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瀟然
《墨經(jīng)》是我國古代最重要的經(jīng)典著作之一,也是古代著作中最具有邏輯學與科學精神的典籍之一?!赌?jīng)》分為《經(jīng)上》《經(jīng)下》《經(jīng)上說》《經(jīng)下說》《大取》《小取》六個部分,其中涉及物理學知識方面的就有二十項左右。比如,著名的“牛頓第二定律”,其實《墨經(jīng)》中早有論述?!赌?jīng)》是這樣描述的:“力,形之所以奮也?!边@里所謂的“形”與“奮”,按照《說文》的解釋,“形,象形也”,“奮,翚也”,其實就是指客觀的物體與物體運動狀態(tài)的變化,而“力”是造成物體運動狀態(tài)變化的原因。這種觀點基本上就是牛頓第二定律的簡單描述。再如,《墨經(jīng)》中還涉及了關(guān)于物質(zhì)變化的基本理論,經(jīng)下第六十二條中有這樣的記載:“可無也,有之而不可去,說在嘗然。”意思是說:凡物質(zhì)本來就沒有的可以說是沒有(可無也),而已有的則不會消失(有之而不可去),因為畢竟是有的(說在嘗然)?!赌?jīng)》中關(guān)于“長、重者下;短、輕者上”的力學知識方面的概括,已經(jīng)與阿基米德的杠桿原理基本一致?!赌?jīng)·經(jīng)下說》曰:“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權(quán)重相若也。相衡,則本短標長,兩加焉;重相若,則標必下,標得權(quán)也。”就是說,杠桿保持平衡是要有條件的,既取決于均衡兩側(cè)物體的重量,也要考慮“本”(重物端的力臂)與“標”(秤錘端的力臂)的長短。其實這就是“物重乘以本長等于錘重乘以標長”的概括與總結(jié)?!皺?quán)重”這個概念的意思就是分量、比重,最早出現(xiàn)在《墨經(jīng)》中,與我們高中階段所學的“加權(quán)平均”是一個意思??梢哉f,《墨經(jīng)》中的杠桿原理要比著名的阿基米德的杠桿原理早兩百年左右。
類似于這樣的物理學方面的知識在《墨經(jīng)》中比較多,本文僅對其中的時間意識做粗淺地探討,希望能對中學生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典籍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一、時間的始終
《墨經(jīng)》以“彌異時”和“彌異所”來確定時間和空間。
經(jīng)上:久,彌異時也。(守)宇,彌異所也。
經(jīng)說上:(今)久:久,古今(且)旦莫。宇,東西家南北。(《閑詁》中〈經(jīng)上〉第四十條,〈發(fā)微〉〈經(jīng)上〉底三十九條、四十條)提出時間和空間的定義?!熬谩迸c“宙”的古音相同,“久”就是宙。本條“久”“宇”并舉?!熬谩本褪菬o窮的時間,“宇”就是廣大的空間,“彌”字形容時間的悠久無限,又可形容空間的廣漠無垠。墨經(jīng)作者用了這個字能巧妙地表明了時間和空間的共同性——無窮。這里的“久”與“宇”既包括物體在運動過程中位置的遷移過程,也包括事物在變化過程中的次序性,《墨經(jīng)》通過事物的“彌異時”與“彌異所”的主體感受來體驗時間與驗空間,這樣既體現(xiàn)了時間與空間的相互聯(lián)系,又表達了由于相互聯(lián)系而構(gòu)成的整體概念。本條〈經(jīng)〉文定義“久”與“宇”,既全面,又細密,深入問題的本質(zhì),言簡意賅,恰到好處。
《經(jīng)說》第一個“久”是標目字,無意義?!肮沤竦┠闭f明〈經(jīng)〉文的“彌異時”“東西家南北”,說明〈經(jīng)〉文的“彌異所“?!澳本褪枪拧澳骸弊郑肮沤竦┠奔粗高^去和現(xiàn)今,起始和最終。
值得注意的是,墨子在闡述時間和空間關(guān)系的時候,用了一個“家”字,并把“家”字放在“南北”和“東西”中間,這其實就是一種主觀感受與客觀世界的關(guān)系的表達。因此,劉昶認為:“地為圜體,無在不是中央,亦無在可稱中央;無在不有四方,亦無在可稱四方。任何遷移,而中央四方從無定稱,故不曰東西中南北,而謂東西家南北斯為彌異所也?!薄痘茨献印F湮镉?xùn)》:“西家之謂東家,東家之謂西家,雖皋陶為之理,不能定其處,皆斯意也?!币馑际莻€體存在的時間就是“今”,所處之地就是“家”,如果個體的位置與時間發(fā)生了變化,那么東西南北也就相應(yīng)發(fā)生了變化,因此,所謂的時空,多少相對意義上存在的時空。時間是無始無終的,空間是無窮無盡的,不可能有絕對的今和古,也不可能有絕對的中央與四方。
二、時間的久長
經(jīng)上:始,當時也。
經(jīng)說上: 始:時,或有久,或無久,始,當無久。
所謂的“始”其實與當代物理學中所謂的“始”的概念基本一致。孫冶讓認為:“此言始者,或時已歷久而追溯其本,或時未歷久而鋪發(fā)其端,二者皆謂其始,但始必當無久,時若有久,則不得所謂始也?!狈陡幸舱f:“始,時之初也,當時今也。任何剎那,皆嘗為今。任何剎那又皆可托始‘故曰始當時也”。孫冶讓與范耕研的意思是說,“始”只是相對而言的,時間是沒有窮盡的,因此,追溯“始”的具體點是不可能的,也沒有什么意義,即使你追溯到了,那么“始”以前又是什么呢?這些問題其實已經(jīng)不僅僅是科學問題而上升到了哲學高度。上條《經(jīng)》《經(jīng)說》都沒有明確答復(fù)這個問題《墨經(jīng)》作者明確地認識到;如果從個體來看,個體的具體的運動變化可以是一個從始到終的過程,但如果從物質(zhì)世界的整體運動來看,時間是無窮的,因此,既不存在開始,也不存在終結(jié)。就如我們的生命之前是我們的父母,不斷向上輩輩相連的尋根究底,誰是祖先?往下子子孫孫的嫡傳下去,誰又會是最后的血脈?十年、百年千年的悠長歲月有久,但一剎那無久也是時間。而且在悠久時間的任何一剎那都可以為始。這樣的觀點其實已經(jīng)包含了相對論的因素點,更好的闡述了《墨經(jīng)》的主旨和近代的科學思想相符。
墨家既最接近于自然,又最熱心于自然科學的研究,更掌握了可算是鋒利而準確的治學工具,因而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最具自然科學精神?!赌?jīng)》集中了墨家學說的精華,既是中國古代科學智慧的結(jié)晶,又是人類科學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英國科學與哲學雙博士李約瑟這樣評論《墨經(jīng)》:“亞洲的自然科學之主要基本概念……其所描述之要旨正為科學方法之全部理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