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含淚出走的“爸爸”是我戀人

默然

在這蒼茫的人世間，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是誰，甘愿在悲壯地離開后留下一生遺憾？是誰，在無心的錯過后為愛夜夜刻骨銘心？當(dāng)這段人間大愛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又有誰還能無動于衷？

讓我們看看這個發(fā)生在江蘇省的真實愛情故事吧！相信這段至真至純的感情，一定可以打動我們在世俗里漸漸麻木的心。

大難突至，

癡情戀人發(fā)誓永不言棄

今年33歲的張志北是江蘇省宿遷市人。2008年，他應(yīng)聘到南京市新街口的一家大商場做了一名防損員，兩年后被提升為防損部主管。2008年11月，他在處理一起化妝品專柜的失竊事件時，認識了做促銷員的葉惜萍。那天，她的專柜丟失了一套上千元的化妝品，按照商場的規(guī)定，如果查不出化妝品是如何丟失的，促銷員就要承擔(dān)所有的損失。

張志北調(diào)取了當(dāng)天的商場錄像，反復(fù)察看，最后發(fā)現(xiàn)一名男子趁葉惜萍與顧客交談之際，偷偷拿走了她放在柜臺上的化妝品。這段錄像證明了葉惜萍的清白，從而免除了她賠款的責(zé)任。下班后，葉惜萍執(zhí)意要請張志北吃飯以示謝意。交談間，張志北了解到了這位漂亮女孩的辛酸家事：家住江蘇省徐州市的葉惜萍從小父母雙亡，跟著貧窮的大伯一家長大。2009年7月，19歲的她來到南京打工，碰巧成了張志北的同事……

葉惜萍的經(jīng)歷讓同樣也是窮孩子出身的張志北感慨不已。那天之后，他開始處處關(guān)照葉惜萍，而葉惜萍對成熟穩(wěn)重的張志北也特別依賴和信任。在枯燥的打工歲月中，兩顆年輕的心漸漸靠攏到了一起。

2010年11月初，情到濃處的兩人在商場附近租了一套單身公寓，住到了一起。他們還拍了一套婚紗照，準(zhǔn)備2011年春節(jié)就結(jié)婚。可就在這對年輕人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中時，厄運降臨了：11月29日晚上，葉惜萍在回家途中路過一幢高層住宅樓時，被一只從天而降的花盆砸中了頭部！被送到醫(yī)院搶救時，她已陷入重度昏迷。醫(yī)生告訴張志北，CT片子顯示，她的一塊顱骨凹陷，內(nèi)有陰影，這表明患者腦實質(zhì)損傷，極可能變成植物人。

張志北簡直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在病床前苦守了一個月，葉惜萍仍是昏迷不醒。住院的開銷太大，很快他就花完了全部積蓄。他想追究高空墜物的肇事方，可此時距事發(fā)時已過一月之久，加之事發(fā)當(dāng)晚夜色深重，根本沒法查實那是誰家跌落的花盆。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張志北一個月沒去商場上班，商場將他辭退了，只出于人道考慮補給了他三個月的工資。

在這重重打擊下，張志北雖然有些茫然失措，但他看著女友依舊美麗的臉，總覺得她只是睡著了，并堅信終有一天她會從夢中醒來。他心里生出了一股男子漢的豪氣：自己以后無論有多苦，也絕不放棄心愛的女友！

悲愴兩年，

沉睡戀人怎知我已白發(fā)蒼蒼

因為錢花光了，張志北不得不將葉惜萍背回了出租屋。他打電話給葉惜萍的大伯，向他說明了情況。大伯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急得不得了，連夜趕到了南京。當(dāng)看到侄女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時，老人不禁傷心痛哭。張志北淚流滿面地說：“葉子出了這樣的意外，我也有責(zé)任?！崩先艘郧奥犞杜陔娫捓镎f起過張志北，到那天才第一次見面。見張志北如此情深義重，他流著淚說：“孩子，真是難為你了。我們家太窮了，要是就這樣將她帶回家，她肯定活不下去呀！以后不論再苦再難，你一定不要扔下她不管??！”說著，老人就要跪下來。張志北趕緊一把扶住他，含淚堅定地點了點頭。

因為葉惜萍離不開人照顧，又不能斷藥，每天都要花錢，張志北只得在住處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打零工，干一些扛沙袋、拌水泥和搬磚頭之類的力氣活。這里的工資是按日結(jié)算的，張志北個頭大，也肯吃苦，一天可以掙50元錢。由于放心不下女友，他每隔一個多小時就要跑回家一趟，看葉惜萍平安無事，他才放心地去干活。每天回到宿舍，他顧不上勞累，立刻做飯喂給葉惜萍吃，然后再幫她擦拭身子、翻身和活動關(guān)節(jié)。忙完這一切后，他就拉著女友的手跟她說話，說他們以往的點點滴滴。雖然葉惜萍不能給他任何回應(yīng)，他還是說得那么投入，那么動情，常常說著說著，眼淚就滾落下來。

半年后，那家建筑工地的工程完工了，張志北也失業(yè)了。為了生計，他在出租屋附近擺了一個水果攤?？捎捎谒菬o證攤販，經(jīng)常遭遇城管人員的驅(qū)趕。2011年10月的一天晚上，正在擺攤的他被一隊城管人員逮了個正著，水果也被沒收了。那可是女友的救命錢啊！張志北苦苦哀求，可是城管人員并不領(lǐng)情，還沒收了他的秤。他急了，沖動地動手搶奪被沒收的水果。十幾個城管便一哄而上，對他一陣拳打腳踢……躺了很久，張志北才忍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他坐在床邊，拉著葉惜萍的手，無限酸楚地說：“葉子，你快醒來吧，我真的快撐不住了！”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葉惜萍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有顆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她終于有意識了！張志北一陣狂喜，激動得又哭又笑。從那以后，看到了希望的他賺錢的勁頭更足了。2012年春節(jié)過后，他在出租屋樓下辦了一個廢品收購點，每天踩著三輪車到處收廢品。一個月下來，他能賺到近2000元錢。他心里有一個夢想：從現(xiàn)在起就開始攢錢，等葉子醒來后就結(jié)婚！

由于日夜操勞，才30歲出頭的張志北急速地蒼老了。他的雙手布滿了粗大的老繭，兩鬢也逐漸變得斑白。他注意到，許多人對他的稱呼已經(jīng)由“小張”變成了“老張”。這讓他多少有些心酸，但他還是堅定地認為，為了女友，什么都值得！

2012年11月的一天，張志北給葉惜萍喂水時，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眼皮眨了一眨，緊接著喉嚨也動了一下，似乎是要說話。張志北激動得趕緊扶起她，把耳朵貼在她的嘴邊。這時，他清晰地聽到了葉惜萍叫了一聲“爸爸”。

葉子能說話了！激動不已的張志北立刻放下了手頭的活，一心一意地在家陪女友。蒼天不負有心人！漸漸地，她能清楚地發(fā)音了，她的手腳都能活動了，她可以從床上坐起來了……這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曾讓張志北興奮得流淚?？墒?，葉惜萍自從醒來第一聲叫他“爸爸”后，以后每次都這樣稱呼他。難道她不認識自己了？張志北看著鏡子里滿臉風(fēng)霜的自己，不禁黯然神傷：自己才33歲，可看起來卻像是一個40多歲的老男人了。

張志北把葉惜萍帶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告訴他，由于患者腦損傷面積小，也沒有器質(zhì)性病變，所以才能蘇醒；但是，腦損傷導(dǎo)致了她的失憶，精神和認知狀態(tài)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fù)，而在此期間，一定不能讓她受刺激，以免造成她心智的損傷。張志北傻眼了：葉子失憶了，我該如何告訴她我的真實身份呢？若是立刻將一切和盤托出，她難免受到刺激，那肯定不利于她的康復(fù)?。?/p>

經(jīng)過一番痛苦的思想斗爭，他做出了一個悲壯的決定：將“爸爸”的角色繼續(xù)扮演下去，直到她恢復(fù)記憶！

痛徹我心，

失憶戀人成了別人的新娘

2015年春節(jié)過后，張志北發(fā)現(xiàn)葉惜萍經(jīng)常死死地盯著身邊熟悉的物品陷入沉思，表情十分痛苦。為了不讓她受刺激，張志北決定搬家，輾轉(zhuǎn)到江北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住了下來。他多想和女友親熱地同住一室，可身為“爸爸”的他只能讓葉惜萍住在里間，自己就在客廳打了一個地鋪。

大病初醒的葉惜萍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可對張志北卻感到十分親切，從來沒有懷疑過一直無微不至地照料著自己的張志北不是爸爸。在張志北的精心照顧下，半年多后，葉惜萍的生命重新煥發(fā)出光彩，臉上慢慢有了少女的紅暈。這些變化讓張志北驚喜不已，他幻想著她有一天能記起從前的事，將戀人的身份還給他。

葉惜萍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了，張志北就放心地干起了老本行，每天騎著三輪車早出晚歸地去收廢品。每當(dāng)他收工回到家里，葉惜萍總是高興地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包，然后幫他洗換下的臟衣服。很多次，張志北都想將過去的一切告訴她，可看著她一臉的天真無邪，聽著她一聲聲親切地叫自己“爸爸”，他就怎么也開不了口……

張志北的房東是一位本地的中年婦女，她的兒子鄭君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做電腦生意，年紀輕輕已小有所成。這對母子為人和善，對張志北很客氣。他剛搬來的時候，鄭媽媽奇怪地問他：“你女兒已經(jīng)這么大了？為什么你姓張，女兒卻姓葉？”張志北很尷尬，只得以“我結(jié)婚早，女兒跟她媽姓”搪塞過去。

鄭媽媽特別喜歡乖巧懂事的葉惜萍，有時張志北出去收廢品了，她就陪著葉惜萍聊天拉家常。她的兒子鄭君已經(jīng)28歲了，卻因為忙于生意一直沒有談對象，她不禁動起了讓葉惜萍當(dāng)兒媳的心思。在她的刻意安排下，鄭君和葉惜萍有了越來越多的接觸，彼此也產(chǎn)生了好感。而對這一切，平時在外忙著干活的張志北卻毫不知情。

2014年春節(jié)轉(zhuǎn)眼就到了。除夕夜，鄭媽媽執(zhí)意邀請張志北和葉惜萍一起到她家里吃年飯。酒至半酣時，她高興地對張志北說：“老張，今天晚上真是太高興了！有一件喜事，我們正好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我兒子和你女兒相處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我看他們挺般配的。今天就算是我們男方提親，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張志北聽了這話，一下子傻眼了。他轉(zhuǎn)頭去看葉惜萍，只見她羞紅了臉，一雙手卻被鄭君緊握著。

張志北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怎么會這樣?。∪~惜萍明明是自己生死相伴的戀人，為什么如今竟變成了別人的女友？葉惜萍見他臉色蒼白，關(guān)切地問道：“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此刻再聽到“爸爸”兩個字，張志北的心震顫了，他第一次感到了絕望。他借口喝多了，要吹吹風(fēng)，恍恍惚惚地起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月色清冷，遠方鄉(xiāng)村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爆竹，竟給這個溫馨的大年夜增添了幾分凄涼的味道。在昏黃的路燈下，張志北孤獨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竭力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可不爭氣的眼淚卻越流越多。走著走著，他靠著一堵墻癱坐下來，抱頭痛哭。他真不甘心啊！難道就這樣將深愛的女友拱手讓人嗎？可是他知道，鄭君是一個正派上進的男孩，鄭媽媽又是那么親切和藹，他們家境殷實，完全可以給葉惜萍一個幸福的未來；而在葉惜萍眼里，自己只是“爸爸”，爸爸又怎能剝奪女兒的幸福？痛苦地想來想去，最終，他抹了一把眼淚，咬緊牙關(guān)作出了一個無比悲壯的決定。

張志北同意了鄭媽媽的“提親”， 婚期就定在5月1日。那些日子對于張志北來說，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用超負荷的工作麻木自己，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2014年4月底，葉惜萍的婚期進入倒計時。就在鄭家一派喜氣洋洋的時候，張志北卻不辭而別了。他在葉惜萍的床頭留下一封短信和一大袋零錢，信上寫著：

女兒：你的奶奶病了，我得回家看一看。這里有6000元錢，是爸爸所有的積蓄，算是你的陪嫁吧！祝你幸福！

相依為命的“爸爸”突然走了，葉惜萍有些不知所措。在鄭媽媽的安慰勸說之下，婚禮才如期舉行?；楹螅^得很幸福，只是常常想念杳無音訊的“爸爸”，想去找他。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爺爺奶奶”住在哪里。

5月底，鄭媽媽告訴葉惜萍，她以前和“爸爸”租住的那套房子又租出去了，要她過去看看還有什么要收拾。再次回到那間住了一年多的房子，葉惜萍心里滿是感傷：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有“爸爸”的影子，可是“爸爸”在哪里呢？她流著淚收拾著房間，突然在衣柜最底層的幾床厚棉絮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摞用報紙層層包裹起來的東西。打開一層層的報紙，她看到了一本相冊。直覺告訴她，相冊里藏著她失去的記憶！她用顫抖的手翻開第一頁，頓時驚呆了。天哪！這是一本婚紗照，而照片上的兩個人竟是如此熟悉——女的是她自己，而男的，竟然是“爸爸”！

葉惜萍目瞪口呆！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出了一些模糊的畫面，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便瘋狂地翻箱倒柜，想尋找更多記憶的線索。終于，她在抽屜里找到了一本通訊錄，里面有她親手寫下的大伯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通了，當(dāng)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葉惜萍感到失去的記憶正一點一滴地回到自己的腦海里。大伯的講述讓她終于明白了，那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男人不是爸爸，而是對自己不離不棄的戀人！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撕成了兩半，痛得無法呼吸。

這個時候，張志北到底在哪里呢？原來，他將所有的積蓄留給葉惜萍后，連回老家的路費都沒有了；再加上對大病初愈的葉惜萍不放心，他并沒有離開南京，而是暫時在一位過去的同事家住了下來，并憑借以往在商場的工作經(jīng)驗應(yīng)聘到另一家商場工作。但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心里始終放不下葉惜萍，怕她惦記著出走的“爸爸”，又怕她恢復(fù)記憶后傷心自責(zé)。他想，自己就這樣一走了之是不負責(zé)任的，應(yīng)該將這件事情做個了斷。

6月16日，張志北把葉惜萍約了出來。在莫愁湖公園，葉惜萍面對昔日的戀人，恍如隔世。她流著淚，傷心地說：“你太狠心了，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張志北強忍著心痛，故作輕松地說：“傻孩子，哭什么呀？你現(xiàn)在有那么好的丈夫和婆婆，這可是咱們鄉(xiāng)下孩子做夢都夢不到的好生活?。∧阋欢ㄒ煤谜湎Р艑?！”他告訴葉惜萍，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請她放心。但當(dāng)葉惜萍追問他在哪里上班時，他卻怎么也不肯說——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將這作為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但臨別時，他還是禁不住低著頭，輕聲問：“葉子，你叫了我那么久的爸爸，現(xiàn)在能叫我一聲哥哥嗎？”聽了這話，葉惜萍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北哥！……”三年多以后再次聽到這種親切的稱呼，張志北再也難掩心酸，眼淚奪眶而出，趕緊逃離了。

當(dāng)筆者費盡周折找到張志北進行采訪時，他雖然仍然帶著淡淡的憂傷講述著上面的故事，但對葉惜萍的關(guān)愛卻始終溢于言表。他告訴筆者，那次短短一小時的見面，他們最終只能約定從此將這段往事深埋心底，永遠不對鄭家母子提起……最后，他咬緊牙關(guān)說：“只要葉子過得幸福，過得比我好，我就心安了，滿足了！”多么大義的男人！我們衷心祝福他也能早日尋找到自己的幸福！

（摘自《現(xiàn)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