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于東野圭吾以往的推理小說,《解憂雜貨店》是一部相當治愈的作品,處處透著溫情。三個小偷闖入破舊的雜貨店躲避警察的追捕,卻被一封封咨詢煩惱的信吸引,開始回復這些信件。全書以這些信件為引子,展開一個個故事,牽出故事中的一個個人:因男友身患絕癥,想要拋棄自己夢想的運動員;離家漂泊追逐音樂夢想?yún)s不得志的音樂人;面臨家庭劇變,掙扎在親情與未來的迷茫中的少年……他們將困惑寫在信上投入這間雜貨店,在第二天就會在店后的牛奶箱里得到回信。更神奇的是,這間雜貨店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時間走廊,這三個小偷收到的是三十前的信件,而他們的回復竟然改變了過去的人的命運??此齐s亂無章的幾個故事,在最后卻巧妙地聯(lián)系在一起,過去與現(xiàn)在交織在一起,讓人不得不贊嘆東野圭吾巧妙的情節(jié)設置和高超的敘事技巧。生命中每一次的偶然相遇,都會演繹出截然不同的人生。解憂雜貨店,傳遞的是愛,給出的是希望。
(魏金梅)
第一章 回答在牛奶箱里
讀完信,三個人面面相覷。
“這是怎么回事?”翔太率先打破沉默,“為什么會有這種信投進來?”
“因為有煩惱吧。”幸平說,“信上是這么寫的?!?/p>
“這我知道,我是說,為什么咨詢煩惱的信會投到雜貨店來?還是一個沒有人住、早就荒廢的雜貨店?!?/p>
“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沒問你,只是把疑問說出來而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著兩人的對話,敦也往信封里望去。里面有一個疊好的信封,收信人那里用簽字筆寫著“月兔”。
“這是怎么回事呢?”他終于開口了,“看起來不像是煞費苦心的惡作劇,而是很有誠意地在請教,并且煩惱著實不輕。”
“該不會是搞錯地方了吧?”翔太說,“肯定是別的地方有家替人解決煩惱的雜貨店,被人錯當成了這里?!?/p>
敦也拿起手電筒,欠身站起。“我去確認一下。”
從后門出來,繞到店鋪前方,敦也用手電筒照向臟兮兮的招牌。
凝神看時,雖然招牌上油漆剝落殆盡,很難辨認,但“雜貨”前面的字樣應該是“浪矢”。
回到屋內(nèi),敦也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兩人。
“這么說,的確是這家店啰?一般會有人相信把信丟到這種廢屋里,就能收到認真的答復嗎?”翔太歪著頭說。
“會不會是同名的店?”說話的是幸平,“正牌的浪矢雜貨店在其他地方,這家因為名字一模一樣所以被誤認了?”
“不,不可能。那塊招牌上的字很模糊,只有知道這里是浪矢雜貨店才會認出來。更重要的是……”敦也拿出剛才那本周刊,“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p>
“什么在哪兒見過?”翔太問。
“‘浪矢’這個名字,好像是在這本周刊上吧?!?/p>
敦也翻開周刊的目錄,匆匆瀏覽著,很快目光停在了一個地方。
那篇報道的標題是“超有名!解決煩惱的雜貨店”。
“就是這篇,不過不是‘浪矢’,而是‘煩惱’……”
翻到對應的頁數(shù),報道的內(nèi)容如下:
一家能夠解決任何煩惱的雜貨店很受歡迎。那就是位于××市的浪矢雜貨店。只要把想咨詢的事情寫在信里,晚上投進卷簾門上的信箱投遞口,第二天就能從店后的牛奶箱里得到答案。店主浪矢雄治(七十二歲)笑著講述道:
“這件事的起因是和附近的孩子們拌嘴。他們故意把‘浪矢’(namiya)念成‘煩惱’(nayami),看到招牌上寫著‘提供商品訂購服務,歡迎咨詢’,又來問我:‘爺爺,那咨詢煩惱也行嗎?’我說‘行行,咨詢什么都行’,他們就真的跑來咨詢。因為原本只是開玩笑,所以一開始問的問題都沒什么正經(jīng),像是‘討厭學習可又想成績單上全五分,該怎么辦’之類的。但我堅持認認真真地回答每個問題,漸漸嚴肅的咨詢多了起來,比如‘爸爸媽媽整天吵架,覺得很痛苦’這樣的。沒過多久,咨詢方式就變成寫信投進卷簾門上的信箱里,回信放在店后的牛奶箱中。這樣一來,匿名的咨詢也可以得到回復了。后來從某個時期開始,也逐漸有成年人來咨詢煩惱。雖然跟我這個普通的老頭子討教也沒什么用,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思考,做出回答?!?/p>
在被問到“什么樣的問題比較多”時,店主回答說戀愛問題占大多數(shù)。
“不過老實說,這類問題是我最不擅長的。”浪矢先生說。這大概是他自己的煩惱吧。
報道配了一張不大的照片,照片上毫無疑問就是這家店。一位瘦小的老人站在店前。
“看來這本周刊不是湊巧留下來的,而是特意收藏的,上面登著自家的店嘛。不過,還是很讓人吃驚啊……”敦也喃喃道,“這就是能咨詢煩惱的浪矢雜貨店?到現(xiàn)在還有人來咨詢嗎?都已經(jīng)過去四十年了?!闭f著,他望向月兔的來信。
…………
月兔的三封信并排擺在餐桌上,三人圍坐在桌前。
“我們來理理頭緒?!毕杼_口說,“這回幸平放到牛奶箱里的信又消失了。幸平一直在暗處盯著,但沒有人靠近過牛奶箱。另一邊,敦也盯著店門口,也沒有人靠近過卷簾門??墒堑谌庑艆s放進來了。到這里為止,我說的有什么和事實不符的嗎?”
“沒有?!倍匾埠喍痰鼗卮穑移揭材c頭。
“也就是說,”翔太豎起食指,“沒有人接近過這里,但幸平的信消失了,月兔的信投進來了。牛奶箱和卷簾門我都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你們覺得這是怎么回事?”
敦也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抱在腦后。
“就是因為想不明白,才會這么苦惱啊?!?/p>
“幸平你呢?”
幸平晃了晃圓圓的臉頰?!拔也恢??!?/p>
“翔太,你想到什么了嗎?”
敦也一問,翔太就低頭看著三封來信。
“你們不覺得納悶嗎?這個人竟然不知道手機……”
“就是開個玩笑吧?!?/p>
“是這樣嗎?”
“當然是,現(xiàn)在哪兒有不知道手機的日本人?。 ?/p>
翔太隨即指向第一封來信。
“那這怎么解釋?這上面提到‘明年的奧運會’,可是仔細一想就知道,明年既沒有冬季奧運會也沒有夏季奧運會。前兩天倫敦奧運會才剛閉幕?!?/p>
敦也不由得 “啊”了一聲。為了掩飾失態(tài),他皺起眉頭,揉了揉鼻子下面。“一定是她記錯了吧?”
“是嗎?這么重要的事情也會記錯嗎?她可是以參加奧運會為目標啊。而且她連可視電話都不知道,你不覺得這也太離譜了嗎?”
“那倒也是……”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特別詭異的事?!毕杼珘旱土寺曇?,“我剛才在外面的時候注意到的。”
“什么事?”
翔太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然后才開口。
“敦也,你現(xiàn)在手機是幾點?”
“手機?”敦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三點四十?!?/p>
“嗯。也就是說,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一個多小時了?!?/p>
“是啊,這有什么問題嗎?”
“嗯,還是……跟我來吧?!毕杼玖似饋?。
他們再次從后門來到屋外。翔太站在屋子與隔壁倉庫的空隙當中,抬頭望著夜空。
“第一次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我記得月亮是在正上方?!?/p>
“我也記得,怎么了?”
翔太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敦也。
“你不覺得不對勁嗎?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月亮的位置幾乎沒變過。”
敦也愣了一下,不明白翔太在說什么。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頓時心臟狂跳,臉頰發(fā)燙,背上冷汗直流。
他拿出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凌晨三點四十二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月亮沒有移動?”
“也許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月亮就是不大移動吧……”
“哪兒有這種季節(jié)!”翔太立刻駁斥了幸平的意見。
敦也看看自己的手機,又看看夜空的月亮。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對了!”翔太開始操作手機,像是在給哪里打電話。
打著打著,他的臉僵住了,眼睛眨個不停,失去了剛才的從容。
“怎么啦?你在給誰打電話?”敦也問。
翔太沒作聲,把手機遞了過去,示意他自己聽。
敦也將手機貼到耳邊,里面?zhèn)鱽硪粋€女聲:
“現(xiàn)在為您報時:凌晨兩點三十六分?!?/p>
三人回到屋里。
“不是手機壞了,”翔太說,“是這棟屋子的問題?!?/p>
“你是說,屋里有什么東西讓手機的時鐘不準了?”
對敦也的看法,翔太沒有點頭認同。
“我覺得手機的時鐘沒有出錯,還在正常運轉(zhuǎn),只是顯示的時間和實際時間不一樣。”
敦也皺起眉頭?!霸趺磿@樣?”
“我想,可能是這棟屋子和外界在時間上被隔絕了。兩邊時間的流逝速度不同,這里很長的一段時間,在外界只是短短一瞬間?!?/p>
“?。磕阏f什么呢?”
翔太又看了一眼來信,然后望向敦也。
“沒有人靠近這間屋子,幸平的信卻消失了,月兔的信也來了。照常理來說,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的。那么,我們不妨這樣想,有人取走了幸平的回信,讀過后又送來了下一封信,只是這個人我們看不到?!?/p>
“看不到?是透明人嗎?”敦也說。
“噢,我懂了!是幽靈在搗鬼。這里還有這玩意兒???”幸平縮起身體,環(huán)視著周圍。
翔太緩緩搖頭。
“不是透明人,也不是幽靈。那個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彼钢鈦硇牛^續(xù)說道,“是過去的人。”
(摘自《解憂雜貨店》,南海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