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汪曾祺美文中的飲食文化

薛丹 李雪

論汪曾祺美文中的飲食文化

薛丹 李雪

中國菜在世界都是聞名遐邇的，中國菜館也遍及世界各地，可見其受歡迎程度。中國有八大菜系：魯菜、川菜、蘇菜、粵菜、浙菜、閩菜、湘菜、徽菜。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把中國的美食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其實在歷代，都有文人騷客寫美食，但寫出別有一番風味的當屬汪曾祺，本文以汪曾祺的美文為出發(fā)點，來探討其飲食文化。

汪曾祺 美文 飲食

汪曾祺創(chuàng)作的文學路程不但長且廣，說長是因為汪老先生到了老年還堅持寫作，在于他同時代的作家經(jīng)歷了文化大革命之后很多人要么已經(jīng)不從事寫作，要么才華枯竭，只能寫一些回憶錄，傳記。而汪曾祺則不然，他的小說《受戒》引起文壇的軒然大波，原來小說還可以這么寫，之后佳作連連：《異秉》、《大淖記事》等經(jīng)典作品連續(xù)發(fā)表，奠定了汪曾祺在文壇上的地位。說廣是因為他不但創(chuàng)作小說，還創(chuàng)作散文、寫劇本。本文從散文的角度出發(fā)，來分析散文中的關(guān)于飲食的文章，進而從飲食視角來窺探汪曾祺散文的文化內(nèi)涵。

在《汪曾祺談吃》一書的扉頁中這樣寫道：“好吃的不見得擅長烹飪，但會做的必定好吃——汪曾祺先生是兩者俱佳。”“汪曾祺談吃，不同于知堂的冷峻，張愛玲的矯情洋氣，也不同于梁實秋的一臉吃客相。娓娓道來，信手拈來，別有風味的流露淡淡的文化氣味，都是尋常吃話，讀來卻不厭。”之說以引來，認為它概括的很好，很能體現(xiàn)出汪曾祺的談吃美文的氣韻。下面通過我讀汪曾祺談吃的美文，來分析其背后所隱藏的文學意義。

一.對故鄉(xiāng)的追憶、對母校的追憶

在《汪曾祺談吃》中，占據(jù)篇幅較多的就是昆明菜和家鄉(xiāng)菜。除了作者喜歡吃之外，應該就是對美好時光的追憶了。汪曾祺十九歲離鄉(xiāng)，家鄉(xiāng)的美食是他朝思暮想的。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高郵這片地域孕育了汪曾祺，他永遠也忘不了端午的鴨蛋、炒米和焦屑、咸菜茨菰湯……更忘不了故鄉(xiāng)的野菜——蔞蒿，汪曾祺曾說自己自離開故鄉(xiāng)以后再也沒吃過，十分想念。后來家鄉(xiāng)人到北京辦事，給他帶了蔞蒿，不曾想被捂壞了，但汪曾祺還是挑了沒有爛掉的，炒了一盤菜，可見蔞蒿對于汪曾祺來說誘惑時多么大！對于家鄉(xiāng)的咸鴨蛋，汪曾祺是引以為傲的，別的地方的鴨蛋都沒有高郵的好，且高郵的鴨蛋愛出雙黃蛋，除了可以當作一種特色的吃食外，鴨蛋還可以是小孩子的玩具，吃鴨蛋的時候只敲開一個小孔，吃完之后洗凈，往空蛋殼里放螢火蟲，再糊一層薄羅，一盞小燈就制成了，在夜間一閃一閃的，孩子們都是很愛玩的。

西南聯(lián)大可以說是汪曾祺的第二故鄉(xiāng)，在這里，汪曾祺結(jié)識了自己的老師沈從文和一些同學好友。西南聯(lián)大周圍有許多茶館，在《泡茶館》中汪曾祺寫出了很多茶館，每個茶館有有自己的特色，泡茶館對汪曾祺的的影響很大，他在這里讀書，寫文章，甚至答卷子！對于當下的人來說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一是現(xiàn)在的茶館很貴，學生泡不起；二是當時民風淳樸，你泡一天也不會趕你走，現(xiàn)在是快餐時代，每個人的生活節(jié)奏極快，即使店家不趕你，自己在桌子旁干耗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其二就是茶館出人才，就像前面說的，大家來茶館不止是為了喝茶，大多數(shù)都是來讀書的，西南聯(lián)大的圖書館座位不多，這里可是讀書的好地方。所以汪曾祺說想了解西南聯(lián)大的校史，不可不考察當?shù)氐牟桊^；其三，加大了接觸社會的機會，為汪曾祺今后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可能。除了茶館給汪曾祺很深的印象以外，再就是過橋米線，這也是老師沈從文的最愛，在巴金寫沈從文的文章中還講到沈先生請巴金吃米線的情景，兩碗米線，加一個雞蛋，一個西紅柿就是一頓飯。不做作，樸實無華。我想汪曾祺之所以提到過橋米線，也是對恩師的懷念罷！

二.閑適、典雅的生活態(tài)度

汪曾祺受老莊思想的影響，又具有魏晉風度。這些在他的美文中都有體現(xiàn)。在《家常酒菜》一文中開頭就指出，家常酒菜要有新意、要省錢、省事。一邊陪客人聊天一邊做菜是一件樂事，但如果主人手忙腳亂，客人也坐立不安，那酒喝得還有什么勁！這就是典型的閑適風格，另外汪曾祺在寫拌菠菜時指出，他做的拌菠菜是很精致的，就是不但要好吃，還要看相好，要做成寶塔狀，把調(diào)好的作料從上至下淋下來，一道美食就完成了。再有就會拌瓜皮，汪曾祺吃得也非常講究，把切好的瓜皮一層一層碼成饅頭狀，在把作料淋下，如此看來，汪曾祺做菜做的精細，吃得也會舒服。這就是一種生活的境界。

汪曾祺做菜所選的材料大多數(shù)是平常飯菜，甚至有的是賤菜。但對于這些汪曾祺且不以為然，只要好吃，他是都可以接受的。這體現(xiàn)出他的樸實，民間的情懷。如若真實山珍海味，他未必就會做。

在《寫字·畫畫·做飯》中他這樣寫道：“我只能做幾個家常菜。大菜，我做不了。我到海南島去，東道主送了我好些魚翅、燕窩，我放在那里一直沒有動，因為不知道怎么做” 汪曾祺大多數(shù)美文中的食材是這些：菠菜、蘿卜、黃瓜、豆腐、青菜、馬鈴薯。肉食也是大家常見的：牛肉、火腿、雞蛋臘肉。這才是真性情，不因菜的貴賤來分等級，這就是汪曾祺的可貴之處。

再有就是汪曾祺的變通是讓我及其佩服的，他保留這家鄉(xiāng)的飲食習慣，但身處異鄉(xiāng)，他找不到故鄉(xiāng)的原料，就拿當?shù)氐牟诉M行替代，做出的菜也是有模有樣，家鄉(xiāng)是拌枸杞頭、拌薺菜。到了北京之后這些菜不是沒有就是不香。汪曾祺就用菠菜代替，舉一反三。

三.飲食與民間文化

汪曾祺的飲食美文不是一個個簡單的菜譜，他在寫如何做菜的同時也帶出了當?shù)氐拿耖g文化。從北京到昆明，從古代到現(xiàn)代，洋洋灑灑的描繪出美麗的風俗畫。在談論一種美食時，它會牽出各個地放的叫法與吃法，如在《豆腐》中他談到北京的豆腐——“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高郵的雪花豆腐；四川的豆花；長沙的臭豆腐；安徽的霉豆腐……一篇短短的散文談到祖國的大江南北的豆腐，把豆腐文化說的有滋有味，他還引用了許多民間故事：“文思和尚豆腐”、“麻婆豆腐”體現(xiàn)出對民間文化的重視和知識分子的懷民思想，不再是形而上的俯視者形象。劉德水曾這樣評價汪曾祺的散文：“汪先生之文，是絢爛之極……諸篇之中，我最喜歡那些談吃的文字，雖然平淡無奇，類似菜譜，卻處處流露出人間至情，引人無限向往?！崩钚掠暾f汪的這種思想充滿了士大夫的憂民情懷， 但無論是士大夫也好，懷民思想也罷，我們都會知道汪曾祺關(guān)心底層勞動人民這一事實，充滿了民本色彩。

四.旅食文化的考究

除了家鄉(xiāng)和昆明的食物，汪曾祺可謂吃過大江南北。他從不挑食，能吃的東西都喜歡嘗試一下，即使家鄉(xiāng)沒有這種吃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比如皂角家鄉(xiāng)的作用是洗臉洗頭，充當肥皂的作用，來到昆明之后，當?shù)厝顺员窃斫敲祝粼饕彩莵碚卟痪?。在他的《旅食集》自序中曾引用杜甫的《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騎驢十三載，

旅是京華春。

朝扣富兒門，

墓隨肥馬塵。

殘杯與冷炙，

到處潛悲辛。

他之所以以此為序，并不是因為杜甫的悲辛，而是想說旅行的吃食。寫這文章的目的就是想告訴大家：“活著多好?。　蓖粼飨矚g旅行，所以他一路吃了許多美食，并且考究他們的來龍去脈，他萊蕪時，品嘗了了鱖魚，看了萊蕪梆子，因為發(fā)音特別（尾腔倒吸氣）所以叫萊蕪謳，由此作者開始不斷的猜測此劇種的源頭，想到了“趙代秦楚之謳”的唱法，沒有佐證之后又想到蒙古人說話方式的發(fā)音等等。

一九八五年，汪曾祺下放到張家口沙嶺子，在農(nóng)業(yè)科學研究所做勞改。一九六〇年摘到右派帽子以后，仍留在此地打雜，且接了一個任務——畫馬鈴薯。張家口匯集了全國的馬鈴薯，品種齊全，作者對這一段時間的回憶簡直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全國想我吃過那么多種馬鈴薯的人，大概不多！”他畫馬鈴薯的骨風很像齊白石。他不喜畫像牡丹富貴之花，他畫的花一般都是荷花、菊花、梅花、杜鵑。他的畫大多數(shù)是一些尋常事物：馬鈴薯、蘑菇、石榴、苦瓜、玉米、蘿卜，畫中一般還會有汪曾祺的字或者詩，很有意境，頗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感。這體現(xiàn)了汪曾祺的民本思想，生活就是藝術(shù)。它不需要雕琢，自然之美才會怡然自得。

五.從飲食到文學

前面已經(jīng)說過，汪曾祺的這些散文類似菜譜，但且有極高的文學價值，可謂麻雀雖小，一應俱全。它涵蓋的內(nèi)容豐富，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其文學造詣。在《汪曾祺談吃》一書中的第七卷專門談論吃食和文學?！冻允澈臀膶W》的《口味?耳音?興趣》一節(jié)中，作者認為一個文藝工作者應該海納百川，能夠吸納各個民族的營養(yǎng)，要“口味雜一點、耳音好一點”，“口味單調(diào)一點、耳音差一點也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對生活的興趣廣一點。”可見汪曾祺對各民族文化都抱有包容的態(tài)度，作品與生活關(guān)系緊密不可分。在第二小節(jié)《苦瓜是瓜嗎？》中，由苦瓜想到文學創(chuàng)作的問題，希望評論家、作家要廣泛接受各種文化營養(yǎng)，眼界要打開，不能根據(jù)自己的喜好來武斷地否認一部作品。

五.結(jié)語

本文根據(jù)汪曾祺的美食散文來進行分析其文學、文化的價值。以美食為切入點來討論飲食之與故鄉(xiāng)、生活態(tài)度、民間文化、文學的關(guān)系。從散文的只字片語中得出這四個重要方面。在這四個方面中，給我最大啟發(fā)的是飲食與文學的關(guān)系，不錯，與飲食的道理一樣，我們在接受某一位作家的作品時要保持一種寬容的態(tài)度，口味要雜一些，不能偏食，不能簡單的否認一部作品。以前只讀現(xiàn)代作家的作品，排斥當代作品，特別是十七年的作品，認為它們都是單一的、模式化的，不值得一讀的。經(jīng)過這次研究汪曾祺的散文，使我懂得要打開視野，不再居于某個時期或派別的作品。此次論文是在季老師開的汪曾祺的文化研究課程的基礎(chǔ)之上進行研究的。由于研究時間有限，許多觀點會出現(xiàn)錯誤，有貽笑大方之可能，望老師能夠批評指正。

[1]汪曾祺：《汪曾祺散文》［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3月版。

[2]汪曾祺：《汪曾祺談吃》［M］，北方文藝出版社，2006年10月版。

[3]李新雨：《舌尖上的文學——淺談汪曾祺的美食散文》，《文學研究》［J］，2012年第8期。

[4]楊國憲：《淺論汪曾祺的美食散文》，《北方文學》［J］，2012年9月。

[5]張文睿：《汪曾祺與美食》，《名人剪影》［J］，2013年9月。

（作者單位：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