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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雪之瀾

    2016-02-25 19:15:30阿星
    飛魔幻B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靈力阿九祭司

    阿星

    1

    位于南淵的迦月,因密林廣布,毒瘴橫行,故在四方大國中是最神秘的一處。

    迦月自古政教合一,迦月王形如傀儡,而扶月宮才掌著實(shí)權(quán)。

    宮中長老共掌政務(wù),祭司管弟子修煉,圣女居星塔卜國運(yùn),在這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祭司座下四大弟子。

    明雪是祭司蒼恒座下四弟子中最小的一位,掌管宮內(nèi)禁地之一的幽池。

    幽池如其名,是迦月最幽深的地方,共十層,既養(yǎng)著各種蠱蟲毒物,又有無數(shù)戰(zhàn)俘叛徒被送進(jìn)去,用作煉蠱和試毒的試驗(yàn)品,累累白骨不知堆了多高。

    她是在幽池中遇到阿九的。

    幽池第八層的最深之處,陰寒之氣幾可入骨,每一扇石門之后,都關(guān)押著令人骨寒的邪物,歷任祭司都會去那里刻下新的符咒,壓制那些蠢蠢欲動的邪物。

    阿九正是被關(guān)在那其中一扇石門之后。

    明雪永遠(yuǎn)記得第一眼見到他時的場景,里面漆黑一片,她握著手中螢石,四下靜得可怕,她卻聽到了除自己之外,另一個微弱的呼吸聲。

    并指一揮,石壁上的燭光瞬間點(diǎn)亮,里面的一切便落入眼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石室,她身前是一方水池,水池中央是一處凸起的石臺,石臺之上,一個少年瑟縮地蜷在那里,正驚恐地看著她。

    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震驚,沒有見之生畏的怪物,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像一只幼獸,讓人除了心疼再生不出一絲戒備。

    她飛身落到那石臺上,他立即嚇得瑟瑟發(fā)抖,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后退著。

    明雪這時才看清,他腳踝處套著的鐵環(huán),鐵環(huán)上是手腕粗的鐵鏈,那鐵鏈的另一端埋在水下。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彼O履_步。

    他沒有應(yīng)答,喉中只發(fā)出模糊的聲響,后來明雪才知道,因自幼被關(guān)在這幽暗牢中,他甚至根本不會說話。

    兩人就這么相對著,良久,少年才敢抬起頭來。

    雖是滿身灰塵,但他的模樣倒還清秀,尤其一雙眸子,既清澈又明亮。

    一個人如果擁有一雙干凈的眼睛,必不會懷著一顆骯臟的心。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被關(guān)在這里,但她相信他與那些滿身戾氣的邪物是不同的。

    她蹲下身子與他平視,朝他一笑:“我叫明雪,你呢?”

    2

    他沒有名字,或許只是他并不知道。

    明雪給他取名為阿九,是因?yàn)樗姷剿翘煺檬清仍碌脑鹿?jié),九月初九。

    她去查過幽池的卷宗,那上面果然記錄了阿九的來歷,與她的猜測十分相近。

    他的確并非什么怪物,而是蒼梧國的皇子。

    迦月與蒼梧是世代的仇敵,當(dāng)初兩族一戰(zhàn),迦月士兵最終攻入蒼梧皇都,蒼梧國滅,蒼梧國師身死,而迦月祭司蒼恒也元?dú)獯髠?,不得不閉關(guān)修煉至今未出。

    當(dāng)時蒼梧皇族不是戰(zhàn)死就是自盡,剩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祭司卻下令將其留下,并掩過眾人耳目關(guān)在了幽池之中。

    明雪再次去見他時,瞧見他瘦得幾乎脫了人形的樣子,眼中除了懼意便是茫然,她不由得心疼,他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卻要從小被關(guān)在這樣陰冷的地方,不見天日。

    而她隱約能猜到祭司大人為何要留下他。

    相傳,蒼梧皇族是遠(yuǎn)古神祇的后裔,他們的血液中至今還蘊(yùn)藏著凡人所不能及的神秘力量。

    天下練術(shù),共分十境。

    而凡是練術(shù)者都聽說過一個傳聞,九境中的最后一境虛境之所以無人能練至,是因?yàn)槟且痪骋呀窳Α?/p>

    傳說在滄峫最遠(yuǎn)古的長庚紀(jì)末,人神共存的時代終結(jié),天神通過滄峫正中的天之柱峫山飛升天界,從此再不干涉人世之事,而他們在飛升之時便設(shè)下限制,凡人的肉身最高只能練至第八境,故而,唯有身為神裔的蒼梧皇族可到達(dá)虛境。

    祭司已至第八境,自然想要再升一步,阿九體內(nèi)的蒼梧皇族血脈是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3

    當(dāng)明雪再去到那個石室時,少年見是她,畏懼和戒備似乎少了些。

    她提著手中的食盒,飛身到石臺上,將里面的食物一樣樣拿出來,頓時,香味盈滿整個石室。

    過去每日會有人來給他送飯,可且不說送的都是快餿了的饅頭,還壓根不夠一個人的分量,他瘦得幾乎是皮包骨頭了。

    他哪里聞到過那么香的食物,可在她殷殷的目光下卻沒有任何動作,明雪突然明白了,拿起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咬了下去,吞咽了后笑著對他道:“看,沒事,可以吃的?!?/p>

    明雪看著他吃了一頓飽飯便滿足不已的樣子,驀地心頭一軟,伸手就撫上了他的頭。他下意識地一躲,卻又生生定住,任她輕撫他的發(fā)頂。

    “我給你起了個名字,”她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叫阿九好不好?”

    他聽不懂,便也不知回答,她只當(dāng)是默認(rèn)了。

    “每個人都一定要有一個名字,這樣你才是你,而不是那些沒有靈魂的物,從今往后你是阿九,獨(dú)一無二的阿九。”

    他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許多年后,才明白這一刻,名字對他而言的意義。

    從那以后,她常偷偷跑去看他。

    其實(shí)同他一樣,看似在扶月宮里眾星捧月的她,也是一個人孤零零長大的。

    她是個棄嬰,被祭司大人拾回,因自幼在術(shù)法方面悟性極高,祭司便親自教導(dǎo)。

    她三位師兄師姐大了她幾乎一輪的年紀(jì),已各自掌管宮中事物,其余同門,平日見了她都如見了尊長一般唯唯諾諾,所以從小,她的生活不過是獨(dú)自看書,修煉。

    算起來,她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小姑娘,如何不想身邊能有個人陪著。她覺得能夠遇到阿九挺好,他們這樣也算彼此為伴。

    所以她待他好,也并不僅是出于憐憫,和他相處的時候,她也是快樂的。

    他最初的一切都是由她教會的。

    最難的是教他說話,他只會發(fā)出“咕咕”、“嗚嗚”的簡單聲音,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卻還是茫然地看著她。

    就連他的名字,都不知多久了才學(xué)會。

    而他學(xué)得最快的,卻是“明雪”二字。

    從他學(xué)會這兩個字后,仿佛撿到了寶,總是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一遍遍地叫,起初她會一遍遍地應(yīng)答,后面實(shí)在煩了,就由著他去。

    明雪哪里能懂,對她而言,他不過是每日那一小部分時光,可于他而言,那就是他的全部。

    她是劈面照進(jìn)他生命里的光,驅(qū)退了他所有黑暗與孤寂,是他有生以來唯一感受到的光明與溫暖,可那樣幸福的時光卻是有限的,她每日離開后,他簡直像歷經(jīng)生死般懷著恐懼。

    有多怕……她不會再來。

    他甚至害怕睡覺,生怕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曾經(jīng)那些漫漫黑夜里,他一無所有時從來不知恐懼,見到光明之后才知道那有多珍貴,而一旦曾經(jīng)得到,就會害怕失去。

    4

    她會給他講外面的世界,在她看來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于他而言都是難以想象的新奇,靠著語言難以描述,她就施幻術(shù),變出給他看。

    記得她第一次變百鳴鳥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修長的指在虛空那么一點(diǎn),然后轉(zhuǎn)瞬之間,便有一只黃羽赤喙的鳥兒立在她手背上。

    整個滄峫鳴聲最好聽的鳥,它展翅飛起時,整個石室里都是那清脆悅耳的鳴聲。

    她揚(yáng)手一招,那百鳴又停在她手背上,她將手移向他,示意他接過去。

    他極小心地伸了手去,可就在觸及它時,那百鳴忽地便消失不見了。

    他眼中盡是茫然無措,只愣愣地看著她,仿佛是他把那鳥兒嚇走了。

    那樣的神色實(shí)在叫人心疼,她來不及多想便握住了他的手:“這只是幻術(shù)而已,來,我教你?!?/p>

    那時的明雪哪里會想到,當(dāng)初一個不經(jīng)意的決定就改變了他的命運(yùn)。

    但在那時那刻,她只是不想看他失落,不想讓他難過。

    蒼梧的皇族血脈,在術(shù)法上的靈性豈是尋常,便是在迦月最有悟性的明雪眼中,他的天賦依舊讓人驚嘆。

    幻術(shù)最初只是結(jié)像,即化出某物的虛像,然后是結(jié)形,即化出那物的實(shí)形,最后是結(jié)靈,就是讓所化之物有靈識,徹底活過來。

    尋常人多久能至最后的結(jié)靈呢?非七八年不能成,明雪學(xué)了一年,雖讓眾人驚訝,所結(jié)出的靈識還是略顯呆滯的,可阿九用了多久?

    一個月。

    一個月后,他便能化出同那日她化出的一模一樣的百鳴鳥。

    她隱隱有了憂懼,他學(xué)的雖只是幻術(shù),不具攻擊性,可他只要懂得術(shù)法最基本的御氣,觸類旁通,以他的天賦,旁的術(shù)法自然也能漸漸悟出。

    若他厭倦了虛假的幻術(shù),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真實(shí)的世界怎么辦?他若生出逃離幽池的心思,只怕還未出去,就被幽池內(nèi)的守衛(wèi)誅殺了。

    這樣的擔(dān)憂越來越深。

    漸漸地,她再去看他時,阿九就有些發(fā)覺了。

    他不知事,卻不是傻,相反,關(guān)于她的一切細(xì)微變化,他都會放在眼里心里。

    她眼中笑意漸淺,慢慢浮起了陰郁,她來看他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這一切,都是讓他不知所措又無能為力的。

    他多害怕有一天,她再不會踏足這個陰暗逼仄的石室,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哀求挽留。

    只是他沒想到那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扶月宮的規(guī)矩,歷任的祭司與圣女皆是在前任祭司座下的四大弟子中產(chǎn)生,那時正逢上一任圣女在星塔中離世,她與師姐兩人必須入星塔,一年之后,新一任圣女將在兩人之間誕生。

    其實(shí)她早已知道,他們之間必有這場分離,她終究是不能陪伴他長久。

    她最后一次來看他欲離去之時,她踟躕之下終于開口:“我就要離開幽池了,以后也再不能來看你了,你好好照顧自己?!?/p>

    她說得那樣風(fēng)輕云淡,仿佛將他從她生命里抹去是多么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她轉(zhuǎn)身離去時,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不顧一切朝她跑去,卻被腳上的鐵鏈拉住重重摔在地上。

    他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就見她的背影就要走至石門了。他發(fā)了瘋一樣扯那鐵鏈,任鐵環(huán)磨破腳踝的皮并陷進(jìn)肉里,又拿手抓了繼續(xù)拉扯,雙手在鐵銹上磨得鮮血淋漓,巨大的響聲響徹石室,而她始終不曾回過頭來。

    他終于絕望,只能一聲聲呼喊她的名字,曾經(jīng)每次喚起都伴著無限滿足的兩個字,此時卻只能帶給他絕望。

    終于,她走了出去,石門闔上,他重重跌坐在地,將手埋進(jìn)掌心。

    他蜷在黑暗里,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而在不知盡頭的長久等待之后,在一次次失望之后,終于,像個孩子一樣,小聲地嗚咽了起來。

    他知道,從此,他荒蕪貧瘠的生命里一無所有了,生命于他,不過是一場漫長的等待,一場漫長的煎熬。

    5

    明雪醒來時,窗外風(fēng)聲嗚咽,而屋內(nèi)只余一盞孤燈,燭光昏黃,她握緊的手漸漸松了下來。

    她起身走向外面的露臺,萬仞的高塔,如在九天之上,可俯瞰整個南淵,整個迦月最神圣的地方是這位于神廟之后的星塔。

    可就在這寂寂深夜里,響起急促的銅鈴聲,如潮水般漫上來。

    回身便見侍女慌忙地趕來。

    “圣女,”那人恐慌地看著她道,“皇城……已被叛軍攻破了?!?/p>

    當(dāng)明雪踏入議事廳大殿時,一眾長老都朝她看來。

    眾人之前是祭司明妤,她的師姐。

    扶月的祭司本由前任祭司座下男弟子繼承,可當(dāng)初她兩位師兄相繼離世,師父的四大弟子,如今也只剩了她們兩人,一個守星塔,一個掌神廟,一同決定著整個迦月的命運(yùn)。

    “師姐……”明雪緩緩上前。

    明妤看著她道:“別擔(dān)心,城中老弱已撤離,朱離已遣人傳信,至多兩日后便可率大軍趕至,扶月乃天下術(shù)法之宗,宮中所有術(shù)士拼盡全力,難道兩日還撐不住嗎?”

    她一身赤色長裙,傲然而立,眼中堅(jiān)定萬分,對著一眾長老道:“好了,諸位就按照計(jì)劃,率領(lǐng)各部抵御叛軍,只需等到朱將軍趕回,區(qū)區(qū)逆賊便不足為道了?!?

    大將軍朱離麾下有著迦月最精銳的二十萬大軍,之前北邊兩個藩屬國叛亂,朱離便率軍北上平叛,誰知此時南邊幾族趁機(jī)聯(lián)合,一同起兵造反。

    朱離雖不在,但朝中尚余數(shù)萬兵力,本以為不足為慮,可不知為何,叛軍如有神助勢如破竹,沿路各州守軍皆莫能抵擋,且皇城本就偏南,竟讓叛軍在一月內(nèi)攻至城下。

    如今城破,迦月國祚危急,若等不到朱離,叛軍占領(lǐng)皇城,莫說血流漂杵百姓遭難,恐怕整個南淵,都將陷入萬劫不復(fù)之中。

    長老們走出殿外,明妤正欲離去,卻聽到明雪低聲道:“撐不過兩日的……如今師父已逝,便再也沒有人能擋住他了,你知道的,師姐。”

    明妤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向她:“你知道了?”

    “這本不難猜,”她苦笑著道,“聽聞叛軍中許多士卒,竟然刀槍不入,而他們那些術(shù)士,操控的傀儡更是神出鬼沒。這樣的術(shù)法,一看便知是承自……蒼梧?!?/p>

    夜風(fēng)從大開的殿門吹了進(jìn)來,殿內(nèi)燈燭晃動,她的聲音也晃了晃,喃喃如自語:“我知道,是他回來了……”

    四下靜謐無聲,兩人相對而立。

    良久,明妤才開口:“師父是不在了,可未必就沒人能擋住他?!?/p>

    “還有你,”她抬眼,看著明雪道,“你忘了嗎,當(dāng)初是你,讓他差點(diǎn)就死在了扶月宮里?!?/p>

    6

    當(dāng)初明雪與明妤一同入星塔,共同修習(xí)占卜,然后再選出新一任圣女。

    她雖有悟性,卻不及師姐基礎(chǔ)深厚,也就未曾想過自己能接任圣女之位,只想著一年后便能被放出星塔,日夜期盼。

    這一年里,兩人不能出星塔半步,外面的事,無論大小一概不會讓她們得知。

    她也只能偶爾站在露臺上,向底下遙遙望去,可塔高逾千尺,直入云霄,在上面除了浮云什么也看不見。

    不知阿九怎么樣了,她無數(shù)次地想著,卻知道,自那日離去,留給他的只剩無盡的孤寂。

    一年終于熬了過去,圣女的殊榮自然落到了明妤頭上,明雪倒不甚難過,只想著這樣可以出塔了。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星塔上的銅鈴響起,在她出塔那日。

    星塔每一層飛檐下懸著的銅鈴,一層一層的鈴聲相繼呼應(yīng),意味著宮中出了大事。

    她出了塔,只見外頭一片慌亂,陸續(xù)有身著六芒星袍的弟子從身前跑過,往同一方向而去。

    她抓住一個侍女問:“出了什么事?”

    那侍女瞧著她的額印辨出了她的身份,倉皇答道:“稟明雪大人,幽池里的那個怪物,他逃出來了?!?/p>

    她心頭一跳,來不及多想就朝著眾人去的方向趕,一路直奔,及至玄武殿時,遠(yuǎn)遠(yuǎn)就見殿前那塊巨大的空地上,圍了不知多少白衣弟子,見她來了,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最前頭,是她的大師兄,與身旁數(shù)十位階位最高的弟子正在結(jié)陣,她走上前,便看到百級的白玉石階下,獨(dú)身而立的那人。

    她幾乎快要認(rèn)不出他了,其實(shí)不過才隔了一年,他的身量已高出不知多少,眉目皆似長開,分明是成年男子的模樣。

    他的封印被開啟了。

    當(dāng)初看了卷宗,依上面所載,他當(dāng)已成年,可卻仍是少年模樣,那時明雪便猜,他的體內(nèi)被施了封印。

    他一路闖到這里,身上衣袍已成襤褸,又被鮮血染透,渾身上下目之所及就有無數(shù)傷口,卻渾不在意的樣子,滿眼猩紅,一人與這樣多的扶月弟子相抗卻仍占上風(fēng)。

    還未等她出聲喚,他卻已看到了她,眼中驀地被點(diǎn)亮,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竟還帶著當(dāng)初的無邪。

    “明雪?!?/p>

    隔了那么遠(yuǎn),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可她看懂了他的嘴型,他在叫她。

    仿佛是在黑夜里看到了光,他的眼中一片熾熱,只瘋狂地殺著身前的人,無數(shù)尸身橫陳在石階上,又有更多的術(shù)士涌上去。

    她想沖上去,卻被人抓住了手臂,那人對她道:“大人,祭司大人召見?!?/p>

    7

    蒼恒出關(guān)了。

    當(dāng)初與蒼梧國師一戰(zhàn)損耗了他太多靈力,幾乎是性命垂危,哪怕閉關(guān)這么多年,也不過是能延續(xù)生機(jī)罷了,從前睥睨天下的蒼恒祭司,如今竟蒼老得如同耄耋老人。

    “阿雪,”蒼恒看著從前最疼愛的小弟子,“當(dāng)初我將他關(guān)在幽池底,怕的就是這一天……”

    已有師弟將一切都告之明雪,這一年里,扶月宮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當(dāng)初她入星塔后不久,阿九便從幽池中逃出來了,他四處找尋她的蹤跡,后來便被她的二師兄明奚發(fā)現(xiàn)。

    而扶月的規(guī)矩,能從幽池里逃出的,不管是什么,一律斬殺。

    那時他的靈力還不足以與明奚相抗,明奚卻沒有殺他,而是將他關(guān)回幽池,施以酷刑折磨。

    明奚的暴戾她是知道的,自然能猜想那期間,阿九都遭受了些什么,那時他多年被囚,其實(shí)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差不多。

    大約是半年后,在知情者皆以為他應(yīng)當(dāng)是死在明奚手里時,卻在幽池里發(fā)現(xiàn)了明奚的尸體。

    他殺了明奚,逃出扶月,再不見蹤影。

    可今日,就在她出塔之日,他出現(xiàn)了,從宮外一路殺進(jìn)來,竟無一人能抵擋。

    “他是為你而來的,”蒼恒沉聲道,他是天底下最杰出的術(shù)士,自然能卜出前因后果,“如今的情形,恐怕有些糟……”

    她不敢相信,曾經(jīng)那樣強(qiáng)大的師父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喃喃道:“怎么會……”

    “祭司大人,”突然有弟子奔入殿內(nèi),“明嵐師兄他……他被那怪物殺了。”

    明雪渾身一顫。

    “不可能的,”她搖著頭,淚流了滿臉也未發(fā)覺,“他怎么可能殺得了師兄……”

    蒼恒卻看著她道:“你可聽聞過蒼梧的璇璣?。俊?/p>

    蒼梧的圣物璇璣印,她自然是知道的。

    遠(yuǎn)在億萬年前的滄峫長庚紀(jì),那時人神共存,天地間靈力充沛,孕育出的鳥獸都是法力無邊,后來神順著峫山移至天上,從此地上靈力漸萎,萬物都變得脆弱起來,人亦無法擁有漫長的壽命,那些四處作亂的魔獸成了人類最大的威脅。

    那時靈力最強(qiáng)的人類四處斬殺魔獸,可有的實(shí)在無法戰(zhàn)勝,便借助法器將其封印其中,最后它們神形皆湮,卻將靈力都留存在了那些法器中。

    璇璣印便是至今僅剩的一件。

    蒼恒看著她,緩緩開口:“當(dāng)初蒼梧便是想借助它吞并迦月,我與他殊死一戰(zhàn),雖將他誅殺,可他卻將璇璣印封印在了蒼梧最小的皇子體內(nèi)。而我為何留下那孩子,便是因?yàn)轶w內(nèi)潛藏璇璣印的靈力,如同擁有……不死之身?!?/p>

    8

    明雪站到阿九身前時,他終于停了手。

    他立在血泊中,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那目光近乎虔誠。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笑了起來,竟像個孩子一樣。

    她漠然地抬眼,然后祭出了手中的長劍,直直指向他。

    “你殺我兩位師兄,殺我無數(shù)同門,從此你我不共戴天,我明雪必報此仇。”

    一字一句,他聽得分明。

    卻還茫然看著她,像是疑惑她為何變成這樣,喃喃道:“我來接你了,我們一同離開這里,你不是說過想看看扶月宮外頭是什么樣子嗎,我?guī)阕摺!?/p>

    他一步步靠近,當(dāng)她執(zhí)劍斬向他時竟毫無防備,而當(dāng)她抽出劍,他的傷口就開始慢慢愈合,他卻只愣愣看著她:“你,你要?dú)⑽遥俊?/p>

    “是,我會殺了你,”她冷冷道,“或許被你所殺。”

    “不,不……”他搖頭,“我怎么會殺你呢,我是來帶你走的?!?/p>

    她卻徑直一劍刺入他胸膛,他震驚地低頭,看了看沒入心口的劍,又抬頭看著她,嘶啞地問:“你是真的……真的要?dú)⑽???/p>

    她不說話,甚至轉(zhuǎn)過頭去,誰知他竟上前一步,那劍往前刺了一寸,他忍著疼,顫著聲道:“我一直在等著你,一直在等……”

    他一步步上前,那劍一寸寸深入,便與她近得貼身相對。

    “我最后問你一次,”他靜靜看著她,“跟不跟我走……”

    地上突然有冰柱生出,半空微光乍現(xiàn),那光編織出一道牢籠向下罩來,蒼恒已落到他身后,雙手交織,那網(wǎng)便更密。

    他正欲掙脫,她便轉(zhuǎn)動劍柄,劍身幾乎將他胸膛絞出一個窟窿,他撲通跪在地上,只聽見她說:“你可以使出你體內(nèi)的靈力,這陣法必關(guān)不住你,而我,也會被撕得粉碎?!?/p>

    他抬頭,睜大雙目看著她,只在一瞬間,抬到半空的手就頹然落了下來,任那張光網(wǎng)將自己縛住。

    9

    明雪沒有再上星塔,皇城已破,那些人攻上扶月宮也不過一兩個時辰的事。

    她獨(dú)身立在神廟里,明妤已不在了,幽池被攻破,她要帶著下面的數(shù)百扶月弟子,阻截?cái)貧⑺袕挠某乩锉环懦龅男拔?,不能讓它們流竄出扶月宮,危害南淵百姓。

    仆從已全撤走,空蕩蕩的大殿內(nèi),他踏著石階而上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

    時光倏忽即逝,而他們的這場重逢卻似隔了半生,見到他的那一瞬,她甚至已經(jīng)認(rèn)不出眼前這個人了。

    他清瘦得更甚從前,眼里是一片空茫,仿佛有風(fēng)能吹進(jìn)眼底,至無盡的遠(yuǎn)方。

    只一眼,她就明白這些年他去了哪里。

    幽魘澤。

    遠(yuǎn)在西涇的幽魘澤。那里有無邊的冰冷沼澤,沼澤底下沉著無數(shù)腐尸,怨氣交織出可蠱惑人心的幻境,進(jìn)去的人幾乎無人能出。

    也有術(shù)法高深之人,抱著必死之心踏入,沉入幽魘澤中,任怨靈撕扯,并以怨念為食,墮入魔道,獲得力量,卻也將失去心智,被魔性徹底控制。

    當(dāng)初師父用盡所有修為,結(jié)了封印將他體內(nèi)璇璣印強(qiáng)大的力量封住,又將他與幽池九層的那些邪物關(guān)在一室內(nèi),任它們每日撕咬他,以消磨他的靈力,最后不知怎么他卻又逃了。

    那封印他卻是解不了的,只是她沒想到,他竟會去到幽魘澤,以墮入魔道的代價來得到力量,沖破封印。

    是她將他逼到了這一步的,她知道。

    他抬頭看了看殿內(nèi),里頭有扶月歷代祭司畫下的陣法,尋常術(shù)士能看一眼,都是無上至寶。

    “你以為在這里,就能打敗我?”他嗤笑一聲,“你以為我還會如當(dāng)年一般,任你宰割?”

    殿外有尖嘯響起,突然卷起的風(fēng)甚至吹到了殿內(nèi)來,明雪看到一只巨大的鳥收翅降下,那是巨鳥重明,傳聞中的神鳥。

    可它乖乖立在殿外,像是在等他。

    她不再猶豫,張開雙手,念動咒語,整個殿內(nèi)的法陣隨之大亮,光芒漸漸強(qiáng)盛,殿內(nèi)的梁柱都跟著微微晃動。

    這些陣法集了扶月最上乘的術(shù)法,就算沒法徹底打敗他,至少能拖他在此,至于能撐多久,便要看命運(yùn)了。

    他一邊抵擋,一邊看著她。

    “沒用的,”他淡淡道,“你如果知道這些年我在幽魘澤里經(jīng)歷了什么,就知道它們對我沒用了?!?/p>

    她聞聲一頓,手上一滯,險些被他擊倒。

    良久,她抬眼看著他:“是我對不住你,一直都是……”

    他諷刺地笑了出來,眼底卻是深藏的哀慟:“可你如今還是想殺了我……”

    10

    明妤趕來時,看到神廟里,兩人還在對峙。

    身后的弟子正準(zhǔn)備沖上去,卻被她攔了下來。

    “你們上去也沒用,不過白白送死?!?/p>

    如果明雪攔不住他,這天下就不會有任何人攔得住他。

    “師妹,”她對著里面大喊,“你有沒有后悔,當(dāng)初偷偷去幽池救出他?”

    里頭兩人聽到都是一震,明雪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如今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看來我猜對了,果然就是你將他放走的?!泵麈ダ^續(xù)道,“你終究不忍看著他被那些邪物撕咬,日日受苦,可那時你就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回來,殺了我們所有人?”

    他掌中光芒大盛,那些罩在頭頂?shù)墓怅嚥煌;蝿?,發(fā)出嗡嗡轟鳴,整座神廟都隨之顫動起來。

    明妤正欲上前,就見他雙手一撐,整座神廟竟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破開,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倒塌了下去。

    煙塵四起,將一切遮蔽,只余他的聲音,辨不出任何情緒。

    “那日……是你?”

    明雪執(zhí)劍立在廢墟上,她已沒了任何力氣,方才神廟倒塌,屋頂砸下,她甚至連劈開殘?jiān)牧α慷紱]有,此時整個身子都晃了晃,然后一口鮮血噴出,染滿前襟。

    她還記得那日,將他扶上朱玄鳥背,那時他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雙目闔著,頭垂落在朱玄頸側(cè)。

    她看著他輕輕道:“你的封印無人能解,如今離去,就做個普通人,再也不要回來了?!?/p>

    其實(shí)他哪里能聽得見呢,她卻還是俯身下去,在他耳畔道:“對不起,阿九,對不起……”

    她起身欲走,卻發(fā)覺他手里竟抓著自己的衣角,眼閉著,嘴里還在喃喃低語,她沒有猶豫,徑直撕下衣角,手一揮,朱玄已張開巨大的雙翅飛向空中。

    “怎么可能是我,”她擦著血跡淡淡道,“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怎么可能還去救你?!?/p>

    “也是……”他笑著道,“可如今連神廟都?xì)Я?,你們還剩什么呢?”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向明妤望了一眼,明妤點(diǎn)頭。

    11

    “你以為,我真的打算就用方才那些對付你?”明雪笑了起來。

    她扔掉長劍,竟直直向他奔去,而他竟像被驚住一樣,愣在原地,任她一把將自己抱住。

    她抱住他,仰起頭,他也愣愣地低頭,四目相對,鼻息相聞。

    “你逃不掉了……”她低低道。

    他像是受了蠱惑,一動不動,等她催動結(jié)界已有些遲了,她用自己最后的靈力,緊緊地把他鎖在身前。

    其實(shí)只要用力就能掙脫,可他鬼使神差地,竟毫無反應(yīng)。

    她從未抱過他,再多一下,多一下就好……他對自己道。

    然而就在這頃刻間,他們所在的地面突然如冰面一樣碎開,地上裂出一條巨大的口子,那口子越來越大,他與她兩個人,連同整座神廟的廢墟,一同墜入了漆黑的大洞中。

    明妤往后面退去,身邊的弟子都驚得呆住了。

    “祭司大人,這……這怎么會……”

    “十層幽池,你們歷來只聽聞九層,可知第十層在哪里?”

    她指了指神廟之下:“就在這里。”

    扶月宮內(nèi)向來流傳這傳聞,十層幽池,里面關(guān)著天下最厲害的邪物,可最恐怖的,是第十層。相傳,南淵是長庚紀(jì)時眾神棲息之所,他們由此去往峫山,最后飛升天上,在峫山周圍劃下虛海封住天柱。

    鳥飛不過,浮羽即沉,再強(qiáng)大的靈力在那上面也無用,世間任何一切,都會在靠近它時被吸入,于天地間消弭。

    相傳南淵的萬丈地底有一條暗河與虛海想通,幽池第十層,即通往這條地底之河。

    可多少年來,人們也只能到幽池的第九層,都以為那個傳言只是傳言罷了。

    12

    明雪與阿九一直往下墜入,下面有巨大的力量吸食著他們,他越用法術(shù),墜得越快。

    “你一早就打算與我同歸于盡?”

    他吹響口哨,便見洞口有一黑物下來,等它近了明雪才看清,是那只重明。

    它力量驚人,巨翅一扇在海上便可掀起巨浪,可下頭連著虛海之水,連它也搖搖晃晃,快要支撐不住。

    “可你看,我還是有辦法……”他一笑,將她推開道,“可就算它,可只能馱一人上去,只有你一個人下去了,怕不怕?”

    “阿九……”她緩緩開口。

    多少年了,再叫起這個名字。

    “看來我們注定,”她喃喃道,“是要分離的……”

    重明終于飛近他們,已快要支撐不住了,她只覺得一股強(qiáng)力,自己就被向上拋去,落在鳥背上。

    “起!”他在下頭大聲一喊。

    重明用盡全力一蹬,張開巨翅,馱著她吃力地向上飛去。

    他聽到她一聲驚呼,然后叫他的名字,而這是第一次,當(dāng)她叫起了那個名字他沒有應(yīng)答。

    他想起當(dāng)初在幽池之底的日日夜夜,受著邪物的撕咬吞噬,體內(nèi)的璇璣印讓他在經(jīng)歷著難以承受的痛苦時卻又無法死去,可他還是會抑制不住地想她,想著曾經(jīng)與她相處的每一刻記憶。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美好,卻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妥協(xié)。

    他想起初見她那日,她手中的光破開黑暗,他這一生從這一刻才算開始,而她的笑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東西,她就那樣笑著問他。

    “我叫明雪,你呢?”

    回憶著那一幕,他笑了起來,任黑暗吞沒自己。

    “你不在,我為誰活著呢?”他輕聲道。

    就在他欲合眼時,卻見上面亮起了一星幽微之光,是螢石,她點(diǎn)亮了螢石。

    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點(diǎn)亮光墜向自己。她握著螢石,從重明背上跳了下來。

    他用盡全力,減緩下墜的力度,等著她跌入自己懷里。

    “再也沒有機(jī)會了……”他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她嵌入體內(nèi),“你走不了了?!?/p>

    她卻反手將他抱住:“我不走,阿九在哪里,我就在哪里?!?/p>

    他一僵,狂喜道:“是你,那日是你。”

    那日他在朱玄背上,睜不開眼,只能抓著她的衣角,低低道:“我不走,明雪在哪里,阿九就在哪里?!?/p>

    頭頂那個洞已變成零星大小,下面是虛無之海,他卻用力抱著她,滿足得喟嘆出來。

    “明雪……”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我在?!彼踩讨鴨柩?。

    “我們終于,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了?!?/p>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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