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古代“寶塔詩”

哲思

“寶塔詩”是利用方塊漢字的特點創(chuàng)造的一種詩歌形式，是中國古代詩歌藝術(shù)的一朵奇葩。它一般從一字起句，逐句增加字數(shù)。除第一行外，每行兩句，由一組對仗構(gòu)成，結(jié)構(gòu)整齊，聲韻和諧，讀來瑯瑯上口。第一字（也是第一句），通常就是題目，規(guī)定全詩描寫的對象和范圍。若將全詩橫寫，底寬上尖，呈等腰三角形，恰如一座寶塔，故稱“寶塔詩”。

據(jù)說“寶塔詩”始見于隋朝。隋朝有個和尚，名叫釋慧英，他寫過一首《一三五七九言詩》：

游，愁

赤縣遠，丹思抽

鷺嶺寒風起，龍河激水流

既喜朝聞日復日，不覺年頹秋更秋

已畢耆山本愿誠難住，終望持經(jīng)振錫往神州

由于這種詩歌形式很美，具有較高的藝術(shù)魅力，很快就流行開來。到了唐代，形式逐漸固定下來，一般是每首詩七行（唐以后行數(shù)和字數(shù)又有增加），從一字到七字，一韻到底，內(nèi)容或?qū)懳镔x景，或托物言志，古人又稱其為“一七體”詩。

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就曾寫過一首“寶塔詩”：

詩

綺美，瑰奇

明月夜，落花時

能助歡笑，亦傷別離

調(diào)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應(yīng)我愛，世間唯有君知

自從都尉別蘇句，便到司空送白辭

唐文宗大和三年（公元829年），58歲的白居易辭去了刑部侍郎之職，離開長安，病退東都洛陽。他在官場上與腐敗勢力戰(zhàn)斗了大半輩子，終因勢單力薄，不得不失敗退隱。臨行前，他的老朋友裴度等在長安為他餞行，宴會上朋友們寫詩相送，白居易以這首“寶塔詩”回贈。詩中以形象優(yōu)美的語言簡約地闡述了自己對詩歌的認識，繼續(xù)堅持自己提出的“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觀點。其中“都尉別蘇”用的是漢代名將李陵與蘇武臨別互贈詩的典故，而“司空送白”則指當時官拜司空的裴度送別自己。全句的意思是說，送別詩從漢代李陵別蘇武之后，就數(shù)閣下送我了！

白居易的好友詩人元稹也寫過一首題為《茶》的“寶塔詩”：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zhuǎn)曲塵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后豈堪夸

該詩第二行描寫茶的味香和形態(tài)，第三行用擬人的手法道出茶總是受到那些超然物外的騷客和僧人們的青睞，第四、五行寫茶的制作、煎煮過程和茶湯的色澤，第六句寫飲茶的時間，最后一行寫飲茶的妙用，上升到了茶道的意境。

唐代另一位詩人令狐楚的《賦山》也別有情趣：

山

聳峻，回環(huán)

滄海上，白云間

商老深尋，謝公遠攀

山巖泉滴滴，幽谷鳥關(guān)關(guān)

對島西連隴塞，猿聲南徹荊蠻

世人只向簪裾老，芳草空余麋鹿閑

全詩寫出了山的險峻和幽美：它聳峙于滄海上、白云間，綿延千里，荒漠邊塞、大江南北都能見到它的身影，山間泉水叮咚，谷中鳥鳴關(guān)關(guān)，讓人流連忘返，希望擺脫塵世的煩惱，終老山中。詩里還引用了漢代初期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甪里先生4位品行高潔的老人隱居商山，以及南北朝時期著名詩人謝靈運游山玩水、曠達自在的典故，增強了全詩的表現(xiàn)力和藝術(shù)感染力。

除了這種兩邊傾斜的雙“寶塔詩”，古代還有一種只向一邊傾斜的單“寶塔詩”。這種詩每行只有一句，不用對仗，實際上是雙“寶塔詩”的變形。

《儒林外史》第二回中吳敬梓就借梅玖之口作了這樣一首詩：

呆

秀才

吃長齋

胡須滿腮

經(jīng)書揭不開

紙筆自己安排

明年不請我自來

吳敬梓不愧是文壇高手，妙筆生花，隨便幾筆就將一個落魄的老秀才呆頭呆腦、邋邋遢遢、窮困潦倒的形象活脫脫地展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可能是受此詩的影響，后代的單“寶塔詩”一般都比較詼諧，有強烈的諷刺意味，如下面的這兩首詩：

兵

成城

大將軍

威風凜凜

處處有精神

挺胸肚并步行

說什么自由平等

哨官營官是我本分

這是魯迅先生早年寫的一首詩，語言通俗易懂，辛辣地嘲諷了那些效忠清政府的奴才。

癡

適之

勿讀書

香煙一支

單做白話詩

說時快做時遲

一做就是三小時

這首詩的作者是現(xiàn)代著名學者胡適先生，但他嘲弄的對象卻是自己。

創(chuàng)作“寶塔詩”必須具備深厚的文學功底和高超的文字駕馭能力，喜歡這種詩體的人，對它的評價非常高，但也有不少人認為它是在玩文字游戲。其實，它與各種詩歌體裁一樣，只要賦予它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使優(yōu)美的形式與生動的內(nèi)容相結(jié)合，它一樣能深刻地反映社會現(xiàn)實，成為“形”、“神”皆備的詩歌精品。

（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