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貝貝的誓言

余顯斌

1

張貝貝下定決心，不再理朱晨了。

今天上午課間操時，張貝貝在朱晨的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朱晨，這是我寫的一首小詩，你能幫我推薦一下嗎？”朱晨回來后不但沒有搭理她，還把紙條揉成團，在她走到樓下時，將那個紙團扔下來，紙團正好砸在她的頭上。

張貝貝拾起那個紙團，打開看了一眼，眼圈頓時紅了。

張貝貝想：“真不夠姐們兒，不就是會寫點破文章嗎？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會！”

張貝貝將紙條一裝，氣呼呼地回了家。

張貝貝嘴噘得幾乎能掛個四兩的油瓶。老爸跑過去討好地問：“貝貝，怎么啦？”張貝貝不說話。老媽輕聲說：“貝貝，是老班批評你了嗎？”

張貝貝撐著下頜，支著腦袋，突然說：“我也要當作家?！?/p>

老爸愣了一下，隨即眼睛放光。不過，也就放了那么一剎那，他輕聲問道：“要當作家就當唄，干嗎氣鼓鼓的像個小癩蛤蟆一樣？”老媽白了老爸一眼：“你才癩蛤蟆呢?！?/p>

張貝貝氣鼓鼓地將朱晨對待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老媽不解：“朱晨一向很懂禮貌?。　?/p>

張貝貝白眼一翻，不滿地說：“驕傲，像只孔雀?！?/p>

2

老爸拿起張貝貝丟過來的紙條，摸著下巴，慢慢地看著。他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氣呼呼地說：“朱晨這小丫頭，竟然不理我們貝貝，真不夠朋友。”邊說著邊把紙條放在衣兜里，一臉的不高興。

老媽在旁邊說：“不會的，可能有其他原因吧。”

老爸更不高興了，一臉氣憤地說：“分明仗著自己會寫文章就看不起我們貝貝嘛?！崩习之敿磁e手表示百分之一百地支持張貝貝同學寫作，力爭早日超過朱晨，揚眉吐氣，傲視群雄。

張貝貝聽了，高興得雙眼放光，大喊：“老爸萬歲！”

為了鼓勵張貝貝，老爸鋪開宣紙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寶劍鋒從磨礪出！”下面題字是“贈小美女作家張貝貝同學”。

字是草書，張貝貝雖然看不懂，可還是一臉莊嚴地接過橫幅，端端正正地貼在臥室墻上。

老爸隨之建議，要當作家，張貝貝得先看幾本書，增長一下知識，滋潤一下自己的文筆。說完，老爸特意推薦了幾本書。

張貝貝提起筆，龍飛鳳舞地寫下書名。

老爸建議買書的事情讓老媽代勞。老媽非常痛快地接過紙條，轉(zhuǎn)身就走。

張貝貝非常驚訝地望著老媽，輕聲說：“老爸，了不得啊，現(xiàn)在能指揮老媽了?！备概畟z笑得那叫一個得意。張貝貝突然發(fā)現(xiàn)老媽忘了帶手機，擔心她不知道去哪兒買這幾本書。

老爸搖頭否定了：“小城針鼻子大，就那么幾家書店，你老媽從小跑到大，不會不知道的。我最擔心的就是書買回來，你能不能堅持下去。”

張貝貝舉手發(fā)誓：“我一定要堅持下去，不成功誓不罷休?！?/p>

老爸搖著頭說：“寫作可得有毅力。朱晨這小丫頭，厲害！”

張貝貝氣紅了臉，道：“我也有毅力，一定會超過她！”

張貝貝就是這樣的女孩，說風就是雨，雷厲風行。

3

時間過了很久，老媽還沒回來。張貝貝好幾次跑到陽臺上張望，氣鼓鼓地說：“怎么回事啊？是去買書，又不是讓她寫書，這么慢，要不要去找找？”

老爸喝著茶，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你老媽那么大一個人，買幾本書還讓我去找，那可真是笑話啊，你太低看你媽的智商了！”張貝貝急了，嚇唬老爸：“老太太要走丟了，老爺子你就慘死了。”話沒說完，門打開了。老媽氣得瞪大眼睛道：“張貝貝，誰是老太太？我有那么老嗎？”

張貝貝見了，高興得大叫一聲：“老媽不老，老爸是個老爺子?！?/p>

老爸痛心疾首地搖搖頭，長嘆：“這丫頭見風使舵?！?/p>

可是，老媽雖然回來了，卻雙手空空。張貝貝見了很失望，問道：“書呢？在哪兒？”老媽一臉沮喪地告訴她書沒買成，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要買什么書?。?/p>

張貝貝幾乎氣哭了，毫不客氣地道：“你這老太太，不是寫紙條了嗎？在你的兜里??！不能拿出來看看嗎？”

老媽拿了紙條，交給張貝貝說：“小格格，你給念一下，我聽聽?！睆堌愗惤舆^紙條，瞪大眼睛，嗯嗯啊啊了半天就是讀不出來。老爸在旁邊大聲鼓勵道：“念，貝貝，讓你老媽搪塞不過去?！?/p>

張貝貝臉紅了，鼻尖上鉆出汗珠來，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這些字我也不認識了。”

4

張貝貝寫字，一貫喜歡龍飛鳳舞，還說那是張氏書法。老爸是書法家，自己也是書法家。朱晨曾對她說：“張貝貝同學，你寫的那是什么破字??？難怪老班批評?！?/p>

張貝貝生氣了，一撇嘴道：“這是藝術，看不懂了吧！”

現(xiàn)在，張貝貝交給老媽的就是這么一張“藝術品”。老媽擦著汗很委屈地說自己好不容易跑到書店，拿出紙條發(fā)現(xiàn)一個字也認不出來，手機又忘了拿。“張貝貝，你這是什么字??？”老媽很不滿地說。張貝貝哼哼嘰嘰半天，說自己是跟老爸學的書法。

老爸大叫冤枉，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罪魁禍首，拿出宣紙和毛筆寫了一行楷書。那字美得讓張貝貝一雙小眼瞪得酒杯大。老爸得意地說自己是學會楷書后才寫草書的。

老爸說：“張貝貝，你那也是書法？沒學會走就想先學跑？”

張貝貝低下頭，一聲不吭。

老爸想了想，又把張貝貝那天寫給朱晨的紙條拿出來，遞給她說：“丫頭，念念吧！”張貝貝拿了紙條，看了一會兒，再次低下了頭。紙條上的字，她現(xiàn)在一個也認不出來了。

老爸反問她：“你都認不出來，朱晨能認識嗎？”

老媽站在旁邊也連連點頭。

老爸告訴她：“寫好字，不只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別人的尊重?！闭f到這兒，老爸長嘆一聲：“這樣的字，給老師和同學們會帶來多大的負擔啊，每一個接到你字的人，都會像猜謎語一樣去猜?！?/p>

張貝貝紅了眼圈，淚珠一顆顆落下來，她想起戴著眼鏡的老班的長嘆，還有自己對朱晨的責怪，心里很難受。

5

張貝貝來到學校后，再也不吹噓自己的張氏書法了。她買了一本字帖，課余時間，認認真真地臨摹著。朱晨見了，笑道：“哇，小丫頭改邪歸正了！”

張貝貝搖著腦袋，得意地說：“不是改邪歸正，是為了讓自己的張氏書法更上一層樓，大放光彩。”

張貝貝的心中有一個小小愿望，就是等到她的字寫工整了，認認真真將那首詩歌抄一遍，學著朱晨投給報社，等發(fā)表了也讓老班眼睛放光，在課堂上大聲朗讀。為了心中的這個目標，她一點兒也不松懈，字也一天天變得工整起來。老班見了，不斷地夸獎：“張貝貝的字是一天比一天漂亮，很秀麗的哦?！?/p>

張貝貝聽了很得意，一臉陽光。

最讓她吃驚又感到得意的是，老班在一次課堂上大聲朗誦起一首被發(fā)表了的小詩，題目叫《云》。這首詩正是那天她托朱晨給推薦、被朱晨扔掉的。

她望望朱晨，一臉的疑惑。

朱晨望著她，眨著眼睛笑。

原來，這是朱晨給投的。張貝貝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那字我都不認識了，你是怎么認出來的？”

朱晨一笑，拍著她的肩說：“小樣兒，閨蜜的字我還能猜不出來？”

“可你為啥扔了紙條？”張貝貝仍然不解，撓著后腦勺問。

朱晨更得意，眨了眨眼睛道：“不扔的話，你會那么發(fā)奮練字嗎？不扔的話和張爸爸張媽媽的雙簧怎么演下去？”

張貝貝懵了一下，忽然會心地笑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