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你臉上的表情（組詩）

方渡

戈 多

等待總是一幕喜劇的開始

黃昏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

來路不明的人讓生活充滿希望

可憐的是兩個流浪漢

嗅靴子，聞帽子，啃胡蘿卜

無望中向那棵樹走去

模仿死亡的游戲

然后等待身上的奇跡

孩子總是在終場時捎來口信

然后又消失在荒原

殘忍的是薩繆爾·貝克特

讓劇場里的樹在明天長幾片葉子

讓流浪漢在舞臺上

繼續(xù)朗誦那枯燥的臺詞

異鄉(xiāng)的小酒館

兩個人的桌子，兩個人的小酒館

隔壁有話傳來，說有海鮮賣

還有剛上岸的小黃魚很新鮮的

目光斜在海邊的窗口

一個人放下行囊，另一個放下心

用餐巾折疊紙船

沒有任何理由的矯揉造作，顯然很優(yōu)雅

明亮的燈光下，影子是多余的

在杯盞偶然的移動中，服務生的聲音

成了幕間休息的鈴聲

有鋼琴響起

老掉牙了，一聲嘆息沿著溫暖的目光

秘密傳遞

四周突然安靜，隨意的悲傷

比杯子更清涼，他們用筷子敲打桌子

他們用自己的雙手托起臉龐

他們的眼睛說，走吧

卡夫卡先生

老鼠依舊在打洞

沒有人承認變成甲殼蟲

K的土地測量好了沒有

門后女人的目光

似乎還殘存夜晚的失望

怨恨還是復仇的意思

土地是個國際性問題

生存的必要條件

大米、麥子、咖啡

我們喜歡的肉食的母體

據(jù)說是人類靈魂的城堡

石頭在文字前的力量

知識分子的想象總是荒唐透頂

格里高列已經(jīng)成了文學經(jīng)典

名著的作用就是束之高閣

讓人無限的迷信

而我總不想看這樣的東西

在人類的歷史長河里

還有什么比作家的痛苦更矯情

據(jù)說現(xiàn)在的藝術(shù)家又饑餓了

據(jù)說信用卡散發(fā)出濃郁的霉味

我們不知道這有什么高深的哲學

我們只知道

不勞動，沒有收獲

在自己的土地上自己養(yǎng)活自己

目光流年

春天的雪泄露著冬天的秘密

銹液吮吸鋼鐵的內(nèi)臟

夜色無聲，濕潤的空氣

直達人心的領(lǐng)地

太陽的眼睛漸漸死亡

他能看到的一切

已被工廠的煙囪掩蓋

跌落的星辰

童年溫柔的歌唱

一切多么遙遠

始祖在海洋的自由生活

睡眠已經(jīng)與你的肉體無關(guān)

傍晚的烏鴉或者麻雀

在凌亂的電線上自由舞蹈

大河溫柔的臉是夢境

白雪的眼瞼在嘆息中死去

在他的下游多少魚兒

夢想有一對翅膀

現(xiàn)在，伸向你的手

都是陌生的?，F(xiàn)在

朝向你的話語熟悉又生疏

閃耀著金屬的光芒

神秘、深邃一如艷麗的罌粟

等待著癡迷的人

忠 誠

將士的腰刀失落在泥土，長長的影子

在夢中沉落，日出

這光明的開始，浮起歷史的陳尸

更多失望的面容就像魚，等待水皰的上升

法律解釋了污泥的罪惡，卻無法阻止

流水的死亡

石頭一直在河床隱居，原地翻滾

水成為忠誠的象征

蕩漾著希望的浮萍

老鐘表工

他撥動時間，他關(guān)閉時間

他撬蓋就像挖自己的眼屎

他骯臟的手擺弄著游絲般的齒輪

整個鋪子寂靜無聲

他的眼睛若即若離，灰暗地看著街上

他的牙齒是白的，里面是空的黑的

他用手去摸、用耳朵去聽

銹死的活了，磨損齒輪轉(zhuǎn)了

他的衣服和鞋子很破

他的柜臺到處都是灰塵

玻璃有飯粒，發(fā)亮

有人在落日前把銹跡斑斑的鬧鐘拿來

說時間不會走了

他麻木地拿過來說放著吧

他隨便地把它掛在墻上

那里有許多老式的鐘表

粘著字條，寫著主人的名字

他們中有些主任已經(jīng)死亡，有些已經(jīng)失蹤

有些只是忘記了吧

有時候，他哆嗦著給它們?nèi)可习l(fā)條

鋪子里會發(fā)出雜亂的聲音

時間開始了。他想，管他們什么時候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