔蒙在臉上的一只手。她向他表示乞求憐憫的眼光是那樣悲哀和可憐。他壓住怒火，盡量輕柔地說：“馬爾塔大嬸……別哭……”

他從桌子底下拿起手提箱和布袋子。這時，他想起布袋子里裝著他從家鄉(xiāng)給苔萊西娜帶來的鮮美檸檬。他解開布袋的口，用一只胳臂在桌子上擋著，把那些芳香的鮮果倒在上面。

“如果我把這些檸檬都扔出去，”他又說了一句，“砸到那些先生的腦袋上，怎么樣？”

“千萬不要這么干?！毙±咸闇I交流地呻吟道。

“不會的，什么也不干?！泵坠艈探又f，一邊苦笑著把空口袋塞進衣兜里。他拿起一個檸檬，舉到她的鼻子底下。

“您聞聞，馬爾塔大嬸，聞一聞咱們家鄉(xiāng)的泥土味兒……我本來是帶給她的，但是，現(xiàn)在，我只留給您一個人。您記住了，只給您一個人……”

他重新提起小箱子，走出去。門外大雨滂沱。一種痛苦的失落感襲上心頭：孤身一人，在黑夜里，被遺棄在一座陌生的大城市里……

宴會快結(jié)束時，苔萊西娜再次出現(xiàn)在小房間里，她看見媽媽又在那里獨自垂淚。

“他走了？”她問道，感到很意外。

馬爾塔大嬸不看她，只是肯定地點了點頭。苔萊西娜目光茫然地呆想了一會兒，然后嘆息道：“可憐的人……”

說完又立刻微笑了。

“你看哪，”母親對她說，“他給你帶來了檸檬……”

“啊，真好看！”苔萊西娜一下子跳了過去。她將一只胳臂緊貼在腰前，另一只手往懷里裝檸檬，盡可能多地捧走一些。

“不行，不要拿到那邊去！”母親強烈反對。

可是苔萊西娜聳聳肩，跑向客廳，一路嚷道：

“西西里檸檬！西西里檸檬！”

（選自《社會小說——苦難、愛與恐怖》，有刪改。）

【注】①皮蘭德婁：（1867-1936）， 意大利小說家和劇作家，著有300多篇短篇小說、7部長篇小說、40多部劇本和7卷詩集，193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訓練題】

（1）下列對這篇小說思想內(nèi)容與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和鑒賞，最恰當?shù)膬身検牵?分）

A.本文具有強烈的抒情性特點。作者在筆端融匯感情，使小說的描寫真切而動人。無論是寫樂事還是寫悲情，都有很強的感染力。

B.作者重視對人物心理的展示。不只是對米古喬的成段心理刻畫，就連苔萊西娜聽說米古喬悄悄走了，始而“意外”，接著“呆想”“嘆息”，完了“又立刻微笑”，也極富層次感。

C.小說善用對比手法，比如苔萊西娜命運發(fā)生轉(zhuǎn)變前后的對比，她的華麗服飾與米古喬寒酸的外表的對比，房間的昏暗與客廳的豪華、輝煌對比，都十分鮮明。

D.在小說中，苔萊西娜是作為反面人物出現(xiàn)的，她本來自遙遠而貧困的鄉(xiāng)村，可一旦功成名就，就無情地拋棄了昔日的戀人，投身于名利場中紙醉金迷的生活。

E.馬爾塔大嬸雖然只是個次要的陪襯性人物，但小說對她的刻畫也很逼真，她在米古喬面前簌簌流下的淚水，反映了無力阻止女兒改變的痛苦心情。

（2）小說以“西西里檸檬”為題，別具匠心。請分析西西里檸檬在文中的作用。（6分）

（3）請結(jié)合全文，對米古喬的性格特點進行分析和概括。 （6分）

（4）有研究者評論說，皮蘭德婁的小說既具有很強的故事性，又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性。試結(jié)合本文，談?wù)勀愕睦斫狻?（8分）

【參考答案】

（1）A、B （答B(yǎng)給3分，答A給2分，答E給1分，答C、D不給分。 C項，文中找不到對 “米古喬寒酸的外表”的描寫；D項，“反面人物”“無情地拋棄戀人”的概括不恰當；E項，“次要的陪襯性人物”的說法欠準確，馬爾塔大嬸是次要人物，但于小說也不可或缺，有人物存在的必要性。）

（2） ①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關(guān)于西西里檸檬的情節(jié)安排，使小說在結(jié)尾部分再掀波瀾，震撼人心。

②細致刻畫人物性格。米古喬不遠千里帶來鮮美的檸檬，體現(xiàn)出他對心上人的鐘愛；他說檸檬只留給馬爾塔大嬸一個人，體現(xiàn)了他失去愛人、失去未來憧憬的痛苦。苔萊西娜輕率地捧走檸檬與客人分享，卻完全不理會米古喬的愛意與痛苦，則反映了她的寡情。

③是小說的 “文眼”，也是小說中最重要的細節(jié)與“道具”；小說以“西西里檸檬”為題，使作品的情感色彩更為濃郁，也留給讀者更多的回味。

（每點2分；答案的答題方向正確、大意對即可。）

（3）①善良，充滿愛心。竭盡所能接濟苔萊西娜母女，發(fā)現(xiàn)了苔萊西娜的音樂天才，就變賣田莊送她去深造。

②果斷（敏感），極富自尊。發(fā)現(xiàn)自己與苔萊西娜之間“裂開著一道鴻溝”，就果斷地結(jié)束感情，獨自離開。

③隱忍，克己奉人。發(fā)現(xiàn)苔萊西娜的改變之后，也從未想到對她報復或索求補償；就連想把檸檬扔出去發(fā)泄一下，也因為馬爾塔的央求而作罷。

（每點2分，其中，性格概括1分，舉例1分；共6分。大意對即可)

（4）故事性：小說情節(jié)豐滿，環(huán)環(huán)緊扣，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2分）從用插敘引發(fā)回憶，到見面時的痛苦失望，再到米古喬決定離開，直至結(jié)尾留下檸檬，故事情節(jié)都令人震撼、讓人感動。（2分）

現(xiàn)實性：作者在近百年前寫下的這個故事，不僅是當時社會生活的真實寫照，而且對當今社會也有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2分）米古喬與苔萊西娜碰到的關(guān)于愛情、事業(yè)、成功、未來等等問題，今天的當代人同樣難以回避，必須面對和思考。（2分）

（每點4分，其中概括解說2分，具體分析2分。大意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