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奶奶

耶雅億/文

莉莉安/圖

半糖檸檬茶

失憶的奶奶

耶雅億/文

莉莉安/圖

奶奶年近80歲的時候，出現(xiàn)了失憶的癥狀。醫(yī)生說，她的失憶和她丈夫生前的失憶屬于同一類，都是老年選擇性失憶。

爸爸經(jīng)常出差在外，媽媽去年剛生了一對雙胞胎，忙得團團轉(zhuǎn)。陪伴奶奶遛彎、買菜、上教堂的事情，就交給了16歲的長子凱文和13歲的長女鹿伊。

失憶，真是令人煩心的事。每次兄妹倆陪奶奶出門，奶奶總一遍遍地問：“大門鎖好了沒有？”無論兄妹倆回答了多少遍，她很快還會像第一次提問一樣，認真而誠懇地問：“大門鎖好了沒有？”

“家門已鎖，請放心！”

據(jù)凱文說，當初，爺爺也是這么“煩”，與他同行很丟臉，卻又無法拒絕。聰明的凱文想出了絕妙的辦法——做一個牌子隨身攜帶，牌子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家門已鎖，請放心！”每逢爺爺提問，凱文就拿出牌子給他看。這樣，既省力又不會出聲影響到身邊的人，實在太妙了。

當奶奶出現(xiàn)同樣的狀況時，凱文如法炮制，給自己和妹妹各做了一個牌子。有時，耽于玩電腦的他甚至一天都不正面回答奶奶，只出示牌子。

鹿伊質(zhì)疑地說：“你這樣對奶奶，會不會太冷漠？”

凱文則理直氣壯：“醫(yī)生說,奶奶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問過這個問題，她每次看到這個牌子都會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樣，所以不會覺得我不愿意和她說話?！?/p>

奶奶失蹤了

奶奶失憶后，爸爸因陪她的時間少而感到內(nèi)疚。他知道與失憶老人相處多少有些枯燥，更何況凱文與鹿伊都是渴望擁有五彩繽紛生活的孩子。于是，爸爸提出了一個“祝福計劃”。

他讓兒子與女兒進行一場比賽——誰能更好地服侍奶奶，得到奶奶的贊許，誰就可以獲得一筆去國外旅游的“獎金”。

鹿伊沒把獎金當回事兒，還是一如既往地拉著奶奶的手，認真聽奶奶的每一個問題，并且想些有趣的回答逗奶奶笑。

凱文也沒把獎金放在眼里，孝順老人是應該的，但他又覺得妹妹多此一舉：“即使你認真回答她，她轉(zhuǎn)瞬間就會忘記，這有什么意義呢？”

周日，凱文陪奶奶去教堂，走出家門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牌子忘在了家中。

奶奶又不停地問他：“家里的大門鎖好了沒有？”他只能回答：“鎖好了?！?/p>

坐在哥特式的教堂中，聽著優(yōu)美的管風琴圣樂，凱文開始昏昏欲睡。

“家里的大門鎖好了沒有？”奶奶每隔一會兒就悄聲問他，凱文倍感煎熬。于是，他拿出一支筆，在手心寫了幾個字：“家門已鎖，請放心！”

他把手放在奶奶的大腿上，然后繼續(xù)打盹兒。

每當奶奶問他的時候，他就把手湊到她的眼前……

牧師開始講道了，凱文完全進入了夢境。謝天謝地，這招管用，奶奶果然沒有再叫他。

可等凱文一覺醒來，奶奶不見了。凱文的手上濕漉漉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

“你奶奶剛剛哭了。”坐在凱文身后的人好心提醒他說，“我看到她被一個人帶走了，莫非是去上廁所？”

凱文問帶走奶奶的人長什么樣子，那人說對方用紗巾圍著臉，看不清楚。

…… ……

奶奶失蹤了？被拐走了？凱文嚇得不敢回家，他不敢讓爸爸媽媽知道。他開始滿城尋找，希望自己能夠找到奶奶。

溫情的一幕

凱文找了好幾個小時，該去的地方都去了，可奶奶依舊杳無音信。

凱文感覺疲憊極了，一屁股坐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頭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一個老奶奶帶著兩三歲的孫子走了過來。

這個老奶奶在凱文身邊坐下，那個調(diào)皮的小男孩開始沿著過道往前走。他一邊走，一邊看著奶奶，試探他可以離開奶奶的安全距離。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就扭頭猛沖回奶奶的懷中，哈哈大笑。不一會兒，他又開始往前走……

小男孩對這個游戲樂此不疲，這個奶奶每次都是用滿面的笑容和張開的手臂迎接他，仿佛每次都是第一次。

凱文心中默默數(shù)著，他想知道這個奶奶什么時候會厭倦?？芍钡叫∧泻⒁贿B沖了23次，厭煩這個游戲，開始吃零食，這個奶奶還在慈愛地看著他。

凱文忽然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奶奶就是這樣，從不嫌他煩，認真回答他提的每個問題，重復朗讀相同的童話……

看到這溫情的一幕，凱文哭了，他下定決心，找到奶奶之后，無論奶奶問他多少遍相同的問題，他都要認真回答。

最重要的事情

正當凱文猶豫著要不要報警時，手機響了！

鹿伊發(fā)來一張照片，她和奶奶正站在中央公園的櫻花樹下。奶奶頭上都是櫻花，被鹿伊裝扮成“花仙子”的樣子，擺出萌萌的造型。

凱文一看，胸口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他連忙朝中央公園飛奔過去?？吹侥棠痰臅r候，凱文緊緊地抱住她，哭訴著，懺悔著，狂吻著她蒼老的手，謝謝她還能給自己機會來彌補過錯。

奶奶依舊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仿佛孫子只是一個唐突的陌生人。

鹿伊怯怯地問：“哥，你會怪我嗎？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你，悄悄把奶奶帶走了。不過，我?guī)ё吣棠痰哪且豢?，奶奶好像舍不得走。她看著熟睡的你，就像小女孩要告別心愛的洋娃娃，一直靜靜地哭……”

凱文聽了這些話，顧不上教訓妹妹，拉著奶奶的手告訴她自己在候車室看到的那一幕以及自己的感觸和懊悔。

點點滴滴的溫情，在此刻被串聯(lián)起來。凱文心中所有的冷漠，都被這股暖流沖刷走了，剩下的只有濃濃的親情。

凱文發(fā)誓：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兩個牌子丟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