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園林與傳統(tǒng)村落的意境營造

朱靜，沈華恒，孔繁磊

（懷化學院風景園林學院，湖南懷化418008）

中國古典園林與傳統(tǒng)村落的意境營造

朱靜，沈華恒，孔繁磊

（懷化學院風景園林學院，湖南懷化418008）

中國古典園林發(fā)源于自然，從商周時期用于狩獵游樂的靈囿發(fā)展到元明清山水宮苑和江南私家園林，中國古典園林都以其獨特的意境營造態(tài)傲立于世界園林之中.中國古典園林的意境營造和中國傳統(tǒng)村落的意境營造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通過分析中國古典園林的山石意境、水體意境、建筑意境以及花木意境來歸納總結(jié)園林中意境的營造方式，進而探討對于中國傳統(tǒng)村落意境營造的方法.

中國古典園林；傳統(tǒng)村落；意境

中國古典園林發(fā)源于自然，商周時期用于狩獵游樂的靈囿便是中國古典園林的雛形.此后在延綿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園林的概念范圍漸次擴展.依次為形成期的秦漢建筑宮苑；轉(zhuǎn)折關鍵點的魏晉南北朝自然山水園；成熟期的隋唐宋時期寫意山水園；高潮期的元明清山水宮苑和江南私家園林.在園林的發(fā)展進程中，以東晉和南朝作為我國自然式山水風景園林的奠基基礎，人們的認知也從物質(zhì)認知轉(zhuǎn)向美學認知.不管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氣的皇家園林，亦或是“壺中天地，托物言志”秀美的私家園林，意境的營造始終是造園者的追求，這種婉約含蓄，耐人尋味的意境是中國園林的一大特征.

1 中國古典園林的意境營造

唐代詩人王昌齡在《詩格》中提出詩的“三境”：只寫山水之形的為“物境”；能觸景生情的為“情境”；能托物言志的為“意境”[1].中國古典園林是基于自然，通過造園者藝術的手法將園林中山石、花木、建筑、水體等進行人工改造和藝術處理，從而滿足人們健康生活需求與自然化審美情趣的需求.它作為造園者對社會、人生哲學等感悟的寄托載體，其園林意境是造園主所向往的，從中寄托著感情、觀念和哲理的理想審美境界.而自古以來詩詞、書畫、園林三者相互交融、盤根錯節(jié)，導致中國古典園林有異于西方（主指西歐）園林規(guī)則、直白、開闊的特征.

1.1 山石意境

中國古典園林中的石是園之“骨”，亦山之“骨”.石是造園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石本身也是賞玩佳品.“點”——散落在園中的石頭汀步在滿足功能的同時也能產(chǎn)生質(zhì)樸而幽深的場景感，水中汀步亦能給人如叮咚叮咚般鋼琴聲的幻聽感受；石頭盆景藝術，亦能成就咫尺千里的山石之美.“線”——石頭以其瘦、皺、漏、透等視覺效果給人不同的心理感受，孤賞石更是以其值得玩味的造型、質(zhì)感、色澤作為特色，加之外界賦予的精神內(nèi)涵使其在明清兩代頗受喜愛.“面”——假石山通過藝術的手法提煉概括自然界中的山岳構圖經(jīng)營和堆疊章法，得到“移天縮地”、“小中見大”的藝術趣味，同時成規(guī)模的假山石起到豐富空間的藝術效果，假山中可設置通道供人穿山而行，兩側(cè)亦有漏窗效果，不僅具有借景、框景的功能還能產(chǎn)生豐富的光影效果，同時假山上可依勢設置平臺供人休憩和眺望遠方，一覽全園風光.綜合“點、線、面”做到“遠觀取其勢，近看取其質(zhì)”.

1.2 花木意境

“秋毛、冬骨、夏蔭、春英”園林中的花木是歲月流逝、四季交替變化的信使.“真善美”——能真實反應事物客觀規(guī)律，這樣便是美的.所以應季的花木都具有美學含義.中國古典園林中許多花木有其“第二語言”，古人對花木的“擬人化”處理，將此作為個人政治抱負和人生理想的外延，含蓄而永恒，這種借物言志的手法是文化底蘊和審美內(nèi)涵的升華.最常見的如“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展現(xiàn)了文人雅士們高風亮節(jié)的精神追求.種植梧桐有“筑巢引鳳”之意，種植槐樹有“升官發(fā)財”之意等，另外人們還會通過花木的氣味和形體來抒發(fā)情感，比如“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詩中對梅花只字不提，但讀者仿佛聞到了梅花的香氣，又如河岸上隨風搖曳的柳條，就像少女的身軀，美好而輕盈.

1.3 建筑意境

中國古典園林中的建筑集行、居、游、望等功能于一體，是園林景觀環(huán)境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2].園林建筑用于觀景，亦能被觀.古人曰“亭借景揚名，景為亭增色”，這里的亭不僅是園內(nèi)最佳觀景點，而且也是景觀空間中的點睛之筆，如“峰回路轉(zhuǎn)，有亭翼然臨于泉上”，這便是建筑與周圍環(huán)境產(chǎn)生的意境.而且園林建筑營造本身就是“天人合一”完美的詮釋，不僅體現(xiàn)了高超的建造工藝更展現(xiàn)了建筑與自然環(huán)境和諧相處之道.另外建筑與詩詞書畫的組合更能營造出古典園林的意境美.建筑中的匾額和楹聯(lián)使建筑主題深刻，有畫龍點睛之效.如頤和園長廊上的彩繪，畫中的故事借長廊嫁接到現(xiàn)實空間中來，產(chǎn)生了時空穿越的美感.

1.4 水體意境

正所謂“無水不成園”，水是園林的靈魂.古往今來，背山面水式的居住環(huán)境是國人一直的追求.園林中的水分靜態(tài)水和動態(tài)水兩種，它們涓涓細流，無聲無息又或激昂澎湃.造園者正是通過水的不同形式展現(xiàn)出園林的自然美和藝術美.水能改善園內(nèi)小氣候，擴大視域范圍，能反射周邊景物達到擴展景深和產(chǎn)生禪意的作用，能安撫嘈雜的心境達到凈化心靈的作用.水作為園林的血脈，賦予山石生氣的同時也因質(zhì)感的反差形成剛?cè)岵拿栏?早晨水面上白茫茫的水霧給人一種朦朧美和神秘美.水也是能給人聽覺享受的造園元素之一，視覺與聽覺的完美結(jié)合，增添了想象空間，升華了景點內(nèi)涵.水在園林中有類似“留白”的功能，它讓整個園林充滿呼吸感，虛實相生，由實即虛，虛能御實，便有了超脫物像之外的意境.

2 傳統(tǒng)村落中意境營造的方法借鑒

2.1 物境的修復

在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思想中，“意象”是指主客體高度融合后所形成的充滿感情色彩和超越客觀具體形象的藝術形象.那么意境的產(chǎn)生由客體和主體共同發(fā)生作用而產(chǎn)生，客體也就是物境，它是意境產(chǎn)生的前提.園林中的物境就是具體而真實的境域，它包含地形、山石、水體、建筑、花木等物質(zhì)元素.對應的在傳統(tǒng)村落中物境則包含空間布局、山體、水系、建筑、植被等.原真性的物境才能正確誘導意境的產(chǎn)生.“尊重過去，面向未來”便是物境活態(tài)修復之道，透徹分析當?shù)鼐用駜?nèi)心的文化心理結(jié)構后，采取劃分等級，層層遞進的修復方式，通過現(xiàn)代性的工藝技術修復出滿足現(xiàn)代生活需求的物境.在此應該著重注意：修復不單是對某一建筑單體，擺件等的修復，不能脫離其生長環(huán)境而架空修復.

2.2 意境的營造

園林意境是造園主所向往的，從中寄托著感情、觀念和哲理的理想審美境界.而傳統(tǒng)村落承載著全體村民的觀念、習俗和哲理智慧，是世世代代的土著居民在特定時期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物化后的綜合載體.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載體的外化形式也是螺旋前行，多元復雜.中國古典園林和傳統(tǒng)村落在意境訴求上是一脈相承的，都是以自然生活為藍本來展現(xiàn)生活美、社會美和藝術美.但傳統(tǒng)村落的布局選址一般順應山水格局，其建筑定位、空間組織和景觀構成也已基本成型.那怎樣才能恢復和強化傳統(tǒng)村落的意境呢？

2.2.1 借景與造景

以宏觀角度出發(fā)，借景不局限于村落內(nèi)部而是延展到整個村落的自然環(huán)境中去，可借遠方的青山綠水、花海桑田.這樣可增強景觀的連續(xù)性，做到內(nèi)外呼應，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的妙處.又如在村落內(nèi)部尋找最佳觀景點，以周邊樹木或建筑輪廓等擬做為“框”來觀看村落景色.

以微觀角度出發(fā)，借景又可有借光、借時、借聲、借香等手法在增強村落意境，具體表現(xiàn)如千戶苗寨每家每戶的如星星般的夜燈、頤和園中奇妙的夕佳樓、西湖風景區(qū)聲景觀為案例、能發(fā)出氣味的互動雕塑.

另外造景也能強有力的催生村落的意境營造，前提是充分把握受眾的承受范圍，新舊對比也是凸顯舊的一種絕妙方式.比如上海新天地中西碰撞的老建筑，這種新中包舊、舊中含新的藝術改造手法，讓人們感受到時代變遷的滄桑感.無論宏觀亦或微觀，有景便要“借”，無景也要“造”.

2.2.2 隱喻與象征

隱喻作為比喻中的一類，是通過事物某一類似的特點來比擬聯(lián)想到另一事物.在傳統(tǒng)村落的意境營造中隱喻與象征更是屢見不鮮.

（1）村落選址從舊石器時代到新石器時代，隨著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人們聚落的選址也在逐漸變化.提到村落選址避不開風水學，排除迷信的成分，風水學是基于中國文化背景下的關于環(huán)境選擇的學說.長期以來，先民們通過經(jīng)驗積累，得出背山面水、坐南朝北、負陰抱陽的選址習慣，這點在浙江蘭溪諸葛村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背山”在風水學中叫背靠祖山、少祖山、主山，也就是常說的“有靠山”，另外希望能左輔右弼，也就是常說的“左青龍右白虎”；“面水”也是希望坐落在沉積岸一側(cè)的村落能得到象征財富和吉祥的“玉帶水”.這都是人們自然崇拜的一種表現(xiàn)，象征著人們主動適應自然，希望和自然和諧相處的心理訴求.

（2）空間格局

傳統(tǒng)村落的空間格局也是采用了隱喻和象征的手法來體現(xiàn)空間意境.村落中心一般是極具代表性的建筑物以及周邊用于娛樂休閑開展宗教活動的公共空間，它連通著家家戶戶，產(chǎn)生一種向心力的作用.比如傣族村落的寨心就是村寨凝集力的象征，云南騰沖合順鄉(xiāng)在每一次拓展中，新生的街巷與村北干道相交的丁字路口都會設置公共廣場月臺，根據(jù)分水學理論，月臺能藏風納氣，為村落帶來生機，時代繁榮[3].四川犍為羅城古鎮(zhèn)因其似船非船的船形街被譽為“中國的諾亞方舟”，相傳鎮(zhèn)上缺水，一位秀才練出四字口訣：“羅城旱碼頭、客商難久留，若要不缺水，羅城修成舟”，此后在其帶領下，大“船”修好了[4].這些村落的空間格局不僅滿足了實際功能需求，也體現(xiàn)了人們順應自然、敬畏自然的心態(tài)，是當時社會文化背景的一種物化體現(xiàn).

（3）傳說典故歷經(jīng)數(shù)百年或千年的傳統(tǒng)村落中大都流傳著許多神話故事或歷史典故，它們同村落共生長，齊穿越，是流動的村落“史書”.同時這些神話故事和歷史典故的遺跡便成了人們徜徉思緒、憶古思今的最佳場所，通過隱喻和聯(lián)想再結(jié)合后期的設計修復，成為村落意境營造的重要節(jié)點.如村口的古樹、望夫臺、文昌閣等等.

（4）民俗民風濃郁的民俗民風是傳統(tǒng)村落與古典園林意境營造的一大區(qū)別.只有生活再這片土地上的人，做這樣的事情，吃這樣的食物，住這樣的建筑，唱這樣的歌，穿這樣的服飾才能給予村落最原始的生命力.大量的節(jié)慶活動、宗教祭祀都是村落產(chǎn)生獨特意境的根源之一.如潑水節(jié)代表這人們希望遠離災害疾病，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如部分傣族居民因其生活習俗和迷信的原因，還以黑齒為美；如土家族的擺手舞用于模仿生產(chǎn)生活常見；如流行于黔江區(qū)土家族和苗族的川江號子，即是統(tǒng)一指揮的口令也是振奮人心的娛樂方式，試想在村落前方的河道中聽到這樣的號子唱腔，豈不妙哉.

（5）圖案村落的傳統(tǒng)民族圖案自帶強烈的地域特征和文化特色，所以利用圖案來營造意境隨處可見.這些圖案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上古傳說等等，它們富含著時代寓意和對生活美好期盼.圖案是人們最易記住的呈現(xiàn)方式，村落建筑上的彩繪和反復出現(xiàn)的民族圖騰都能增強場地精神，如傣族村寨中反復出現(xiàn)的孔雀元素，彝族村寨建筑上彩繪的牛頭、體現(xiàn)虎崇拜的圖騰柱，藏族的帳篷或門簾、窗簾上的吉祥八寶（八瑞相），這些能讓人產(chǎn)生極強的場地歸屬感和認同感.然后是“可以移動的圖案”——民族服飾，俗稱穿在身上的歷史.服飾的款式體現(xiàn)了社會宗教文化背景，體現(xiàn)了當?shù)氐淖匀粴夂颦h(huán)境，是人們?nèi)粘Ｉ畹募粲翱s寫.

（6）植物植物不僅在村落中起著綠化、調(diào)節(jié)微氣候、襯托主體、弱化不良景觀，體現(xiàn)時光流失四季更替的作用還能通過隱喻和象征來產(chǎn)生一定的符號意義，傳遞著獨特的思想和文化內(nèi)涵.“梅、蘭、竹、菊”四君子早已超脫了本身的涵義而被用來隱喻人格情操.村頭的那棵古樹也已經(jīng)化身為故鄉(xiāng)的代名詞.如云南金沙江河谷傣族村寨中栽種了很多石榴，果實成熟了但不采摘，詢問才知，像漢族同胞一樣他們也認為石榴象征著多子多福，富貴吉祥；傣族居民常年必備的“挨刀砍”——鐵刀木，滿足了傣家對熱能的需求，有越砍長的越快的說法，同時傣族村寨的周邊都會有一片嚴格保護起來的“神林”.

3 小結(jié)

中國古典園林與傳統(tǒng)村落意境的營造手法一脈相承.傳統(tǒng)村落如果沒有人們在此生產(chǎn)勞作和繁衍生息，也就只是一座建筑博物館，正是人類的活動才賦予了村落靈魂，使得物景產(chǎn)生了意境，也正是這樣的意境催生了當前的傳統(tǒng)村落旅游熱的現(xiàn)象.

[1]周維權.中國古典園林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34.

[2]張俊玲，王杰先.風景園林藝術原理[M].北京：中國林業(yè)出版社，2012：3.

[3]趙之風.傳統(tǒng)村鎮(zhèn)聚落空間解析[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15：129.

[4]草家.羅城古鎮(zhèn)——中國的諾亞方舟[J].北京：住宅產(chǎn)業(yè)，2015：3.

On the Creation of the Artistic Conception in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and Traditional Villages

ZHU Jing，SHEN Hua-heng，KONG Fan-lei
（College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Huaihua University，Huaihua，Hunan 418008）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originated from nature.From the Ling You Hunting Garden in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to the landscape palace and private garden in Yuan，Ming and Qing Dynasties，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with its unique artistic conception stands outstandingly among world landscape.There is an inextricabl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creation of artistic concept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and traditional villages.Through analyzing theartistic concept of mountains and rocks，waters，architectures，and plantation，the author of this thesis summarizes the creation of artistic conception in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and further discusses the approach of creating the artistic conception in Chinese traditional villages.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traditional village；artistic conception

TU98

A

1671－9743（2016）11－0070－03

2016-10-15

懷化學院生態(tài)景觀規(guī)劃設計重點實驗室和武陵山區(qū)片風景園林資源研究中心委托項目.

朱靜，1990年生，女，湖南常德人，助教，碩士，研究方向：古村落保護與發(fā)展、旅游規(guī)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