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公投影響及應對分析

張漢東

英國脫歐公投影響及應對分析

張漢東

英國脫歐對于歐盟來說是一次自我修復的挑戰(zhàn)和機會，對于中國來說則意味著機會與風險并存

6月23日，英國就是否要脫離歐盟舉行公投，結果51.9%的英國公民支持脫歐。公投結果出人意料，舉世震驚。筆者認為，英國脫歐主要調(diào)節(jié)英歐關系，對于中國關系不大，直接影響相對較小，間接影響難免，影響利弊參半。

公投由來和脫歐影響的總體判斷

歐盟是1993年馬斯特里赫特條約正式生效后誕生的，至今已成為一個擁有28個成員國、人口超過4.8億的大型區(qū)域一體化組織。歐洲一體化進程本身就是一個國與國之間不斷競爭和妥協(xié)的過程，其發(fā)展歷程并非一帆風順。

英國脫歐公投由黨派斗爭和歐洲難民潮引發(fā)。一方面，一直以來由于歷史和文化傳統(tǒng)的關系，英國事實上只是歐盟“技術”上的成員國，在國民情感和認識上，英國和歐洲大陸心有“芥蒂”，對“歐洲一體化”持懷疑態(tài)度，實在不行就搞“特殊化”。英國雖是歐盟成員，但卻不使用歐元、不加入申根協(xié)定、不接受難民強制配額……英國當初加入是大勢所趨，英國認為“與其在歐盟之外被孤立，不如到歐盟之內(nèi)搞‘獨立’”，一次次挑起“脫歐”話題，說到底，就是一次次試探歐盟對英國“特殊成員”身份容忍的底線，以及還能在歐盟框架內(nèi)爭取到多少“特殊待遇”。為了順應民意，拉攏英國國內(nèi)“疑歐”派的選票，卡梅倫在當年競選時承諾，如果他贏得2015年舉行的大選，就會舉行脫歐全民公投，讓英國人民有機會選擇繼續(xù)留在或退出歐盟。

另一方面，隨著歐債危機引發(fā)的離心傾向，歐盟內(nèi)部問題不斷。歐洲國家內(nèi)部社會不安全感和內(nèi)顧傾向加速，右翼民粹激進政治力量抬頭，成員國之間的利益出現(xiàn)分化，紛爭不斷。難民潮、恐怖襲擊等事件，更是促使部分歐盟成員國之間在2015年重新設置邊境。

所謂“留歐”派和“脫歐”派，在英國的分野并未如中國人所想象得那般大：“留歐”也是想著在歐盟內(nèi)當一個比現(xiàn)在更“特殊”的“VIP成員”，“脫歐”則不過是去歐盟外做一個“不在歐盟的歐洲國家”，繼續(xù)和歐陸市場若即若離。不論公投結果如何，中國與英國的投資貿(mào)易關系都不會因此大幅度變好，也不會因此大幅度變壞。對英國和歐洲的關系而言，正像公投結果的比例一樣，“脫歐”是52%，不“脫歐”是48%，其實差別不大。而且英國人也好，歐陸人也罷，對公投多半早就習以為常。

對于歐洲一體化的影響

英國脫歐公投肯定會對歐盟的政治生態(tài)、一體化信心和內(nèi)外政策產(chǎn)生消極影響。短期看，意味著歐盟一體化發(fā)展的停滯甚至倒退。不過，從中長期來看，成員國身份的自由退出選項，也是歐盟一體化進程自我修復和完善的過程。此次公投如同之前的希臘危機、難民危機一樣，不會造成一體化進程的根本逆轉，而只是曲折演進過程中的一個波瀾。英國脫歐并不等于英國終止和歐洲在經(jīng)濟、金融方面的一體化政策，更不等于歐盟解體。此次英國脫歐更多的影響是心理層面上。

在此次英國退歐公投中，支持留歐者更多從政治、經(jīng)濟上提出了警告。最樂觀的經(jīng)濟學家也認為退歐對英國經(jīng)濟造成的負面影響至少要到2030年才能消除，蘇格蘭又或因英國退歐而在鬧獨立，而支持退歐者則大多打出移民牌。隨著英國退歐公投帶來的對于歐盟一體化的反思浪潮，也將促使歐盟各國注意多面下注，更多挖掘歐盟之外的市場和伙伴，這一戰(zhàn)略訴求與我國正在推進的“一帶一路”戰(zhàn)略相契合，有助于推進我國與歐洲國家的戰(zhàn)略對接。

歐盟一度曾被視為國際社會國家之間一體化發(fā)展的典范，但英國退歐公投反映了歐洲國家對于歐盟未來發(fā)展的擔憂。目前，歐洲大部分國家持觀望態(tài)度，這對于歐盟來說是一次自我修復的挑戰(zhàn)和機會，對于中國來說則意味著機會與風險并存。

對中歐貿(mào)易的影響

歐盟是中國重要的貿(mào)易伙伴，英國是歐盟內(nèi)部與中國貿(mào)易聯(lián)系較多的國家。英國脫歐之后，英國和歐盟之間原先的無配額、無許可證、無關稅的政策可能會有所調(diào)整，必然影響歐盟和英國相互之間的對外貿(mào)易，勢必會倒逼英國和歐盟尋求拓展域外場，而中國則將成為雙方減少相互依賴的重要爭取對象。就浙江來說，歐盟市場占比高于全國。2015年，浙江省對歐盟出口606億美元，占全部出口的21.9%，其中對英國出口108億美元，占比3.9%，僅次于對德國出口，是浙江第二大貿(mào)易伙伴。進口方面，2015年浙江自歐盟進口86.8億美元，占全部進口的12.3%，其中自英國進口9億美元，占1.3%。英國退出歐盟會造成英鎊的貶值，人民幣相對升值，有利于英國對華出口，不利于中國對英出口。

英國“脫歐”對中歐貿(mào)易談判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中國與歐盟之間就中國市場經(jīng)濟地位的談判目前已經(jīng)陷入了僵局。對中國而言，一方面英國有主張自由貿(mào)易的傳統(tǒng)，英國脫歐，中國失去了一個在歐盟內(nèi)部推動中歐自由貿(mào)易的重要力量，增加未來中歐自由貿(mào)易協(xié)定談判的難度，中國通過英國加強與歐盟合作的戰(zhàn)略計劃將會變得困難重重；另一方面，英國脫歐之后，除英國之外的其他歐盟國家，要求跟中國有更多經(jīng)濟往來以緩沖與英國之間貿(mào)易投資能量下降帶來的影響，長期來看這增加了中國跟這些國家進行談判的籌碼，也可能減少中歐談判的阻力。

對中歐投資的影響

英國是浙江重要的投資伙伴。2015年英國對浙江投資26個項目，實際投資3.3億美元，占全部外來投資的2%，比重不大。但應當考慮到，浙江外來投資中香港占比63.1%，而香港投資當中有相當?shù)囊徊糠质莵碓从谟ν馔顿Y方面，截至2016年5月，浙江在英國投資的企業(yè)共有139家，境外直接投資3.58億美元。英國不是浙江海外投資最多的國家，甚至在前十位國家地區(qū)中都沒有英國的身影。但是，英國依然是中國海外進軍的重要國家，多家浙企進軍英國、投資英國。如吉利汽車今年2月1日以1104萬英鎊代價將英國錳銅全部業(yè)務與核心資產(chǎn)盡收囊中后，吉利正計劃在今年內(nèi)將這個虧損多年的英國百年出租車老品牌扭虧為盈。寧波勞倫斯汽車內(nèi)飾件有限公司投資的英國勞倫斯控股有限公司、勞倫斯VMC公司以及萬豐集團旗下企業(yè)在英國投資的萬豐（英國）航空有限公司等均為浙江赴英投資的典型。阿里巴巴也將其歐洲的總部公司遷至英國。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過去英國對中國資本、產(chǎn)品持較為寬松的政策，因此成為很多中國企業(yè)進入歐盟市場的橋梁，一旦“脫歐”將給國內(nèi)企業(yè)進入歐洲市場帶來更高的成本。已經(jīng)有浙商表示，未來投資歐盟國家時將不再會把資源集中到一起，而是會“多找?guī)鬃鶚蛄骸?，分散風險。

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影響

一是影響倫敦人民幣離岸中心地位。隨著英國退出歐盟，其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有可能受到削弱，中國在倫敦設有人民幣離岸中心，倫敦也是亞洲以外最大的人民幣交易中心，英國脫歐對人民幣進入歐盟其他國家市場并進行有效清算必然會帶來一些麻煩。英國事實上已經(jīng)不可能很好地承擔人民幣離岸中心的作用，中國貨幣當局應當考慮替代方案，在歐洲大陸需找新的適合地點，如法國巴黎、比利時布魯塞爾等地新建人民幣離岸中心，或將倫敦的人民幣離岸中心遷址。

二是影響我國外匯儲備安全。我國擁有的巨額外匯儲備，雖然以美元為主，也包括一定額度的歐元和英鎊。隨著英國脫歐，極有可能會導致歐元和英鎊貶值，其中英鎊會貶值較多，這會使我國的外匯儲備出現(xiàn)相應的縮水。貨幣當局要考慮外匯儲備中各幣種的配比，適當減少英鎊份額，同時要運用手中持有的英鎊進行合理投資，以免產(chǎn)生損失。當然，英鎊貶值那對于去英國留學和旅游的人來說，算是一大利好。

三是影響人民幣匯率。目前人民幣匯率名義上是釘住一攬子貨幣，包括歐元和英鎊在內(nèi)，實際上更多的是釘住美元。基于脫歐帶來的風險偏好的惡化，英鎊貶值和美元升值是大概率事件，英國很可能出現(xiàn)拋本幣買入人民幣的現(xiàn)象，這會導致外匯市場的動蕩。英國脫歐可能會使人民幣國際地位提高，暫時資本外流壓力和國際政策調(diào)整壓力有所緩解。但中國仍要加強對外匯市場的監(jiān)管力度，以免對外匯市場造成嚴重影響。

四是對于全球股市的影響。6月24日英國“脫歐”投票塵埃落定，在全球資本市場隨即引發(fā)震蕩，日本股市暴跌7.92%、德國股市重挫6.82%、法國股市下滑8.04%、英國股市跌3.15%、美國股市三大股指下跌均超3%……原油、英鎊暴跌，而黃金期貨大漲，A股也遭受波及（A股當天振幅達3.28%）。英鎊對美元一度下挫逾10%，觸及1985年以來最低水平。英國“脫歐”是全球資本市場的黑天鵝，的確影響巨大，但這只是初步反應，更多的是前期估計不足的本能的避險反應。隨著時間的塵埃落定，估計隨后會逐步回穩(wěn)，會部分修復前期的過度反應。

過渡期談判和后市展望

雖然英國公投已經(jīng)有了結果，不過這僅僅是英國脫歐的第一步，接下來英國和歐盟還要進行一系列復雜的談判。“分手”之后雙方關系如何處理要談判解決，還需要英國議會的討論批準，這一過程一般預計至少長達兩年。英國公投結果是否真的造成目前預計的那些影響，要取決于英國退出歐盟后與歐盟國家的退歐協(xié)議和未來與歐洲國家的雙邊協(xié)議。因事件才剛剛發(fā)酵，目前還難有定論，還需進一步觀察。

作者為浙江省商務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