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刑事裁判文書說理問題檢視及規(guī)則設計

石東洋，高珊珊

（山東省陽谷縣人民法院，山東陽谷252300）

論刑事裁判文書說理問題檢視及規(guī)則設計

石東洋，高珊珊

（山東省陽谷縣人民法院，山東陽谷252300）

刑事裁判文書說理主要包括定性論證、量刑論證、總結(jié)性意見和對控辯雙方不同意見的采納說明以及引用法律條文等內(nèi)容。隨著社會法治的進步，社會公眾法律意識不斷提高，人們不再只滿足于裁決結(jié)果，而更加迫切想知道“為什么”。作為基層人民法院，受理的刑事案件類型相對較集中。同種犯罪案件發(fā)案率逐年提高。當同一類型案件出現(xiàn)不同裁決結(jié)果時，法院則處在被動地位。在司法公開的今天，裁判文書必然公開的要求，倒逼刑事裁判文書提高質(zhì)量，具備完善的說理。

司法公開；刑事裁判；說理規(guī)則

刑事裁判文書為刑事司法活動的最客觀記載和記錄?！皼]有說理的公開只會讓公眾對裁判的理由不明就里，沒有公開的說理只會讓法官更加將自己隱藏在事實和證據(jù)背后，導致判決書成為冰冷的證據(jù)羅列與事實的重復歸納”。［1］只有裁判文書公開，公正才能實現(xiàn)。刑事判決說理制度規(guī)范目的是保障刑事判決說理活動的正當性、合理性與合法性。

一、刑事裁判文書說理之理論檢視

（一）刑事裁判文書公開的價值

最高人民法院提出建立完善審判流程公開、裁判文書公開、執(zhí)行信息公開三大平臺，作為主角之一的裁判文書，在司法公開不斷深化的今天，被附著了不少責任?！安门形臅嫔暇W(wǎng)公開的傳播速度和傳播范圍，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可比擬的巨大變化，由原來的僅僅是相對特定的人（包括當事人、代理人或辯護人、親朋好友等）閱讀，到無法估計數(shù)量的不特定人閱讀，其中還不乏帶著各種目的和眼光的研究者、挑錯者甚至炒作者”［2］。司法公開背景下，要求裁判文書質(zhì)量的提高，裁判文書也必須一改所謂的“固定模式”，將查明事實、認定證據(jù)、量刑過程、適用法律充分體現(xiàn)出來。判決書全部在網(wǎng)上“晾曬”，法官的“法律素養(yǎng)”、“價值取向”乃至“文字水平”都會被監(jiān)督。隨著公開程度的深入，裁判文書質(zhì)量將從被迫式提升演變?yōu)樽匀坏纳A。

以公開促公正，以公正樹公信。普通民眾不能直接參與審判工作，對審判工作最直觀的了解便是通過這濃縮的一篇裁判文書之上。法官通過簡短精練的語言，讓公眾體會到司法公正。裁判文書詳盡說理，才有可能讓公眾認同裁判的公正。

（二）刑事裁判文書說理之面向

刑事判決說理就是對刑事判決理由進行正當、合理的論證和闡釋?！芭袥Q理由一詞含義較多，可能指支持現(xiàn)存裁判主義的全部根據(jù)，也可能僅指支撐裁判所認定的事實和所適用法律的理由，在較狹窄的意義上還可能僅限于對裁判決定的法理分析。”［3］刑事判決理由是對法官自由裁量權(quán)的必要限制。說理包含的內(nèi)容劃分有不同標準，筆者認為最為簡潔明了的為實體性說理、程序性說理，通俗的也可以稱為定罪說理、量刑說理。

實體性的說理是指對判決的邏輯性進行論證說明，主要是證據(jù)、事實、法律三個方面。

證據(jù)是認定事實的基礎(chǔ)，是作出裁判的根據(jù)，是刑事判決說理的重要內(nèi)容。對裁判中質(zhì)證證據(jù)的說理“一般來說，對證據(jù)來源的說理只需進行客觀敘述說明即可，無需法官進行主觀評價。只有當一方對另一方某一證據(jù)來源提出質(zhì)疑時，法官才需要在說明之外進行回應性的評價”［4］，展現(xiàn)確證過程邏輯，說理更具力度。

刑事裁判說理中要論證的事實與哲學、生活中的事實不同，刑事判決說理，對定罪事實和量刑事實進行說明，同時對認定事實的理由進行論述，對訴訟參與人提出的事實進行評價、分析、價值判斷。

法律適用乃是刑事判決的必要組成部分，是刑事判決的法律依據(jù)，由此刑事判決說理必然包括法律方面的說理。適用法律的選擇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對法律的確認是說理的主要內(nèi)容?！胺删毥忉?，蓋法律用語多取諸日常生活，須加闡明；不確定之法律概念，須加具體化；法規(guī)之沖突，更須加以調(diào)和。因此，法律之解釋乃成為法律適用之基本問題。法律必須經(jīng)由解釋，始能適用”。［5］

刑事判決的程序說理與實體性說理會有重疊部分，不能將二者割裂獨立分析。程序性說理最主要的內(nèi)容便是量刑過程的分析論證。量刑說理要公開量刑理由，披露量刑心證歷程，形成系統(tǒng)程序說理。

二、刑事裁判文書說理的現(xiàn)狀分析

1955年時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董必武在《最高人民法院自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以來的工作》中提出如下意見：“要求在判決書應寫明事實、理由、判決三項內(nèi)容。其中，理由部分應寫明認定事實的證據(jù)和適用政策、法律、法令的根據(jù)或應受刑罰的理由。事實、理由、判決的名稱可以在判決書上明確寫出，也可以不寫。判決書須注意有思想性和說服力，段落、層次分明，力求通俗”［6］。

（一）刑事裁判文書欠缺說理

裁判文書公開是司法公開的必然要求，是審判公開的延伸化和完整化，不僅為實務提供，也有利于學術(shù)研究。便于比較分析，筆者通過在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查詢十例刑事裁判文書，呈現(xiàn)數(shù)據(jù)如下：

序號案由案號辯護理由認定結(jié)論認定理由所涉爭議理論說理1受賄（2014）綏棱林刑初字第5號無予以采納無無無2盜竊（2013）膠刑初字第15號無予以采納無無無3販賣毒品（2014）康刑初字第25號有不予采納證據(jù)不足有無4故意傷害（2014）廣利州刑初字第35號有缺乏證據(jù)有有有5故意殺人（2014）吉刑減執(zhí)字第45號無予以批準無無無6盜竊（2014）樺刑初字第55號無予以采納無無無7盜竊（2014）興刑初字第65號無予以采納無無無8故意傷害（2014）陽刑初字第85號無予以采納無無無9販賣毒品（2014）陽刑初字第95號無無無10交通肇事（2014）市中少刑初字第105號無無無無

以上數(shù)據(jù)只是對隨機抽取判例的簡單統(tǒng)計，在上述的判決中，基本沒有一篇對判決進行充分說理，而是以一言以蔽之。裁判文書量刑說理的缺失具體說來，制度性的規(guī)定在改變裁判文書中說理缺乏的狀態(tài)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說理不夠完善、充分的現(xiàn)狀并沒有得到根本性轉(zhuǎn)變，表現(xiàn)尤其突出的便是量刑說理的缺失。

（二）說理：實現(xiàn)法律效果的必然要求

“司法作為一種糾紛解決機制是因其正當性而樹立權(quán)威的，法官的正當判決獲得了人們對法律的普遍服從，從而給予了政府管理社會的道義力量?！保?］裁判說理不透徹，公信力低，法律效果受嚴重影響。裁判文書說理將法官的認知過程及法律素養(yǎng)外化于形，宣示法官自由裁量權(quán)的有限性，消除民眾疑慮，也讓普通受眾改變對法律的傳統(tǒng)認知觀念。

（三）說理：提高司法公信力之切入點

提高司法公信力，是亟待解決的問題。“裁判文書作為審判程序的載體，展現(xiàn)的是程序公正；作為審判結(jié)果的載體，展現(xiàn)的是裁判理性。在一定程度上說，裁判文書是司法公信力的最終載體和結(jié)果。”［8］加強裁判文書的說理是提升司法公信力和維護司法權(quán)威的有效途徑，在某種程度上司法公信力依賴文書說理。“一份合格理想的裁判文書不僅能展示人民法院的文明執(zhí)法和司法公正，還能展示法官的人格形象與魅力。判決的說理，最見法官功底。法官的學識、觀點思維以及正義、公平、理性、敬業(yè)等價值躍然紙上”［9］。

三、完善裁判文書說理規(guī)則之設計構(gòu)想

對于刑事裁判文書來說，不說理，則無公正。刑事裁判文書說理不夠完善，有觀念意識問題，也有制度保障欠缺的原因。筆者嘗試為刑事判決說理構(gòu)想出一些基本并與之配套的制度性設計。

（一）裁判說理應成為習慣和自發(fā)追求

一份判決不只是關(guān)于法律的集成，其中必然摻雜著制作文書主體的政治素質(zhì)、文化知識、道德修養(yǎng)及一些不確定的情感等心理因素。如何讓裁判文書的受眾接受摻雜個人意識的結(jié)果，必須做到“以理服人”。在司法實踐中，一般適用簡易程序?qū)徖硎聦嵡宄陌讣?，裁判文書說理一筆帶過。疑難復雜案件，尤其是向?qū)徫瘯R報案件，承辦法官會附錄審理報告、結(jié)案報告，對裁判過程、判決結(jié)果進行較詳細的說理，經(jīng)討論確定后，體現(xiàn)在裁判文書上便缺少了詳盡的說理，不禁讓裁判結(jié)果受到質(zhì)疑。心證公開便是裁判文書進行說理的應有之意。同時建立說理的激勵機制。讓裁判者能夠從刑事判決說理中獲益，激勵成為習慣。

（二）立法應確認完善裁判說理制度

大陸法系國家普遍做法是要求將刑事判決說理明確寫入刑事訴訟法，英美法系國家雖未通過立法予以強調(diào)，由于具有判決說理的傳統(tǒng)和習慣，已經(jīng)成為法官自覺遵行的規(guī)范。在我國，刑事判決說理方面處于立法空白狀態(tài)，由于我國缺乏判決理由詳細論證和闡釋的法治傳統(tǒng)，明確將刑事判決說理要求寫入法律是改革的當務之急。通過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使裁判文書說理從“不得已而為之”逐漸演變成“自然而然之”。通過立法，不僅將說理納入規(guī)范，更應強調(diào)說理的內(nèi)容，說理不僅有章可循，更讓法官感覺“不費吹灰之力”，一改以前不愿說理、不善說理現(xiàn)狀。

（三）規(guī)范公開制度下的輿論監(jiān)督

裁判文書上網(wǎng)公開是司法公開的一項重要工作。裁判文書公開增加了裁判的可接近性，作為反對審判權(quán)濫用的制衡裝置，能夠促進司法公正，提升法院的社會公信力。但同時法官也面對更加強大的輿論壓力。法官作為被監(jiān)督的直接受體，有時為避免惡意上訪鬧訪，“多說無益”便逃避說理。輿論監(jiān)督是一把雙刃劍，倒逼說理制度的完善，也會造成說理規(guī)避。規(guī)范輿論環(huán)境，創(chuàng)造良好的公眾監(jiān)督條件，加強網(wǎng)站建設，營造和諧陣地，監(jiān)督說理健康成長。

四、刑事裁判文書說理完善路徑選擇與技巧

針對我國刑事判決說理中存在的不足，本文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依據(jù)刑事案件事實、證據(jù)進行說理

定罪三段論是傳統(tǒng)的刑事裁判模式。偏重于形式的歷史缺陷必然導致說理的同一化、欠缺性，定罪不是千篇一律的羅列，而應加之法官思維邏輯的心證過程。

1．事實說理。對于刑事判決說理而言，對事實的論證就是對刑事裁判事實為“真”的理由闡釋?！安荒茏尪ㄗ锢碛伞胺菏聦嵒?，即不能脫離刑法規(guī)定的犯罪構(gòu)成去作簡單的事實羅列。”［10］要進行分別闡釋。對事實的說理，也應避免過度使用法律的庇護，即脫離案件本身的法律空談。筆者主張將法律與案件事實相結(jié)合。通過法律意義上審理查明裁判認定的與案件定罪相關(guān)事實進行說理，通俗地說就是“用事實講道理”。

2．證據(jù)分析。證據(jù)是定罪的關(guān)鍵。證據(jù)必須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jù)。裁判結(jié)果讓大眾心服口服，就是通過裁判文書制作主體對證據(jù)的分析述理。在證據(jù)說理過程中，是否采用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是在刑訴法修改后出現(xiàn)的新要求。

（二）規(guī)范刑事裁判文書量刑說理構(gòu)成

1．量刑說理內(nèi)容。（1）已經(jīng)查明的量刑事實及其對量刑的影響；（2）是否采納公訴人、被告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的量刑意見及其理由；（3）人民法院的量刑理由和法律依據(jù)。

2．量刑考慮情理因素?！胺ㄔ涸诓昧勘桓嫒诵塘P時應當加以考慮的犯罪構(gòu)成事實以外決定刑罰輕重或是否免除刑罰的各種情況?！保?1］法官在采納量刑情節(jié)時應注重全面，但注意避免“民憤、社會輿論”等審判干擾，注重說理的全面性、客觀性和合理性。

3．量刑說理，應該以法律為依據(jù)。法律不只影響實體性問題，更是量刑定論的來源?！盁o論怎樣，法官有義務竭盡努力形成被告人的確信：裁判來自法官必須服從的法律文本，而不是來自法官本人的道德哲學、意識形態(tài)或者偏見。”［12］量刑依據(jù)的法律不只包括實體法，也包括程序法或者司法解釋。在確實缺少成文法的規(guī)定，若法官采用的法律原則或精神，便要進行詳盡的說明，結(jié)合案件事實，使公眾知道依據(jù)的是什么法，還要明了怎么依的法。

4．量刑在事實和法律基礎(chǔ)上也應注意情理的說明。“情理與法律，其實是一脈相通，真正沖突到水火不容地步的極為罕見。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問題只在于法官有無足夠的良知與能力把握法律的旨意和情理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13］

5．量刑注重邏輯推理。將量刑事實、證據(jù)和法律依據(jù)有效地結(jié)合起來，形成一個邏輯體系，有整體性的說理才能更具有說服力。而“法律推理中的邏輯思維作用的重要性反映在裁判書上，就是要求裁判書書寫得條理清楚，引用法律適當，認定事實合法有據(jù)，前后銜接緊密合理，總體要求是判決書的書寫必須體現(xiàn)‘書寫’的邏輯和理性?！保?4］

［1］孫萬懷．公開固然重要，說理更顯公正［J］．現(xiàn)代法學，2014（2）：42．

［2］孫海龍．在每一篇裁判文書中體現(xiàn)公平正義—如何提高裁判文書質(zhì)量［J］．人民司法，2013（23）：5．

［3］龍宗智．刑事判決應加強判決理由［J］．現(xiàn)代法學，1999（2）：35．

［4］唐士奇．刑事判決說理制度研究［D］．2012年博士論文：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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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董必武．最高人民法院自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以來的工作［M］／／董必武文集，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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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方流芳．羅伊判例中的法律問題［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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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Problem Inspection and Rule Design of Criminal Magistrate Instrument Reasoning

SHI Dong?yang，GAO Shan?shan
（People’s Court of Yanggu County in Shandong Province，Yanggu 252300，China）

Criminal magistrate instrument reasoning mainly includes qualitative argument，sentencing argument，concluding com?ments and views on both parties to adopt a different explanation and cited legal provisions and so on．With progress of society under the rule of law，and constant improvement of public awareness of the law，people are no longer content with verdict，and more eager to know“why．”As grassroots people’s courts，the type of criminal cases accepted is relatively unified．Same kind of crimes is in?creasing year by year．When the same type of cases gives different verdicts，the Court is put in the passive position．In today＇s open justice，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for judgment document disclosure forces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criminal justice instruments with a sound reasoning．

?open justice；criminal judgment；reasoning rules

D925．2

：A

：2095?8153（2015）05?0073?04

2015?08?15

石東洋（1983－），男，山東省陽谷縣人民法院研究室，法學碩士，法官；高珊珊（1987－），女，山東省陽谷縣人民法院，助理審判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