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閔云霄
?
被拐賣的青春
□ 閔云霄
入冬,貴陽市黔靈山腳下的黔靈湖清澈見底,湖面波光燦爛,湖畔有兒童嬉鬧。
今年43歲的張國麗也曾在這里留下童年的笑聲,但那些歡快的日子已是穿越時空的回憶。
26年前,只有17歲的張國麗和表姐等三名女子被兩名外省男子騙出門打工,到河南省鄭州后,3人被分開,張國麗被人帶到了商丘虞城縣,賣給了現(xiàn)在的丈夫。
張國麗的丈夫和婆婆對她不錯,可她始終忘不了貴州的親人。日前,張國麗帶著兩個兒子,從上千公里外的河南輾轉(zhuǎn)趕回貴州,在黔靈山后的幾個村寨一家一家尋問。在她模糊記憶中,她只知道父母、弟弟妹妹的名字,家庭地址在一個叫“貴陽市小關(guān)村”的地方。
但26年過去,城市化的快速推進讓小關(guān)狹窄的公路變得寬廣,四周高樓林立,而且時過境遷,張國麗已經(jīng)不會說貴陽話,三人在小關(guān)一帶打聽三天都沒有進展,最后不得不求助當?shù)孛襟w,最終才輾轉(zhuǎn)找到家人。
盡管闊別多年,張國麗還是一眼認出了站在眼前的媽媽,可是原本年輕的母親已滿頭白發(fā),父親則在三年前已經(jīng)去世。媽媽告訴她,父親去世前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被拐多年的大女兒。張國麗聽后,帶著兩個兒子在爸爸的遺像前長跪不起,痛哭失聲。
張國麗的遭遇并非個案。僅就官方公布的數(shù)據(jù),2009年公安部實施“打拐”專項行動以來,全國公安機關(guān)解救婦女在10萬人以上。
除了被解救以及成功逃跑的婦女外,很多當年被拐賣的女子至今仍維持著被拐賣之后的“婚姻”生活。掙扎成為生命的主線:牽掛孩子舍不得走,留下來又牽掛老家的親人,無法在雙親過世前見上一面是常事。很少有人能夠進入她們的內(nèi)心世界,也很少有人關(guān)注她們命運的坎坷。
張國麗回家的過程,引發(fā)社會廣泛關(guān)注,遠在福建晉江的陳云芝,看到媒體報道后,輾轉(zhuǎn)找到張國麗聯(lián)系方式與其通了電話。陳云芝和張國麗一樣大,1972年出生在黔靈村,曾同在一個學校念書,課余經(jīng)常一起玩。這一對兒時的伙伴,在1989年先后被不同的人販子拐賣到不同的地方,兩人天各一方,音訊全無。2000公里的距離在電話里縮為零,兩人唏噓不已。
那些年,小關(guān)村農(nóng)民的收入主要依靠種植玉米、大豆,或是短暫打工和違規(guī)修建房屋收取房租。陳云芝命運多舛,8歲喪母,12歲失去父親后就再也沒上過學。1989年夏天,17歲的陳云芝來到貴陽市紫林庵保姆市場找工作——這是繁華地段一個流動的非法人才市場,需要找工作的女性聚集在公路邊,任雇主挑選,當年一個月薪水30到50元。
很多人站在寬闊的街面上等待雇主前來“光臨”,突然一個男子過來和陳云芝搭訕,閑聊中提到去福建批發(fā)錄音機和磁帶倒賣到貴陽能賺錢。陳云芝聽之信之,沒多久就跟著男子踏上開往福建的火車。
經(jīng)過兩天的顛簸抵達晉江后,陳云芝被要求支付車費和食宿費用??蓱z陳云芝身上只有幾元錢,她欲哭無淚。男子提出介紹個婆家收點禮金來還,陳不答應,出現(xiàn)一胖一瘦兩個男子,拔出明晃晃的刀子威脅她:“不聽話就殺死你”。
接下來的幾天,兩個男人給陳云芝找了一個簡陋的旅館住下,有一些可以稱得上“大叔”或者身體殘疾的男人不斷前來端視自己,陳云芝想問個究竟,被兩個男人用惡狠的眼光瞅了一眼。人販子對操福建口音的男子說:“這是我表妹,我們帶她來找個對象”——冒充女孩的親戚,是拐賣過程中人販子經(jīng)常使用的手法,當然,很多女子亦是被親戚直接騙賣。
幾天后,一個陌生的男人帶走了陳云芝,價格為1500元。收買她的男人當時35歲,將近陳云芝年齡的兩倍——陳云芝至今不知道人販子是怎么聯(lián)系上買家的,更不知道如何分錢。兩個人販子和陳云芝分開后,26年來,再也沒有見過面。
沒有選擇機會,沒有語言交流,就這樣,陳云芝成了這個男人的“妻子”,之前“丈夫”也買過一個老婆,沒有看住,跑了?!罢煞颉钡母赣H早年去世,兄弟姐妹也都成家修了房子,她和“丈夫”以及婆婆住在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破舊瓦房里,“狹窄的空間讓人經(jīng)常轉(zhuǎn)不過身”,陳云芝忍不住嘆氣。
和陳云芝被持刀賣掉相比,王曉云的遭遇似乎更溫和些。
王曉云是貴陽市開陽縣城關(guān)鎮(zhèn)人,與陳云芝家相隔100公里。割豬草、挖洋芋、做家務,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同樣是1989年,同村的劉靜賢從貴陽打工回村時,動員王曉云與其一起去貴陽打工。
劉靜賢比王曉云大幾歲,經(jīng)常外出打工的她更熟悉山外的世界。兩人的計劃是,去貴陽當保姆,每月30塊的工資。這一年,王曉云21歲。
在貴陽住了一晚后,一個操普通話的山東男人出現(xiàn),劉靜賢介紹是自己“男朋友”。男子說要帶她們?nèi)ド綎|玩,王曉云內(nèi)心不設防,三個人買票上了火車——王曉云只知道去了山東一個偏僻的鄉(xiāng)下,至今也說不清確切位置?!皠㈧o賢說要給我在當?shù)卣覀€婆家,我不同意,她答應帶我回家,但是一天推一天不見出發(fā)”。
一周后,來了四個魁梧的男人,還沒有弄明白要干什么,王曉云就被連推帶拉上了車。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到過把她送進無盡痛苦中的劉靜賢。幾個小時后,王曉云已身在河南省南樂縣張果屯鄉(xiāng),以3000元的價格被賣給一個比她大9歲的男人。拐賣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好朋友,王曉云至今也想不通。
收買王曉云的那家人,一共有五兄弟,全家7口人居住在一棟瓦房里,是當?shù)厝⑾眿D的困難戶。
王曉云所在的鄉(xiāng)村,與河北、江蘇、河南等欠發(fā)達地區(qū)一樣,因為經(jīng)濟落后,上世紀末“買媳婦”成了普遍現(xiàn)象。據(jù)大陸媒體報道,僅僅只有400人左右的河北曲陽縣下岸村里,至今還生活著幾十個被收買的外來媳婦。光棍花幾千塊買個媳婦,屬于多方籌借的巨款,所以必定嚴防死守,如果婦女逃跑,就是典型的“人財兩空”。
被拐賣之后,女性的人身自由就會被限制,于是逃跑成了這些女性最大的掙扎?!凹亦l(xiāng)的山山水水以及親人,時常在夢中出現(xiàn)”,王曉云說,人生地不熟,又不識字,身無分文跑不掉;而且在她看來,就算報警,當?shù)厝瞬粫退?,只會幫本地人?/p>
王曉云曾找到當?shù)匾粋€也是被拐賣的四川婦女,請她的兒子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家里收到信后,哥哥帶人于1989年10月到南樂縣尋找,但王曉云已被帶到別的村里藏了起來,哥哥無功而返。
王曉云多年后才知道,“當時哥哥找了當?shù)鼐綀蟀福谴箨犞f村里沒有這個人。”
“脾氣不好,愛吃酒”,王曉云對收買自己的陌生男人不喜歡,但跑了幾次,均被攔住,而且更加看管嚴格,去趕集也被派人跟著。1991年,王曉云生下了孩子,她多次成功寫信回家,回信卻全被克扣。
2004年前后,王曉云的兒子已上初一,她帶著孩子,悄悄乘坐汽車到鄭州,又乘火車回到貴陽。
王曉云踏進家門,母親號啕大哭。多年來,家人以為王曉云早就死了。
王曉云至今回過貴州老家三次。20多年來,拐賣她的劉靜賢也再沒有正大光明回過老家?!斑^得好不好,都只有這樣了”,王曉云操一口純正的河南口音,貴州方言她已經(jīng)不會說了。
貴州省赫章縣古達鄉(xiāng)的周鈺被拐賣到山東微山縣,三年多都被看管不讓與外界聯(lián)系,也曾被家里人以為不在人世。
多位受訪婦女的遭遇基本相同:一開始被拐賣后,“婆家”不讓出門,但是會努力討好對媳婦,讓其感受到家庭的溫暖而不愿意逃跑。隨著婦女的反感情緒不斷消解,家人再慢慢允許白天能自由活動,但其實經(jīng)常被暗中盯梢。到了深夜睡覺,門會常常被反鎖。據(jù)大陸媒體報道,黑龍江一女子被拐賣到江蘇后,為阻止其逃離,買家竟殘忍地在她的腳上拴縛粗重的鐵鏈,還將其全身衣物扒光,拴在喂養(yǎng)雞鴨和豬的牲畜棚內(nèi)。
其實,被拐賣婦女很多人難以逃脫,每次,都會換來暴打以及更嚴重的性侵。多名這一時期被拐賣的婦女告訴記者,她們在被拐賣的火車上,不從就會被人販子毆打,拐賣成功后,一旦逃跑就會被“主人”毆打,甚至婆婆也打,“打到服為止”。
為了保護“買來的財產(chǎn)”不跑掉,村民們會形成一套“群防群治”體系:對被拐賣婦女企圖逃跑的行為,互相要通風報信、知會對方;對于警察來解救剛被拐賣婦女的意圖與行動,村民會預警,會拒絕配合,讓警察找不到人,甚至會聚集起來阻撓警察把人帶走。
記者采訪獲悉,在福建多個小島,如果出現(xiàn)警方解救婦女,村民甚至會將女子藏到船上,甚至轉(zhuǎn)移到其他村里。
西部貧困地區(qū)的女子被拐賣到東部地區(qū),往往會被誤以為生活條件得到改善,但其實大量婦女都是被拐賣到發(fā)達省份的落后地區(qū)。“經(jīng)常被打被威脅,但是不舍得孩子”,貴州赫章一位被拐賣婦女親屬介紹,周鈺一家至今還住土墻房里。
當然也有一些最終跑掉的。被稱為“無媽鄉(xiāng)”的湖南省邵陽縣黃荊鄉(xiāng),公開數(shù)據(jù)顯示,至少有131個“失母學生”,其中116人的母親是逃婚或改嫁。出走的母親里,不少是被人販子賣到黃荊鄉(xiāng)的。和河北省大名縣一樣,黃荊鄉(xiāng)所在的邵陽縣,是國家級貧困縣。不過,驅(qū)使母親出走的絕不僅僅是貧困。
“好吃懶做,天亮睜開眼睛就喝酒,一直喝到晚上,喝醉了就動手打,三天兩頭打,有時候深夜兩三點也會被打”,這是陳云芝對當年被拐賣給的那個“丈夫”的印象。丈夫“家里也很窮,吃的有時候都是這家送點那家送點”。
凡是被拐賣的婦女,幾乎都成為盡快生兒育女的工具。即便人介紹,她另外嫁給一個比她大12歲的男人,中間人收了1500元的介紹費。這一年,她的小孩不到3歲。
“命中注定找不到好的”,陳云芝哀嘆,新找的男人有過三次婚姻,娶的第一個老婆是當?shù)卮迕?,離婚后花錢買了一個湖北被拐女子,生了個女兒,孩子滿月不久,湖北女子成功逃脫,陳云芝成了該嬰兒的后媽。
后來,前任“丈夫”曾找到陳云芝,希望她回心轉(zhuǎn)意,但是被陳云芝果斷拒絕了。男人落寞而歸,“回去不久,他一頓酒喝得爛醉如泥,上吊自殺死亡”,說到這里,陳云芝的語速變緩,忍不住長嘆一聲。
日子如日歷一頁一頁撕去。1994年,陳云芝和現(xiàn)任丈夫生了個兒子,因為被拐賣時陳云芝連身份證都沒辦,也沒有結(jié)婚證,所以無法在晉江給孩子上戶口,陳云芝在孩子四歲的時候,才被允許回貴陽辦手續(xù)。這是陳云芝第一次回家,此時,她離開父母已經(jīng)8年。
陳云芝離開第一任丈夫后,和前夫生的孩子就沒有聯(lián)系,孩子14歲左右過來認她,但是到現(xiàn)在為止,又有三四年沒有聯(lián)系了。陳云芝說,孩子今年已經(jīng)24歲,在外面開貨車,但她什么也幫不了。“作為母親,我不好意思也沒有資格見他,有點慚愧,雖然當時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不是我的錯”。
和第二任丈夫生活20多年,陳云芝對現(xiàn)在的生活依舊不滿意。陳云芝不會種地,在廠里上班只能拿兩千來塊的薪水,雖然不多但是不用太多承擔家庭開支,也不用做太多家務,別人看起來很幸福,但她也經(jīng)常被打,就算是感冒,丈夫也不會看一眼,“我來了他不趕,出去他不留也不會問”。因為語言被拐賣的女方年齡比較小,但男方基本屬于農(nóng)村“高齡”,同居后趕緊為家庭添丁加口,成為迫切需要。
“淳樸”的農(nóng)民久而久之形成一種樸素的價值觀:女人買回來睡了生娃了,認命了,也就沒事了,所以,想方設法讓“外來新娘”生個孩子,往往被看成是拴住她們的最好方法。河北邯鄲某村莊里一個被拐賣到當?shù)氐膵D女告訴記者:“孩子出生不久,被允許和丈夫回老家,也曾經(jīng)動搖過放棄這個婚姻,但是丟下孩子,覺得很可憐?!?/p>
剛剛被賣后的半年里,陳云芝曾經(jīng)自殺過兩次,幸虧很快被搶救過來,至于為什么自殺?陳云芝不愿意多說,沉默幾秒鐘后,她吐了一句:“我們被拐賣的人,說白了,都是被強奸”。
1991年,陳云芝生了兒子,不再被看管,生活相對自由,第二年,又懷上一個,但是她已經(jīng)不想生,懷孕期間,陳云芝曾經(jīng)吃藥自殺,未果。懷孕8個月的時候,陳云芝被當?shù)赜嬌块T抓去強行引產(chǎn)——這正好符合陳云芝的心愿,“我真的希望政府早點把我抓去,我就不被逼著生孩子了”。
兩三天后,陳云芝從醫(yī)院回到家里,當天,丈夫又去村里的商店里喝酒,陳云芝沒有人照顧,她走一段歇一氣撐著走到小店,兩人又打了一架。
陳云芝不僅僅傷口在流血,心也在滴血,傷心的她選擇離家出走——在外面多年,她已經(jīng)和一些西南地區(qū)被拐賣過去的婦女成了好姐妹,她跑到一個“姐妹”家躲了半個月,又回到“丈夫”身邊,可是打架和吵架成了家常便飯。
在陳云芝心里,這樣的日子很難過下去。1993年左右,陳云芝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經(jīng)別不通,性格不和,她和丈夫關(guān)系也不好,“生娃娃后,就分床睡,性生活一年累計不到10次”。
陳云芝丈夫的前妻留下的女孩如今23歲,已經(jīng)考上一所師范大學;她和現(xiàn)任丈夫生的兒子也已經(jīng)22歲,目前在外打工?!捌鋵嵨液驼煞蛑皇菕炫品蚱?,各過各的日子”。陳云芝告訴記者,她認為自己就是太善良,心太軟,說完忍不住流淚。
“大哥以前對我們不好,但是他已經(jīng)去世,家人的團聚比什么都重要,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陳云芝想回到貴陽和姊妹們一起生活,互相照顧,但丈夫為了保持家庭完整的名聲,不同意離婚。
讓陳云芝進退兩難的是,“回到貴陽沒有地方住,也沒有工作,我回不去了”。她甚至希望貴州政府部門給她安排工作和廉租房。
2015年8月,郜艷敏事件成為全國輿論焦點,21年前被拐賣到河北省保定市曲陽縣下岸村的她,被媒體曝光曾獲評“感動河北十大年度人物”、“最美鄉(xiāng)村女教師”。
讓外界驚訝的是,郜艷敏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們?nèi)叶己芎ε拢呀?jīng)七十多了,(如果因為買賣人口)被抓走可怎么辦?”
這些被拐婦女當初為什么愿意留下來?孩子成了被拐賣婦女的最大牽制。多個婦女對記者表示:婆家人都很善良,對自己也不錯,也就不走了,更重要的是,被賣不久就懷孕了,離開再嫁人,很難。
事實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確實不乏被拐賣婦女的血淚已經(jīng)漸漸模糊,她們很多已經(jīng)認可被賣后的婚姻事實,甚至和買家有了溫馨的親情。留下來的婦女大多稱,開始時跟丈夫沒有共同語言,但公婆的照顧和兒女的成長,讓她們的“心”漸漸暖起來。
“當初看他和我一樣,從小沒了父親,就同情他,留了下來。”一位被拐賣的女子說,“我跟我媽說我是自己談的戀愛,不是被拐賣的。”她眼眶紅紅的,轉(zhuǎn)過身去不停地做事。
福建省寧德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蔡愛華說,在一次行動中,他們曾經(jīng)解救2700多名被拐婦女,但最終選擇回家的只有200多人,其余全都自愿放棄了回家的機會,留在偏遠的漁村,因為無法舍棄孩子。
這樣的態(tài)勢下,中國女人面臨被拐賣后度過悲慘一生的更高風險。
“還是離父母近點好,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被拐賣到河北大名縣的李麗,在接受采訪的婦女中算比較幸運的人,雖然和很多被拐賣婦女一樣,她和公婆的關(guān)系一般,但是因為經(jīng)過多年的磨合,她認為自己還是很愛丈夫,而且丈夫也很在意她。
李麗的丈夫已經(jīng)是當?shù)匾粋€小學校長,夫妻兩人非常勤儉,家里的土地還在種植,去年養(yǎng)了60頭豬,一年也有幾萬元的收入,但是太累,而且需大量糧食喂養(yǎng),不劃算,今年已經(jīng)停止養(yǎng)殖,選擇去磚廠打工——因為兒子兒媳做白酒生意虧了,她要幫忙還縣城里的按揭房貸,她已經(jīng)有兩個孫子,家庭負擔比較重?!霸谀睦锒家艹钥?,日子才能過下去”,這是李麗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讓李麗最焦慮的是,丈夫幫親人借了幾十萬的高利貸,目前親人已經(jīng)失聯(lián),而不斷有債主上門討賬。
周瑜是李麗的兒媳,她們兩人的相處很和諧,但是周瑜說,“很少和婆婆聊她過去的事,從來不提拐賣婦女的話題,看見電視里面播放拐賣的新聞,更多時候都不說話”。
其實,“不說話”更是李麗的常態(tài)。她遇見村里的人,打個招呼就走,很少閑聊,“我們外地來的,不喜歡過多來往,也很少在村里串門”。李麗僅僅喜歡和丈夫聊天,更多時候她活在自己的孤獨里。
公開資料顯示,自2009年4月公安部開展打拐專項行動到2011年,全國共破獲拐賣婦女案件14090起,解救被拐賣婦女24826人。
不過,記者采訪的個案,大多不在此列,尚有無數(shù)被拐賣的婦女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李麗的弟弟多次在電話里對姐姐說,希望姐姐常回家看看,如果沒有錢,就直接幫忙她訂票??墒?0多年來,李麗很少回家,“一打電話,就忍不住哭,想法太多了”。
(根據(jù)被采訪者要求,文中女性均為化名)
(摘自《鳳凰周刊》2015年第12期)
征訂
《中外文摘》2015年合訂本已上市,另2013、2014年合訂本尚有庫存,數(shù)量有限,欲購從速!
《中外文摘》是集自由談、看天下、關(guān)注、紀錄、情網(wǎng)、成長、人物、回眸、域外等于一體的成熟人士的生活讀本。歡迎廣大新老讀者到郵局匯款訂購!(注:120 元/套)
郵編:100036
地址:北京市海淀區(qū)太平路5 號503室《中外文摘》雜志社
收款人:李鳳齊
聯(lián)系電話:010-68227228
傳真:010-65237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