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處

楊沁東

早在人類有著完整的意識形態(tài)開始，對自我的探究和定義便成為了貫穿人類發(fā)展史的一個重要話題。身為敏感而具有細膩情感的生物體，人類就“獨自一人”——這種伴隨著人類一生的生命狀態(tài)所帶來的直觀的、隱秘的情感體驗，產(chǎn)生了各式各樣、源源不斷的思考。正如亞里士多德在他的《政治學(xué)》中所說的：“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比祟愒隗w悟孤獨的同時，無不自豪地承認孤獨的價值。

“和別人混在一起時，我向往孤獨，孤獨時，我又向往看到我的同類?！边@是人類在發(fā)展的過程中時常觸及并且始終困惑的問題。周國平把它歸結(jié)為人生來相隨的一種根本性的宿命。他在《孤獨論》中寫道：“世界是我的食物，人只用少量時間進食，大部分時間在消化，獨處就是我在消化世界?！边@與波伊提烏斯在《哲學(xué)的慰藉》中所持的觀點不謀而合。他將牢獄之災(zāi)這種被迫帶來的孤獨體驗上升到了直面上帝、直面靈魂、直面萬物之源的一種廣義的宗教體驗。

人類在挖掘自我的過程中不斷使靈魂進步，誠然，這種進步使得他擁有了凌駕于眾人之上的視角去感受這個世界，但相對的，上帝賦予了每一個人渴望人間普通溫暖的需求。了然于世外的心靈境界與渴望著被愛被理解的本性的碰撞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這或許是所有“天才”都會遇到的共性問題，而這種矛盾所帶來的痛苦，則被稱為“孤獨”。孤獨所帶來的無助和異類感，使得這些人的靈魂不斷受到折磨。他們不屑于和精神貧瘠的人交往，卻又常常出于本能裝作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通過超群卓絕的靈魂看清了人世間的規(guī)律，從而厭惡和逃避交往，可當他們獨自一人時，卻又害怕孤獨，渴望溫暖。更有甚者，在人群之中都有著獨自一人的孤寂感。這些人，往往是精神上的強者，卻同時也是被強大的精神所綁架的悲劇體。

然而真正意義上的思想家與蕓蕓眾生問的差別大概就在于此。他們在孤獨與喧囂中選擇了忍受孤獨，一人獨處。無論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七天七夜的冥想，還是耶穌在傳道前流浪于曠野問的四十天，抑或是希拉山的洞窟里隱居的穆罕穆德，三大宗教的創(chuàng)立都告訴我們，獨處是一個大思想家必需的修行。

這大概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的謠言，安東尼·斯托爾在《孤獨》一書中就提及相似的例子，這些例子表明，在自愿的或被迫的長久獨居中，一些普通人同樣會產(chǎn)生一種與宇宙融合的“忘形的一體感”，并且對他們的生活觀念產(chǎn)生了永久的影響。人類靈魂的奧秘，往往在通過獨處體驗時變得容易觸及。通過獨處，他們漸漸拋下外物所帶來的雜念，轉(zhuǎn)向?qū)Ｗ⒂谧约旱膬?nèi)心，從而達到類似“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使他們觸碰到在市井熱鬧中永遠無法觸及的生命真諦。所以，在中外文學(xué)家的筆下都有這類隱于世外、尋求人生的大徹大悟的角色存在。

正因如此，孤獨在周國平的筆下被定義成了“一種具有形而上意味的人生境遇和體驗”。人類的發(fā)展過程中，其不可避免的社會性使得許多高貴的靈魂掙扎于孤獨中，但同時，其內(nèi)心深處追求平靜的獨處思想，卻也造就了許多精神上的革命，這種革命帶來的是即使永遠孤獨永遠不被理解也能從心靈上的充實得到滿足的自愛。我相信“優(yōu)秀靈魂的自愛其實源于對人類精神的泛愛”這一觀點。審問內(nèi)心，熱愛情感，擁抱他人，從而達到精神上的永恒，這大概就是獨處所能帶給人類的吧。

一切犧牲都將帶來成長和改變，人類精神上的榮耀不可失，永不能失，也永不會失。

老師說

本篇作文題為《獨處》，開篇就用“獨自一人”的狀態(tài)點題，并把“獨自一人”的情感體驗與人類的“自我探究”相聯(lián)系，行文具有哲思。文章進而思考獨處這種“了然于世外的心靈境界”和合群這種“渴望著被愛被理解的本性”相矛盾所產(chǎn)生的痛苦，寫出人需求的復(fù)雜性。接著文章筆勢一轉(zhuǎn)，以思想家選擇忍受孤獨，普通人會產(chǎn)生忘形的一體感，道出“獨處”的價值。行文的過程，恰是本文作者對人的生活狀態(tài)的思考，也是作者生活觀的體現(xiàn)。

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