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北塔山草原故道

趙光鳴

一

烏拉斯臺一帶的自然地理面貌，同我想象中的北塔山出奇一致。這里的群山簇擁，綿延不絕，但是山與荒原互不糾纏，彼此相揖讓，各自都以最荒蠻混沌的樣貌橫陳于蒼天之下，萬古寂然，而又肅穆莊嚴(yán)。所有的山都是焦黑色的，土壤附著非常淺薄，長不出樹和灌木，只能長出一些稀疏的淺草，山石上結(jié)著焦黃色的痂，初以為是苔蘚，實際上是大大的錯覺，北塔山以干旱著稱于世，即使在水草最豐沛的河谷地帶，也難以見到苔類。這些焦黃的石斑，遍布于每座山上，加重了北塔山群山焦黑的底色，使之看上去更加蒼涼，幾近于獰厲。

但這些近看蒼涼獰厲的山，到了遠方卻變成了柔和縹緲的幽藍。站在每座山頭，放眼遠眺，曠野無垠，橫無際涯，天地相交處，那些變成了幽藍色的遠山與迷蒙的云煙融匯在一起，輕曼似紗，如夢如幻，讓人心曠神怡。

我在烏拉斯臺口岸群山的數(shù)次登臨，極目遠方，都有明確的目的。試圖從眼前宏大的視野中，搜索到那條消失了將近百年的草原駝道。對于這條道路，我在想象中已經(jīng)千百次地重復(fù)描繪過它的樣貌。它在北塔山地區(qū)的走勢，呈現(xiàn)的狀態(tài)，不只在幻想中反復(fù)出現(xiàn)，還被我用文字直接地描寫過。由于長篇小說《旱碼頭》的寫作，我在精神上已經(jīng)如醉如癡地親近了這條漫漫長路。從搜集有關(guān)資料，采訪有關(guān)人士，踏尋相關(guān)路段，到伏案寫作，前后歷時將近三年?？梢院敛豢鋸埖卣f，這三年里，它沒有一天離開過我的腦海。

這條草原駝道形成于清代后季，興盛于清末民初，繁榮時期達數(shù)十年。東起直隸省張家口一帶，西通鎮(zhèn)西、古城子、迪化等，以旱碼頭古城子奇臺為重要樞紐，全長有七八千公里路程。途經(jīng)烏蘭察布、歸化城、包頭、杭蓋、烏里雅蘇臺（前營）、科布多（后營）等城市或商埠，再南下北塔山，最終抵旱碼頭古城子。在那個時代，這條多草地，少稅卡，少匪患，相別于官道的駝運線，萬駝簇擁，駝蹄雜沓，駝鈴喧響，人聲如潮，生機勃勃，是死氣沉沉的北中國及西口外一道炫目的風(fēng)景線。豐富多樣的京津百貨和蘇杭絲綢、金銀飾品、茶煙糖酒源源不斷地流向西部，而西口外及沿途的皮毛、氈氆、香料、珠寶、乳品、畜產(chǎn)品等等，川流不息地運向內(nèi)地城鎮(zhèn)。強勁的東西商品大流通造就了沿途諸城和商埠的興起，也傳播了一種不畏艱難，勇往直前的開拓精神，以及互助互濟，無信不立的商業(yè)道德和理念。

在長篇小說《旱碼頭》的寫作過程中，我萌生過一個愿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親身踏訪一次這條長路，把想象中的路落到現(xiàn)實的版圖和景象中。它的起始地，我去過張家口、張北，還可算上多倫、太仆寺等附屬地，歸化城（呼和浩特）僅算路過，中間的大部分，如今多在蒙古國版圖內(nèi)，而這條路的尾閭部分，在此之前，我走得最遠的地方是將軍戈壁，但真正看到故道痕跡的地點，是駝隊坐場地北道橋子和芨芨湖。

大約兩年半以前，我第一次到達北道橋子，由奇臺縣文友馬振國陪同。老馬比我年長兩三歲，是土生土長的橋子人。他先讓我看了那座著名的破城子，一座破敗的無人認真看管的破土圍子，據(jù)說是唐朝的屯兵城，名叫郝遮鎮(zhèn)。老馬還大致指了一下坐場地的位置，大概描述了一下坐場地一百年前的盛況。那時候從張家口、歸化城遠道來的駝隊，經(jīng)幾個月的長途跋涉，已是人困駝乏，瘦骨嶙峋。到了橋子，卸馱下鞍，就地休養(yǎng)生息。從5月到8月，這水草豐茂的地方，數(shù)萬峰駝形成一個個駝圈，陽光明媚，駱駝們安靜地吃草，很快健壯起來，褪掉骯臟的舊毛，長出茸茸的新毛。而駝夫駝戶們唯一的勞動，就是在草地上收集駱駝掉下的舊毛，將其凈化，搓結(jié)成繩和毛氈。此外就是修理鞍具馱架之類，這些輕松的活計干完，他們可以放開喝酒聊天，也可以到臨時的街子上玩。坐場地臨時形成的街市非常紅火熱鬧，有各類店鋪、飯鋪，甚至還有妓館。

老馬還帶我看了兩三處駝道的遺跡，是一些長了稀薄植被的荒地，有幾段模糊的路痕。他說是過去的駝道，從北塔山方向來，向古城子方向伸去。在一大片黃沙丘前，他指著前方說，駝隊是從這片黃沙中開過來的，有沙子的地方，是不會留下故道痕跡的。

馬振國關(guān)于草原駝道的知識，是從北道橋子的老輩人那里聽來的，可惜，知道駝道的老人現(xiàn)在都相繼離開了人世。我在奇臺的三次采訪，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在世的老駝夫和老駝戶。這些人，我最終一個也沒有見到，他們在我想到要見他們時，仿佛相約好了似的，全都去世了。他們的后人對其先輩的事跡，能說出所以然的不多。有，也被整理成文字刊在縣政協(xié)辦的《奇臺文史》上了。七年前，我在烏魯木齊種苗場一個度假村邂逅過一位真正的駝夫，老漢時年八十七歲，是度假村老板的岳父，從巴里坤顫顫巍巍地遠道趕來看女兒一家的。我同這位老態(tài)龍鐘的老駝夫有過簡短的交談。那時沒有想到將來要寫駝道故事，放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是我為自己的遲鈍和疏忽付出的代價，到我想起要彌補這個損失，專程到巴里坤訪問這位姓馬的老人時，得知他已離世三年了。

堅硬的、布滿礫石的將軍戈壁上，找不到駝道的痕跡，早在意料之中。我寄希望于從未到過的北塔山，想當(dāng)然地認為，它的群山和沙質(zhì)土地上，應(yīng)當(dāng)有草原商道清晰的路痕和逶迤的方向。但是多次登臨遠望，沒有看到這樣的情景。綿延千里的，由鋁白色鐵蒺藜連成的國境線的另一邊，是混沌遼闊的蒙古國荒原，如同死海。沙土地泛著微紅，看不到一棵樹，連泛青的草色也沒有，更沒有屋舍人煙。自然，也沒有路，更不要說故道痕印了。對蒙古國的遠望，唯一讓人悅目的，還是它的藍色遠方。那也是山，它能讓我想象到比那些遠山更遠的北套草原和杭愛山山脈。我對鐵蒺藜以北難以到達的疆土失去了興趣，心里想，我的踏尋還是以面前的群山為主吧。這里是我們自己的疆域，那條前人走過的路，是一定可以找到的。

二

烏拉斯臺口岸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縮在一個山窩子里。連同通關(guān)大廳、管委會辦公處、邊防支隊營房、正在建設(shè)中的管委會新辦公樓在內(nèi)，再算上無人居住的破損的空房，所有的建筑物全加在一起，超不過三十棟。與口岸相距約五至六公里的兩處人煙，一是邊防連，在口岸可以看到高高的白色瞭望塔，部隊漂亮的營房就在瞭望塔所在的小山下不遠處，這里還有氣派的會晤樓及綠色濃郁的營區(qū)生活區(qū)。另一處人煙是定居的哈薩克牧業(yè)三連，紅色的屋頂連成一片。全連四百多人，清一色的哈薩克族，連長就是從邊防連轉(zhuǎn)業(yè)的軍人。除了這兩處人煙，口岸四周，很難再見到人跡。

我向年輕的邊防連官兵們打聽草原故道，大多都語焉不詳。故道是逝去的事物，他們太年輕了，好多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回事。在163界碑那兒，那天邂逅了幾位邊防連官兵的家人，他們是來探望親人的，抽空來參觀界碑。其中有一位七十余歲的老者認真地告訴我，草原駝道應(yīng)該就在烏拉斯臺溝里，因為駝隊一般都要選擇有水的路線走，在北塔山這樣干旱的地方，駱駝一定要逐水草而行，這是常識。我覺得老者的說法有道理，并沒有追問他斷定故道在河溝的結(jié)論的來歷。

烏拉斯臺河溝是荒蠻山野中唯一有著和悅的生命亮色和聲響的地方，溪水清澈蜿蜒，兩岸雜樹和灌木繁盛茂旺，碧綠的草地時斷時續(xù)，滿耳都是鳥啼蟲鳴，聒噪不息。大樹的腐殖根部，很容易就能采到巴掌大的蘑菇，小溪不斷地被鐵絲網(wǎng)分割開，原來這也是界河。好風(fēng)景屬于兩國共有。在河谷縱深幾里的地段，出現(xiàn)了幾塊標(biāo)示牌，其中一塊上有“卓勒薩依”的字樣，隨行的一個哈薩克小伙子說是路溝的意思。這是一條岔路口，從路口北望，看到的山像走廊一樣，讓出一條寬敞的路，與烏拉斯臺河溝相交。私下揣度，這條卓勒薩依的山間路，應(yīng)該就是自北而下的草原駝道，它與烏拉斯臺河溝的融合，后來從何處上岸，繼續(xù)南下的呢？我的問題在烏拉斯臺河谷找不到答案，因為我很快就弄清楚了，界河不久就流向蒙古國，與國界分道揚鑣。就是說烏拉斯臺河向北流去，而草原故道是向南而去的。烏拉斯臺河溝即使是當(dāng)年駝隊經(jīng)過的路段，也只是很短的一段。

草原駝道從群山中穿過的路線，仍然沒有確切的答案，我的求索沒有終止，仍在固執(zhí)地打聽，我相信一定有人知道它的確切蹤跡，被千萬駝蹄踩踏過的道路，沉寂不過百年，怎么可能一點痕印和信息都不留下呢？那轟轟烈烈，氣壯山河的行進，難道真會被滄桑的歲月稀釋得無聲無息、無蹤無影嗎？

很慶幸，我最后還是找到了一個知情人。這個人明確告訴我，草原駝道在北塔山亂山中的位置和走向。

三

河南信陽人老簡，五十多歲，中等個兒，略瘦，他是烏拉斯臺口岸小商店的店主。整個口岸，只有他這一家小商店，叫小賣部也行，因為店實在很小。店址在一排破敗平房的第三間，其余的房間或被釘死，或完全敞開，里面長著雜草，堆滿雜物，滿地野貓糞便。老簡勉為其難地撐著這個小小的門面，從1983年來到這里，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十幾個平方米的小店內(nèi)，分成兩塊空間，里面的空間有一張木床，有案板、鐵爐子和鍋碗瓢盆，這是他的起居室。他的家在烏魯木齊米東區(qū)，為了生計，他長期在五百多公里地外的北塔山打理這個小店。就我的觀察，他的生意非常冷清，全部顧客，除口岸有數(shù)的工作人員，偶爾來一下的牧民，剩下的就是施工隊的那些民工。施工隊是甘肅武威來的，約有三十人，兩年前來到烏拉斯臺，蓋辦公樓和接待餐廳，現(xiàn)在工程接近竣工。施工隊的年輕人在漆黑的長夜里沒有任何消遣的場所和渠道，就買小店的燒酒澆愁，不時發(fā)出狼嚎般的怪叫。

老簡商店的貨品五花八門，琳瑯滿目，擺置堆放在貨架和板臺上，比較顯眼的是各色香煙，外煙居多，有萬寶路、駱駝、老船長，日本黑貓、老鷹，俄煙杜卡特等。煙客們都說是假煙，老簡一口咬定是真貨。還有沃特卡酒，也有很多品種，最便宜的一種也得九十多元人民幣，遠高于俄羅斯國內(nèi)沃特卡價格。他的沃特卡還有箱裝的，板臺上擺了幾十箱，全都銷不出去，更糟糕的是他還有上千箱壓在烏魯木齊的紅雁池電廠庫房里。

從二十世紀(jì)九十年代起，烏拉斯臺口岸有十幾年的繁榮期，繁榮到了瘋狂的程度。主要是羊絨的走熱。羊絨在中國的高價市場需求，讓蒙古國的羊絨販子受到莫大的鼓舞，潮水般地擁向烏拉斯臺。中國內(nèi)地的收購商也紛至沓來，個個都提著錢箱子，帶著保鏢前來。老簡說那時的烏拉斯臺口岸漫山遍野都是帳篷和人，小飯館有幾十家，所有的房子里都住滿了想要發(fā)財?shù)娜恕Ｓ捎诖蠹叶加辛隋X，物價飛漲，一瓶啤酒、一個面包，可以賣到一百元人民幣。老簡有點懷念那個熱昏的年代，所有的人都為錢狂，錢也真是好賺，他的小賣部生意爆好，可惜這樣的好時光永不再來了。

在烏拉斯臺的幾座山上，我們確實看到了幾十年前、上百年前的戰(zhàn)壕和碉堡，彈痕累累的巖石和生銹的彈頭。這些戰(zhàn)爭遺址，提醒今天的我們，國家利益至上，祖國的神圣領(lǐng)土，寸土必爭，絕不可侵犯。這鋼鐵般的意志，我在邊防連看到了具體的體現(xiàn)。我們的邊防連隊，裝備先進，紀(jì)律嚴(yán)明，作風(fēng)硬朗，雷厲風(fēng)行，任何來犯之?dāng)掣矣蟹妇持e，必將被擊得粉碎。在連史館參觀和與官兵交談，我們又看到一種大國風(fēng)范和浩然大氣。我們的連隊和蒙古國邊防部隊，一直保持著較友好的往來，除定期會晤，每逢年節(jié)，還有聯(lián)歡活動。蒙古國的邊遠之地，還保留著一些純樸之風(fēng)，沒有受其暴戾勢力的污染，邊境是比較安寧的。在牧業(yè)三連，我看到的是哈薩克族牧民滿滿的自豪感。這里的牧民配合邊防連，擔(dān)負九十公里國境線的巡邏任務(wù)，守土有責(zé)，深入人心。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喜歡穿軍裝，與邊防連親如一家，大家都知道自己的生活水平，遠遠高于那邊，所以保家衛(wèi)國的信念根深蒂固。

草原駝道故道，是老簡閑談之中告訴我的。

我在小商店買了兩次零食，和他聊了起來。他說，那條道好找得很，就在東邊山間，幾公里路，不遠。

他朝東面的群山指了指，我便相信了他的話，他是一個長居此地的小商人，知道百年前的駝運商道，應(yīng)該是情理中的事。

四

我決定踏訪老簡說的那條故道。老簡看我的態(tài)度認真，便勸我放棄，說那地方說近不近，還有狼窩，很危險。昌吉州外事辦的沙副主任告訴我，山里有狼是真的。某年，附近的山野里有七頭野放的牛被狼咬死，牛的皮毛骨髂都在，橫臥草叢，外表上看好像睡著了一樣，但肚子所有臟器和肉都被掏空，足見北塔山狼的狡猾和兇殘。但是我的決心已定，老簡看阻攔不行，便讓我結(jié)伴而行，還要帶著棍子和打火機，以便應(yīng)急之用。

我找了四個人同行，都持了打狼棍，沿溝進入東面群山，很快就體驗到山路的艱難，還有亂山帶給人的迷惘和困惑。山溝蜿蜒曲折，互不連接，形不成長驅(qū)的通道，隨時在前路上出現(xiàn)陡壁形成的屏障，愈發(fā)增添地形的錯綜復(fù)雜。大半天過去了，我們的腳步還在山的迷陣中盤桓，同伴們開始打起了退堂鼓，認為印證一條早已不存在的故道沒有多少意義。我的信心也在一點一點地喪失，懷疑走到天黑也不一定能找到老簡說的那個地方。

后來，我突然覺得我們可能迷路了，在猶豫不決之中，我想起了駝夫趙發(fā)，一個我在精神世界里相逢過很多次的人。在這猙獰荒蠻野山中再次想到趙發(fā)，我不覺得奇怪，因為他也是一位迷路者。

距今一百多年前，年輕的趙發(fā)是歸化城大商號“大盛魁”商運駝隊的一個普通駝夫，靠吃苦耐勞、忠厚守信贏得大掌柜的信任，讓他當(dāng)了領(lǐng)馱人。趙發(fā)經(jīng)幾年的苦干，有了一百多峰駝的資本，完全可以自己獨立單干，但他念大掌柜的栽培，不離商行，還把自己的駝只全部入了“大盛魁”的股，繼續(xù)為商行打拼。后來大掌柜決定派他帶領(lǐng)一支駝隊進軍西口外，開辟新的商路和商機。他接受了這個重要任務(wù)，率領(lǐng)一支近兩百峰駝的大駝隊，馱著京津百貨等貨品從歸化城出發(fā)，歷經(jīng)千難萬險，逶迤到了北套草原。在科布多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境，駝隊被俄商挑撥產(chǎn)生分裂，同時還遭遇狼災(zāi)、火災(zāi)、病患、瘟疫、盜賊等磨難。趙發(fā)不愿讓商號受損，將自己的全部股份賠付商號，令返回的駝夫向大掌柜交割清楚，自己在科布多干了兩年零活后，繼續(xù)西去。因迷路走錯了方向，本該奔古城子和北庭方向去的，卻走到了青河。他只好留下來，在青河一帶務(wù)農(nóng)養(yǎng)畜，幾年后再南下，經(jīng)北塔山到達奇臺縣破城子，重新開始新的創(chuàng)業(yè)。不久，歸化城“大盛魁”商行駝隊抵達古城子，和他接上了頭。大掌柜不忘他當(dāng)年的貢獻和勞苦，請他重回商行，先前股份依然保留，仍讓他當(dāng)領(lǐng)馱人。趙發(fā)婉拒，大掌柜知道他態(tài)度堅決，不再勉強他歸隊，贈他健駝三十峰，重馱數(shù)架。趙發(fā)雖然沒有歸隊，卻一直在為商行的事業(yè)服務(wù)，無償提供貨棧，多次為商行駝隊帶路，還經(jīng)常把自己的畜力借給駝隊和商行使用。大掌柜感其忠誠信義，至死視趙發(fā)為兄弟至交。

趙發(fā)在破城子發(fā)家，家業(yè)興隆，蒸蒸日上，至今趙氏家族，已繁衍到三百余人。人們說，這是趙氏先人打下的善基，好人最終得好報。

趙發(fā)的故事至今還在民間傳布，頌揚了一種義薄云天的情懷，同時還傳揚了那個時代積極進取、不畏勞苦的探索精神和無信不立的商業(yè)道理觀。在我閱讀奇臺縣有關(guān)文史資料的過程中，類似的故事在八大幫商人中經(jīng)常發(fā)生。那個時代的商人看重人品節(jié)操，高風(fēng)亮節(jié)，光明磊落，鄙視唯利是圖、見利忘義、不擇手段的行為。視誠信如生命，他們才是真正大寫的人。今天的從商者，應(yīng)當(dāng)好好聽聽他們的故事，認真想想他們的成功之道，會對自己的事業(yè)有所裨益。

我沒有找到老簡說的草原故道，但在迷途中想到了趙發(fā)的故事，仍覺不虛此行。

回到下榻的寓所，意外看到磚墻上商店的商字，里面的八字少寫了，只有口在里面。我猜這字一定是老簡寫的，少了兩個筆畫的商字代表了老簡空落的心情。

在離開烏拉斯臺的那天，我再次登上了口岸旁邊的那座高峰，舉目四望，依然沒有看到那條穿過群山的草原故道。我覺得找到找不到故道已經(jīng)不重要。在莽莽蒼蒼的大地，它留下的痕印永遠不會抹去。無論怎樣的曲折坎坷，它都成為大地歷史的一個部分，只有對遼闊大地滿懷深情的人們，才能從它的豐厚蘊藏中獲取營養(yǎng)。

（此文為“情系邊關(guān)”有獎?wù)魑墨@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