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巖的傳說

葛正泉

大洪山背依滅臺山，直面東海碧波萬傾；其峰巒疊翠，氣勢磅礴，高聳入云，是白溪平原上的最高峰。離峰頂不遠(yuǎn)處的而陽山坡上，散落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山巖石，這就是平原上的人們稱其為有著“仙人著棋傳說”的棋盤巖。

當(dāng)然，像許許多多的美麗傳說一樣，棋盤巖的傳說也有著一個相當(dāng)精彩的故事。

為了聆聽這個民問故事，也是為了制造一個身臨其境的氛圍，我曾經(jīng)帶著一副象棋，和當(dāng)時身為這片山林守護(hù)員的本家大伯一起，在棋盤巖的一塊巨石上下過棋。那時，天高云淡，微風(fēng)輕拂，一種如君臨天下般地傲視四海一切的寬闊胸懷油然而生。這一情景，到如今還歷歷在同，記憶猶新，讓我難以忘懷。這話說起米，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我千來歲，正上小學(xué)二年級。

那年頭，村里人表面上的娛樂為撲克牌“搶紅星”和“捉雙”，還有的則是下象棋，暗地里卻有“打麻將”在偷著進(jìn)行了，這讓很多人很驚奇很新鮮，包括我這樣的小孩在內(nèi)。記憶中，每到雨天和晚上，大隊長家就開始“打麻將”了，人多，熱鬧，人們小聲地說著話，有種神秘感?？吹轿乙渤３＠@著桌邊鉆，一瞧老半天，父母擔(dān)憂起來了，幾次教訓(xùn)我，說打麻將不是好事，是賭博，不準(zhǔn)我去學(xué)壞。恰好，同道地里還住著大隊長的外甥——上海知青曾榮華。這個一臉白嫩開口說話先臉紅的大娃娃，除了看書和吹口琴，就是喜好與人下象棋了。當(dāng)時，他已殺遍白溪平原無敵手，就是進(jìn)到城里去，也是鮮有對手的。因此，曾榮華的樓土也時常人多，有的熱鬧可趕。在父母的嘮叨下，我也往曾榮華的住處跑，看他與人對弈。只是，我常?？吹貌皇置靼?，懵懵懂懂的，有時還感到枯燥乏味，沒了興頭?；蛟S是為了讓我徹底地遠(yuǎn)離麻將，父母就央求大伯好好地教我下象棋，大伯在村里也算是象棋高手了。

那時候的大伯已是六十山頭的老人了，遠(yuǎn)在大洪山腹地的一個叫雕上的地方做守林員，雕上也是出入大洪山的重要口隘之一。

大伯非常看好我的才智，很樂意地接下了我父母拋給他的任務(wù)，每隔十滅半月的，他下山取糧時，就順便和我下棋，讓我真正有機(jī)會摸到了那些排列在棋盤上的子力，并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指揮，這才是有趣的丌始，而且再也不會像以往那樣偷拿個棋子玩，有時會遭到大人的呵斥。如此二三年過去了，我不但學(xué)會了下棋，而且還從大伯的嘴巾聽到了許多有關(guān)象棋的趣事兒，這就包括棋盤巖的傳說。

當(dāng)我聽太伯講，棋盤巖就在雕上不遠(yuǎn)處時，立時興趣暴漲，三番五次地往山上爬，有時甚至在他的山廠屋中過夜。冬去春同夏又過，又到了一年的天高云淡的秋季。我陪著大伯巡山，大伯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我們常常攀登到棋盤巖作歇腳之處。坐在巨大的巖石上，望望山下的一馬平川，回顧周遭的峰巒翠嶂，再想象著仙翁們在此走棋的情景，一呆老半天。

當(dāng)時，一只山鷹從犬洪山上掠下，大伯才開口說：“知道我住的地方為何叫雕上了吧？”我順著大伯的指向，看著翱翔的鷹，終于明白了，所謂“雕上”的叫法，原來是指這山勢的陡峭崎嶇，唯有鷹雕才能上去。大伯接著說：“你看這南坡，相對平緩，不長高大樹木，只是些茅草荊棘叢，是野兔出沒的好地方，正是因為有了野兔，所以才有了老雕的身影。”說著，大伯又指向北坡。北坡是刀削般的懸崖，樹林郁郁蔥蔥，生機(jī)盎然。于是，我問：“大伯，這山為哈叫做大洪山呢？”這就有了第一個故事，大洪山的傳說，也是棋盤巖傳說的前奏，兩者有承前啟后的因果關(guān)系。

據(jù)大伯所說，此山原先喚作柯仙山，山背后有個寺廟叫做柯仙寺。不知什么時候起，從哪兒來了個有些邪術(shù)的惡和尚，糾集了一幫人，霸占了該寺。他們就近作起惡來，一時間黑云密布，烏煙瘴氣。原本，這是一條出入剩州的官道，這可害慘了過往行人和客商，紛紛在此遭劫受戮。很長時間里，連官府都沒明其因，不知所云。

說這話，就到了東晉年間。有一個從蘇南米的自幼學(xué)法術(shù)的年輕道士葛洪，沿途問道求仙時也來到了這里。葛洪一見這團(tuán)怪氣，立刻明白了足怎么一回事，馬上施展平生所學(xué)，與其斗法。只是惡和尚占據(jù)了柯仙山峰的有利地形，仗著人多勢眾，又有黑風(fēng)惡氣相助，把葛洪壓在山腹，情形岌岌可危。葛洪急切間，想到了隨身之物中還有一副象棋可以利用。他熬到天黑，邊燒象棋，邊咬破中指滴血火焰中，再口念咒語，火燼時，奇跡出現(xiàn)了，黑暗中仿佛有千軍萬碼在調(diào)動。猛然間，雷電閃動，狂風(fēng)交集，轟轟聲中，柯仙山陷于火海之中。第二天，天晴日朗，柯仙山頂一片狼藉，亂石遍地，就連柯仙寺也不見了蹤跡，想是在昨夜的雷電大火中和惡人一道同歸于盡了。

當(dāng)時的葛洪，望著柯仙山的地形地貌，暗叫一聲：“這不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修道求仙之處嗎？”于是，他不走了留了下來，在此修煉，終于得道成仙。后人為了紀(jì)念這位亞直仗義的仙家，遂把柯仙山稱為太洪山了。

聽完大伯的敘述，我拍拍身邊的巖石，笑著說：“是，這也是那次斗法中獻(xiàn)身的棋子了？”大伯也笑呵呵地未置可否。我又問：“后來呢？”大伯答：“后來，后來的故事，才是棋盤巖傳說的真正起因?！币韵率谴蟛?dāng)⒄f的第二個故事，這也是根本所在。

話說葛洪，在柯仙山除妖降魔的事傳開以后，讓八仙中的呂洞賓聽到了。這呂仙本就是性情中人，而且也喜弈棋，便懷著好奇探問的心情，尋到了葛洪修道之處。葛洪就引到這片亂石崗中，一一向呂洞賓述說當(dāng)時之事。呂洞賓聽完，一時必起，定要與葛洪一戰(zhàn)高下。于是乎，倆人選石向坐，擺棋開戰(zhàn)。這時候，白溪平原的趙家莊人趙雄正好砍柴歸來，路過這里。趙雄見狀，大感驚奇：“這荒野之地竟然有人在此下棋！”原來他也是一個喜棋的人，忍不住，就用短柱支住柴擔(dān)，心想看一會兒再走，反正夭色還早。

二位仙家，棋逢對手，至中局，殺得難分難解，早膠著狀態(tài)，難分高下。趙雄一時看得入神，忘乎所以。但見山底洋下一會黃一會兒綠，反復(fù)變更著……許久，葛洪抬頭問：“這位老哥，你怎么還不走？”趙雄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一局棋未完，還早呢?！眳味促e這才說：“不早了。你看看你肩下的短柱。”趙雄一看嚇一跳，但見白蛀蟲已吃到短柱頂了。他一愣間，連肩卜的柴草也都化成了腐沫，隨風(fēng)而散。趙雄這才慌了。呂洞賓笑笑說：“你與我們也算有緣，這樣吧，我這里有匹馬，你騎著下山去看看你的家。如若還有你熟識的東西，你就下馬；如果沒有了，你就別下馬，回來見我們?！眳味促e說時已隨手扯了一截茅草，疊成一匹馬，往山道上一拋，立刻一匹駿馬出現(xiàn)在眼前。趙雄已慌了神，見狀，順不上許多，翻身上馬急急忙忙而去。呂洞賓嘆息二聲：“究竟還是福薄了一點?！北澈?，傳來葛洪的叮嚀聲：“記著來找我?。　?/p>

這趙雄一路飛奔回到趙家莊，哪里還有趙家莊的影子？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所有的一切都讓他陌生得認(rèn)不得了。正傷心問，他忽然看見了自家用過的那只缺了一角的石搗臼。這熟識的舊物，讓他禁不住下馬走向前去。也就在這一霎那，那馬忽地不見了，還原成了茅草樣。趙雄驚愕間，這才恍悟他遇到了什么樣的奇事。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終于明白自己已失去了什么。經(jīng)過一番思慮，趙雄逆著白溪水追根問底去了。

以上兩個相關(guān)的傳說，一直在白溪平原流傳著，有鼻子有眼的，在豐富了人們?nèi)粘Ｉ畹耐瑫r，也讓很多有心人受益匪淺。多少年過去了，棋盤巖的風(fēng)光風(fēng)貌，連同大伯的言傳身教，常常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和大伯學(xué)棋下棋的點點滴滴，也成了我記憶深處最難忘懷的風(fēng)景。

近些年，縣里大力提倡整理開挖“旅游健身相結(jié)合”的登山古道，處處開花。在通往大洪山的多條山道中，唯獨(dú)經(jīng)由雕上而上的這條山路無人問津，原因是實在太過陡峭所致。

我想，人們是否已忙碌得忘卻了有關(guān)“棋盤巖的傳說”了？鑒于自身對生活現(xiàn)狀的困頓，還有對棋力有所退化的跡象，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各個棋攤中，尋找志同道合的同伴，告知這個傳說，再邀重訪仙蹤。我知道，這條路已是很久沒有人走了，肯定又是雜草叢生荊棘遍地，或許還有毒蟲猛獸。但是，我不怕，我要鼓勵同道，這權(quán)當(dāng)是我們?nèi)松猛局械挠忠淮慰嘈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