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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敦煌繪畫與雕塑的植物色考察

      2015-12-23 06:35:23王冬松李詩蕓
      關(guān)鍵詞:顏料

      王冬松 李詩蕓

      摘要:中國古代視覺藝術(shù)中使用的植物性顏料由于化學性質(zhì)不穩(wěn)定性一般很難保存下來,而敦煌由于特殊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環(huán)境至今保留了植物色的一些使用痕跡。通過對唐代敦煌繪畫和雕塑作品所用的植物色進行考察,追溯其源流、制取以及使用諸方面的歷史面貌,有助于還原或重建中國古代的植物色傳統(tǒng)。

      關(guān)鍵詞:敦煌繪畫;植物色;顏料

      中圖分類號:K87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15)01-0116-13

      在對中國古代乃至人類造型藝術(shù)發(fā)展的習慣性認識中,人們總是傾向于認為礦物色的使用要早于植物色。這一觀念的形成源于人們的一般視覺經(jīng)驗,因為在迄今發(fā)現(xiàn)的早期藝術(shù)品中留存下來的顏料多是礦物色,而很少見到植物色存在。其實,這主要是由兩種顏料的物質(zhì)屬性不同所導致的:礦物色性質(zhì)穩(wěn)定,能跨越歷史時空保存至今;植物色較不穩(wěn)定,過早地分解消失。然而,由于地理和氣候條件的特殊性,在古代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敦煌——的存世繪畫和雕塑中,非常難得地保留了植物色的使用痕跡。通過對這些植物色的考察,有助于我們?nèi)嬲J識中國古代的色彩使用傳統(tǒng)。

      一 敦煌藝術(shù)品所用顏料的研究概況

      20世紀初藏經(jīng)洞的發(fā)現(xiàn),曾在世界范圍內(nèi)掀起一股研究和關(guān)注敦煌的文化浪潮,并催生了一門嶄新的學問——敦煌學。尤其是藏經(jīng)洞發(fā)現(xiàn)的大量絹畫,色彩鮮艷、保存完好。這些絹畫大部分屬于8-10世紀,正好彌補了中國宋代以前卷軸畫嚴重缺失的狀況,也成為研究唐代顏料的珍貴一手資料。由于大部分敦煌絹畫以及部分壁畫、彩塑都流落海外。對這些散布在世界各處的藝術(shù)品顏料的研究也表現(xiàn)得參差不齊,其中美國、法國、英國所藏的部分藝術(shù)品經(jīng)過程度不一的科學分析,得到了關(guān)于顏料的部分科學數(shù)據(jù),以下略作回顧。

      (一)美藏敦煌藝術(shù)品的顏料研究

      關(guān)于美國所藏敦煌藝術(shù)品的具體數(shù)據(jù),王冀青在相關(guān)文章中有過詳細的描述。1923-1924年間,蘭頓·華爾納(Langdon Warner,1881-1955)在敦煌石窟盜走的壁畫殘片大部分都屬于唐代。此外,美藏敦煌藝術(shù)品中,莫高窟328窟佛窟南側(cè)合掌跪姿供養(yǎng)菩薩彩塑亦屬于初唐。20世紀30年代,美國哈佛大學福格博物館的蓋坦斯(Rutherford.J.Gettens,1900-1974)利用華爾納所盜敦煌壁畫進行取樣分析,其中發(fā)現(xiàn)的植物色有靛藍、胭脂、藤黃。

      (二)法藏敦煌繪畫的顏料研究

      根據(jù)王冀青的研究,法國學者伯希和(PaulPelliot,1887-1945)在1908年抵達敦煌莫高窟時候曾經(jīng)剝離了一些壁畫,但不知是否帶走。關(guān)于伯希和所獲的紙絹畫和麻織物,法國和日本學者在進行了長期的研究后于2008年出版了《壁畫——現(xiàn)代技術(shù)手段在濕壁畫和干壁畫中的運用》一書,集合了相關(guān)的研究成果。其中“法國國立美術(shù)館科學研究所”對這些藝術(shù)品的顏料組成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的植物色有藤黃、胭脂(紅花)和紫(钅丱)。

      (三)英藏敦煌絹畫的顏料研究

      1931年,英國博物館東方部主任韋萊(Arthur Waley)出版的《斯坦因所得敦煌繪畫目錄》的引言部分,提到斯坦因所獲敦煌絹畫(多屬9-10世紀)的顏料。不過沒有植物色的發(fā)現(xiàn)。

      (四)俄藏敦煌繪畫的顏料研究

      關(guān)于俄國人奧登堡(S.F.Oldenburg,1863-1934)所獲敦煌繪畫的色彩研究,沒有十分非常明確的資料。秋山光和在文章中曾提到奧登堡所獲敦煌壁畫的碎片保存在圣彼得堡愛爾米塔什博物館的東方部。在1995年歐洲學者進行的質(zhì)譜分析中,實驗的對象中有25件樣品(約6世紀晚期-11世紀早期)即是由圣彼得堡東方學研究所提供的,可惜具體顏料信息尚不得而知。

      (五)中國對敦煌藝術(shù)品的顏料研究

      中國敦煌壁畫顏料的分析工作在解放前基本為空白,解放后開始做了一些初步的研究工作。1978年之后開展的“莫高窟壁畫、彩塑無機顏料的X射線剖析”是一次規(guī)模較大的色彩分析研究,可惜是針對無機顏料的。之后,敦煌文物研究所又對西千佛洞壁畫所用顏料進行了科學分析。與莫高窟相比,西千佛洞中首次發(fā)現(xiàn)白色顏料蛇紋石黃色顏料石黃以及白色氧化砷,不過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植物色。李亞東對魏、唐、宋時期的敦煌壁畫進行采樣并做了光譜分析和x射線衍射分析。他還進一步討論了我國古代顏料的制造情況,認為唐宋時期中國已能制造銀朱、鉛白、鉛丹、密陀僧、鐵紅、銅綠、綠鹽、金粉、銀粉等人工合成顏料;此外還認為金青石來自于印度、波斯,甚至更遠的地區(qū)。蘇伯民、胡之德、李最雄等對敦煌壁畫中的紅色顏料進行了專題性的研究,指出敦煌壁畫使用的紅色顏料主要有三種,即鉛丹、朱砂和鐵紅。王進玉根據(jù)國內(nèi)對敦煌石窟藝術(shù)所用顏料的分析,認為敦煌壁畫顏料大體可分為無機顏料、有機顏料和非顏料物質(zhì)三種類型??傊袊诙鼗退囆g(shù)植物色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上沒有非常突出的成果。

      (六)總結(jié)

      就唐代這一歷史時期的壁畫和雕塑來看,目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植物色僅有如下幾種,如下表1。

      由上表可以看出,敦煌繪畫中發(fā)現(xiàn)的植物色雖然比較很少,卻基本涵蓋了幾個主要色系:青色系有靛藍、赤色系有胭脂和紫鐘,黃色系有藤黃和黃檗,下文對這幾種顏料展開詳細闡述。

      二 唐代敦煌植物色的分類考察

      中國擁有悠久的繪畫傳統(tǒng),也同樣擁有發(fā)達的印染傳統(tǒng),繪畫中使用的植物顏料與印染中使用的染料很多時候是同一種物質(zhì)。因此,考察中國古代的植物色,不能不和古代的印染業(yè)聯(lián)系起來。如《詩經(jīng)·小雅·采綠》有云:“終朝采綠,不盈一匊……終朝采藍,不盈一檐?!边@里的“綠”(藎草)和“藍”(藍草)都是古代常用的染色植物:藎草可以用來染黃,藍草可以用來染藍。由于這兩種草不能食用,古人顯然是作為經(jīng)濟作物來栽培的?!对娊?jīng)》中的《小雅》部分大都完成于西周晚期,由此推斷,最遲在西周時期人們就已經(jīng)掌握了染藍和染黃的技術(shù)。尤其是“染藍”在中國古代的印染傳統(tǒng)中最有代表性,對后世的影響也最大。

      (一)青色系

      靛藍

      靛藍,亦稱“靛青”、“藍靛”、“靛精”等,是從染色植物藍草中提取出來的一種植物性染色物質(zhì)。在中國古代的染色傳統(tǒng)中,染藍可是說是最為悠久的。如果說“終朝采藍,不盈一襜”是對百姓采藍生活的直接刻畫,那么“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則是對染藍經(jīng)驗的一種總結(jié)與引申。根據(jù)文獻記載,最晚到漢代的時候,藍草的種植已經(jīng)走向商業(yè)化。《藝文類聚》引《續(xù)漢書》有云:“楊震種植藍以供養(yǎng)母,諸生嘗有助種藍者,輒拔更種,以距其后。”這種靠“種藍”來“盡孝”的行為,說明“種藍”能夠帶來相當?shù)慕?jīng)濟效益。漢代興盛的染藍業(yè)也得到了出土實物的證明,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青色織物中,N18號青羅經(jīng)過色譜分析,確認即是靛藍所染。到南北朝時期,染藍的生產(chǎn)活動更加普遍。《荊楚歲時記》還描述了用染藍、染茜的方法給雞蛋染色的傳統(tǒng):“古之豪家食稱畫卵。今代猶染藍、茜雜色,仍加雕鏤,遞相餉遺,或置盤俎?!边@一習俗至今在華北農(nóng)村的孩子周歲儀式中仍在使用,不過多將雞蛋染成紅色以示吉祥。唐代文獻對染藍生活的直接描繪不多,不過《酉陽雜俎續(xù)編·支諾皋中》中的一則故事,可為我們提供一個參考:“姚司馬者,寄居汾州……經(jīng)年,二女精神恍惚,夜常明燈挫針,染藍涅皂?!睆囊蛊鹑舅{可以得知唐代的染藍活動已經(jīng)深入千家萬戶。

      靛藍作為顏料使用一般制成固體形態(tài),后世稱之為“花青”,常用為襯色或罩色,主要為石青襯地。在美國所藏莫高窟328窟的一尊供養(yǎng)菩薩彩塑像中分析出了靛藍,它為石青所覆蓋。這種在植物色上覆以礦物色的做法,在當時應(yīng)該是給彩塑賦色的一般性程序,并一直延續(xù)到宋代。如《營造法式·彩畫作制度》記載:“彩畫之制,先遍襯底,次以草色和粉,分襯所畫之物,其襯色上方布細色,或疊暈或分間剔填?!庇捎谒芟癫世L是直接畫在木料而非地仗之上,若直接上礦物色的話,木材表面孔隙會吸收許多顏料,難以達到頂期的效果。所以在施繪過程中要先“襯地”,“襯地之法:凡枓,棋,梁、柱及畫壁:皆先以膠水遍刷?!奔匆人⒛z水,然后在其上施白色或淺色植物色,最后再上礦物色,藍靛即是在“遍襯底”之后,發(fā)揮第二步“分襯所畫之物”的作用。由此我們推測,唐代敦煌彩繪中的設(shè)色工序大概與此相似,而且很可能也使用了靛藍。此外,在出土唐代敦煌文獻中也有對靛藍的記載。如英藏S.3227v號敦煌唐寫本字書在殘存的“彩色部”中記載有“蓼濫(藍)”。在稍晚的俄藏敦煌文獻Дx02822號《蒙學字書》的《顏色部》中亦記載有“青淀(靛)”。這些都說明靛藍在當時已經(jīng)成為人們?nèi)粘I钪幸粋€重要組成部分,而將其用于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推測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二)赤色系

      1.紅花

      在美藏初唐藝術(shù)品以及法藏唐代的絹畫《佛傳圖幡殘片》(EO.1154,圖1)以及《行腳僧像》(EO.1141,圖2)中,都分析出了紅色有機顏料“胭脂”,推測是由紅花制得。其實將該紅色植物顏料定為“紅花”也許更為恰當些,因為胭脂在中國古代是個具有多重語義的概念,下文將對紅花染色傳統(tǒng)的流變進行詳細探討。

      (1)源流

      紅花,本稱紅藍花,為菊科植物紅花,其干燥花所含色素為紅花素?!凹t花”之名始載于宋蘇頌(1020-1101)《本草圖經(jīng)》。唐慎微(1086-1094)《證類本草》引《本草圖經(jīng)》有云:“紅藍花,即紅花也,生梁漢及西域,今處處有之。人家場圃所種,冬而布子于熟地,至春生苗,夏乃有花。下作球匯多刺……其實亦同,葉頗似藍,故有藍名,又名黃藍。”這里指出了“紅花”何以稱作“紅藍”的原因?!凹t藍”亦有寫作“紅蘭”者,見《本草乘雅半偈》等書,應(yīng)為“紅藍”之俗寫或誤寫。

      由于紅花是古代制造胭脂的主要植物,所以世人又常以“胭脂”稱呼該植物,如晉人崔豹在《古今注·草木》中記載:“燕支,葉似薊、花似蒲公,出西方,土人以染,名為燕支。中國人謂之紅藍,以染粉為面色,謂為燕支粉。今人以重絳為燕支,非燕支花所染也。燕支花所染自為紅藍爾,舊謂赤白之間為紅,即今所謂紅藍也?!边@段文字既指出了紅花的染色功能,又明確了“紅藍”和“燕支”兩個概念之間的關(guān)系。概括說來,“紅藍”是中原人對該外來染色植物的稱呼,它指出了該植物能染“紅”的功能,又描述了它外形似“藍”的特征;而“燕支”一名,則是源于對匈奴語的“音譯”。

      紅花屬于外來物種,一般認為大概在漢代自西域傳入中原。由于當時匈奴與漢民族之間戰(zhàn)爭不斷,再加上官吏與民間的交流,使得很多西域物品種傳入中原,紅花即是重要的一種。紅花的大規(guī)模種植并進一步形成產(chǎn)業(yè)化的印染業(yè),應(yīng)該向后延遲一個時期。從較早記載紅花栽培的《齊民要術(shù)》來看,最晚在北朝時期,紅花就已經(jīng)形成商品性種植。到了唐代,紅花種植已經(jīng)遍及全國各個地區(qū)。《新唐書·地理志》載靈州、漢州、蜀州、青州等地皆土貢“紅藍”;《元和郡縣圖志》載靈州、興元府“開元貢:紅花”;《通典·食貨六·賦稅下》載天寶年間“漢中郡貢紅花百斤,燕脂一升”;《文獻通考》亦載漢中郡年常貢有“紅花百斤,燕脂一升”。

      由于敦煌在古代是西域通往中原的重要關(guān)口,所以該地紅花的種植可能比內(nèi)地還要早。到了唐五代時期,敦煌地區(qū)不僅是生產(chǎn)紅花的重要區(qū)域之一,而且還將紅花納為官府的賦稅。在敦煌文獻中能夠可以看到大量關(guān)于紅花的記載,不過在這些文獻中,“紅花”多以“紅藍”稱之,或簡稱作“藍”。如P.3396《沙州諸渠諸人粟田歷》記錄了10世紀前后敦煌諸渠瓜粟田種紅藍的面積。俄藏Дx2168號文獻《敦煌縣孟受渠康章六等瓜粟田納藍歷》也是一件有關(guān)敦煌種藍、納藍的重要文書,殘卷記載粟田和瓜田種紅藍者共55人。此外,敦煌文獻尚記載有以種藍為營生者,詳見S.10547《乙未年二月十四日法弁等合種藍契》。由于敦煌地區(qū)的農(nóng)作物是一年一熟制,百姓單憑糧食的收入相當有限,而種藍可以收到很好的經(jīng)濟效益,這也從側(cè)面反應(yīng)出當時敦煌地區(qū)的印染業(yè)是很發(fā)達的。當時敦煌寺院中使用的紅花有多種來源,有的為寺田種植收納所得,如S.6064號《未年正月十六日報恩寺諸色入破歷示示會稿》中記載報恩寺應(yīng)收納諸色斛斗,在一百六十石六斗田收中就有“一石五斗紅藍”。有的為賦稅所得,如P.2763v(四)《午年?(7907)倉曹某某等牒》:“壹佰玖拾陸碩陸斗貳勝(升)伍合紅藍?!备嗟目赡軄碜允浪咨鐣氖┤耄鏟.2862《李吉子施入疏》之四載:“紅花一斤,……施入寫鐘?!盤.3541《年代不明舍施疏》:“花一斤,入修造。”此處所說的“花”當指紅花。P.2567v號《癸酉年(793)二月沙州蓮臺寺諸家散施歷狀》載:“紅藍柒碩三斗”,“紅花一百二十一斤”。在敦煌文書中,“紅藍”的花一般稱之為“紅花”,多以斤論;它的“子、實”則稱之為“紅藍”,常以斗量。由此推測,在敦煌藝術(shù)中使用的紅色植物顏料,可能主要來自敦煌本地的生產(chǎn)。

      (2)染色功能

      紅花的干燥花所含色素為紅花素,紅花素又分為紅花紅素和紅花黃素,其中紅花紅素易溶于堿性水溶液,在中性或弱酸性溶液中可產(chǎn)生鮮紅的色淀,古代是用來染“真紅”和制作“胭脂”的主要染料;而紅花黃素溶于水和酸性溶液,古代染色過程中要將其過濾掉,所以衡量紅藍染色技術(shù)的水平,主要是看對紅花黃素的過濾能力。在紅花傳人中原的初期,由于過濾技術(shù)的不成熟,人們漂染所得的色相中往往包含有一定成分的黃色,所以東晉習鑿齒(?-383)《與燕王書》記載其可以染“緋、黃”兩色。也許正是基于古人的這種認識,“紅花”才又有“黃藍”之稱。不過,這里面的黃色成分是水溶性的,染黃效果非常不穩(wěn)定。唐代的時候,中原的紅花染色技術(shù)已經(jīng)普遍成熟。白居易(772-846)的《紅線毯》、即是一篇贊美紅花染色的生動詩作:“紅線毯,擇繭繅絲清水煮,揀絲練線紅藍染,染為紅線紅于花,織作披香殿上毯。”詩中的“紅藍”即指“紅花”。宋人文獻《云麓漫抄》對“紅花”有如下記載:“近世人多種之,收其花,俟干,以染帛,色鮮于茜,謂之真紅,亦曰干紅?!边@種對紅花與茜草所染色相的對比,反映了人們對色相品質(zhì)的追求,也從側(cè)面說明當時染色技術(shù)的發(fā)達。在敦煌地區(qū),當時還有專門從事染布業(yè)的染布匠。P.2040v《后晉時期凈土寺破歷》載:“粟一斗,喜朗染布手工用?!盤.3160《內(nèi)宅司破用歷狀》載“六月”“伏以今月廿七日,……付清奴染紫檉伍束,廿八日,……染緋肆束付清奴?!边@里所說的“染紫”和“染緋”應(yīng)該都是使用紅花作為原材料的。

      紅花可直接于纖維上染色而無需媒染劑,故在紅色染料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關(guān)于紅花的制取,古人可能很早就進行了嘗試?!洱R民要術(shù)》記載有“殺花法”,其中詳細介紹了如何對黃色素進行過濾,通過酸堿中和方式萃取植物堿色素以及將紅花做成“餅”加以保存的過程。這種“殺花法”在隋唐時期傳到日本等國,“紅花餅”也在后世得到了推廣和普及。不過,紅花染色的牢度有限,古人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問題。《天工開物·諸色質(zhì)料》記載:“凡紅花最忌沉、麝,袍服與衣香共收,旬月之間其色即毀。凡紅花染帛之后,若欲退轉(zhuǎn),但浸濕所染帛,以堿水、稻灰水滴上數(shù)十點,其紅一毫收轉(zhuǎn),仍還原質(zhì)”。“稻灰水”屬于堿性溶液,所以會使紅花染色褪色。現(xiàn)代實驗還表明:在微酸液中,不同用量的紅花素可得大紅、蓮紅、桃紅、水紅等色,這也與《天工開物》的記載相符合。

      (3)“紅花”與“胭脂”

      紅花染色功能的另一種體現(xiàn)是用來制造胭脂,以用于女子妝容或繪畫設(shè)色。唐代敦煌寫卷《俗務(wù)要名林》在“女服部”下記載有“月囙(胭)脂”,即為女子妝容之用;俄藏敦煌文獻第Дx2822號《蒙學字書》第十六《顏色部》記載的“色名”中亦有“葒(紅)花”和“煙火旨(胭脂)”,“紅花”從“染色植物名”變?yōu)椤吧背霈F(xiàn)在字書中,可見當時其對人們色彩觀念的影響之大。古代胭脂有多種制取方式,其中以紅花所制最早也最為廣泛。五代馬縞《中華古今注》中有云:“燕脂:蓋起自紂,以紅藍花汁凝作燕脂,以燕國所生,故曰燕脂,涂之作桃花妝?!贝苏f以紅藍花作胭脂不誤,但認為胭脂起自殷商以及“燕國所生故曰燕脂”的觀點,都缺乏可靠的依據(jù)。

      唐人楊炎(727-781)在《焉支山神祠碑》中曾載:“西北巨鎮(zhèn)曰燕支,本匈奴王庭,昔漢武納渾邪,置武威、張掖,而山界二郡之間,積高之勢,四向千里。”由此說可知,焉支山位于涼州天寶縣(即今甘肅省武威縣),本是匈奴“首府”所在,此地自古就以盛產(chǎn)胭脂出名,故《史記正義》引《西河故事》有云:“匈奴失祁連、焉支二山,乃歌曰:‘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痹摰爻霎a(chǎn)的胭脂,向東向南即傳入中原地區(qū);向西向北則可以沿著絲綢之路到達敦煌,甚至進一步抵達西域地區(qū)。我們從邊疆出土文書中即可以找到蛛絲馬跡,如《高昌義和四年(617)缺名隨葬衣物疏》中載有“[煙]支、糊(胡)粉具”一項。吐魯番第19號文書《高昌章和十六年(548)光妃隨葬衣物疏》,在記載的大量化妝品中也有“煙支”。胭脂在當時的文書尤其是在女性墓主的隨葬衣物疏中出現(xiàn)的頻率非常高。到了唐代,敦煌還出現(xiàn)了大量經(jīng)營胭脂、胡粉等化妝用品的胡商??梢?,當時的胭脂在西部地區(qū)應(yīng)該有很大的市場。

      關(guān)于用紅花胭脂的制取,《齊民要術(shù)》之“殺花法”下亦記載有“作燕脂法”:

      “作燕脂法:預燒落藜、藜、藿及蒿作灰(無者,即草灰亦得)。以湯淋取清汁(初汁純厚太釅,即殺花,不中用,唯可洗衣;取第三度淋者,以用揉花,和,使好色也)。揉花(十許遍,勢盡乃止)。布袋絞取淳汁,著瓷碗中。取醋石榴兩三個,擘取子,搗破,少著粟飯漿水極酸者和之,布絞取瀋,以和花汁(若無石榴者,以好醋和飯漿亦得用。若復無醋者,清飯漿極酸者,亦得空用之)。下白米粉,大如酸棗(粉多則白)。以凈竹箸不膩者,良久痛攪。蓋冒至夜,瀉去上清汁,至淳處止,傾著帛練角袋子中懸之。明日干浥浥時,捻作小瓣,如半麻子,陰干之則成矣。”

      其中,落藜等草木灰溶液呈堿性,主要是用來獲取紅色素;醋石榴作為媒染劑,使紅色具有較好的附著性。唐人韓鄂《四時纂要》“五月”篇中的作“燕脂法”與此相似,可見古來多沿用此法。李時珍(1518-1593)在《本草綱目》中記載了四種制取胭脂的方法:

      “時珍曰:燕脂有四種。一種以紅藍花汁染胡粉而成,乃《蘇鶚演義》所謂‘燕脂,葉似薊花似蒲,出西方,中國謂之紅藍,以染粉為婦人面色者也。一種以山燕脂花汁染粉而成,乃段公路《北戶錄》所謂‘端州山間有花叢生,葉類藍,正月開花似蓼,土人采含苞者為燕脂粉,亦可染帛如紅藍者也。一種以山榴花汁作成者,鄭虔(691-759)《胡本草》中載之。一種以紫聚染綿而成者,謂之胡燕脂,李殉(855?-930?)《南海藥譜》載之,今南人多用紫燕脂,俗呼紫梗是也。大抵皆可入血病藥用。又落葵子亦可取汁和粉助面,亦謂之胡燕脂?!?/p>

      李時珍所說這四種制取胭脂的方法中,第一種以“紅花制取者”使用最廣泛;第四種“用紫梗制取者”亦稱綿胭脂,后世亦有使用;第二種引自《北戶錄》之“山燕脂花”,由于原文獻并未指出何種植物,僅云其外形似藍,無從考證。我們推測可能還是指紅花,因為紅花本身也與藍草形似,故有“紅藍”之名。不過,李時珍所說的第三種以“以山榴花汁”制胭脂的方法,可以肯定是不屬實的??肌吧搅瘛庇址Q“山石榴”,即杜鵑花或日映山紅。前代文獻未載杜鵑花可以染色者,李時珍所謂《胡本草》中之“山榴花”估計實欲指“石榴花”。由于唐鄭虔《胡本草》早佚,唐人段公路《北戶錄》對其內(nèi)容之援引為較早者,其中有云:“鄭公虔云:石榴花堪作煙支。代國長公主(689-734),睿宗女也。少嘗作煙支,棄子于階,后乃叢生成樹?!辈贿^,后世文獻對《北戶錄》所引這段話之表述多有不同。如宋《類說》和明《天中記》皆引作“石榴”;元《樹藝篇》、明《古今說?!方砸鳌笆窕ā?。其實,“石榴”和“石榴花”雖一字之差,內(nèi)涵則完全不同。綜合我們對紅花和胭脂的認識,不難判斷以“石榴作胭脂”者是,而以“石榴花”作胭脂者非。首先,從這段所引文獻的邏輯上看,“棄子于階后乃叢生”,說明代國長公主在制作胭脂時是將石榴的種子丟掉的,那么她所使用的顯然是石榴的果實部分,而不是石榴的花,上文指出石榴可以作為媒染劑使用;若是用花,則與石榴之“子”無涉。其次,石榴花雖然顏色紅艷,但現(xiàn)代科學分析指出它所含的紅色素其實是水溶性的花青素,并不能作為染料使用,而紅花所含的紅花紅素才是一種不溶于水的結(jié)晶或結(jié)晶性粉末,呈暗紅色或紅褐色且有光澤,故可用為染料。因此,用石榴花制作胭脂是沒有科學根據(jù)的?!侗睉翡洝匪逗静荨氛?wù)摰娘@然還是以紅花為胭脂的做法。段公路既將鄭虔所言之“石榴”誤作“石榴花”,李時珍復將“石榴花”訛為“山榴花”,可謂錯上加錯,與事實相違甚遠。

      2.紫(钅丱)

      紫(钅丱),即紫礦,又名紫梗、紫草茸、蟲膠、紫膠等。其實“(钅丱)”為“礦”之古文,由于“(钅丱)”、“鉚”形近,古代文獻多誤“(钅丱)”為“鉚”。這一名稱反映了古人對該顏料的一種表面認識,其實此物并非礦物,而是紫膠蟲在樹枝上分泌的一種干燥膠質(zhì)物。其中雌蟲分泌的呈黃褐色或紫紅琥珀色,雄蟲分泌物較少,呈鮮朱紅色。紫(钅丱)在中國古代可用為染料、顏料以及藥物。因此嚴格來說,利用紫(钅丱)制取的胭脂應(yīng)視為動物性顏料或染料。

      (1)源流

      目前可以考見對紫(钅丱)的最早記載在晉代,《初學記》于“蟻漆”條下引晉代張勃《吳錄》有云:“居風縣有蟻絮藤,人視土中知有蟻,因墾發(fā),有木皮插其上,則蟻出,緣而生漆?!贝颂幩灾跋伷帷奔粗浮白希膩O)”。中古時期關(guān)于紫(钅丱)的直接記載也不少見,如《舊唐書》記載位于西南的“驃國”“其堂宇皆錯以金銀,涂以丹彩,地以紫礦,覆以錦廚?!彬娮迨窃谝谅逋叩捉饔蚪⒌墓艊?,在今緬甸伊洛瓦底江下游卑蔑附近。又,段成式(803-863)在《酉陽雜俎》中對“紫(钅丱)”有更為詳細的記載:“紫(钅丱)樹出真臘國,真臘國呼為勒怯(lak-ka,即lakka,lac),……樹長一丈,枝條郁茂,葉似橘,經(jīng)冬而雕,三月開花,白色不結(jié)子。天大霧露及雨,沾濡其枝條,即出紫(钅丱);……真臘國使折沖都尉沙門陁沙尼拔陁言,蟻運土于樹端作窠,蟻壤得雨露,凝結(jié)而成紫(钅丱)。”文中所說的“真臘”,又作“占臘”,為中南半島古國,其境在今柬埔寨境內(nèi)。由此可見,古代記載紫(钅丱)的產(chǎn)地多在南洋地區(qū)。此外,中國南部地區(qū)亦產(chǎn)紫(钅丱),在唐代還被列為上貢之品,《新唐書·地理志》記載嶺南道福祿州:“土貢白镴、紫(钅丱)”,龐州:“土貢孔雀尾、紫(钅丱)”。又,《唐六典》卷三亦記載:“福祿、龐二州,紫(钅丱)木?!?/p>

      不過,紫(钅丱)在早期可能主要用為藥物。被斷定為8世紀寫就的敦煌藏文文書P.T.1057《藏醫(yī)雜療方》在《治流血方》中即有用“紫(钅丱)”熬藥的記載。不過,將紫(钅丱)用為顏料的記載在唐代也屢見不鮮。《酉陽雜俎》記載了一個用顏料染牡丹花根部以使其開花變色的故事:“掘棵四面,深及其根,寬容人座。唯赍紫礦、輕粉、朱紅,旦暮治其根,……時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發(fā),色白紅歷綠?!惫适卤旧黼m不可信,但我們從中可以知道“紫(钅丱)”在當時是可以作為顏料使用的。而由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指出“南海之蟻鉚((钅丱))”,可進一步推測唐代繪畫所的紫(钅丱)可能主要來自南部地區(qū)。俄藏敦煌文獻Дx02822號西夏時期的《蒙學字書》中錄有“紫梗”,不過是放在“藥物部”而非“顏色部”下。此外,李盛鐸所藏的一份題為“金統(tǒng)二年”(881)的敦煌壁畫表錄中,真實而詳盡地記錄下石窟壁畫的全部色彩信息。其中多處出現(xiàn)了“紫纊((钅丱))”以及“深紫纊((钅丱))”,因此敦煌壁畫曾用紫(钅丱)進行設(shè)色是沒有疑問的。而在法藏敦煌絹畫的顏料分析中,EO.1399《持紅蓮菩薩立像幡》中所使用的紫色顏料即為一種機質(zhì)的蟲膠,基本可以斷定就是紫(钅丱)。

      關(guān)于紫(钅丱)的情況,康熙帝(1654-1722)在《康熙幾暇格物編》中有過較詳細的考述,其中《各作泥臘》篇記載:

      “西洋大紅,出阿末里噶。彼地有樹,樹上有蟲,俟蟲自落,以布盛于樹下收之,成大紅色蟲,名‘各作泥臘??级纬墒健队详栯s俎》有紫(钅丱),出真臘國,呼為‘勒法,亦出彼國。使人云,是蟻運土于樹端作案結(jié)成紫(钅丱)。唐《本草》蘇恭云,紫(钅丱)正如臘蟲,研取用之?!秴卿洝匪^赤膠,亦名紫梗,色最紅,非中國所有也。又考元周達觀(約1266-1346)《真臘風土記》云:‘紫梗,蟲名,生于一等樹上,其樹長丈馀,枝條郁茂,葉似橘,經(jīng)冬而雕,上生此蟲,正如葉螵蛸之狀,葉雕時蟲亦自落,國人用以假色,亦頗難得。又唐人張彥遠《名畫記》云:‘畫工善其事,必利其器。研練重采,用南海之蟻鉚((钅丱))。按今西洋之各作泥臘,大小正如蟻腹,研淘取色,有成大紅者,亦有成真紫者。用之設(shè)采,鮮艷異于中國之紅紫。是即古之紫鉚無疑。而北宋以前畫用大紅色,至今尤極鮮潤者,實緣此也。

      不過,康熙所說產(chǎn)自美洲的“大紅色蟲”其實是指胭脂蟲,而非制造紫(钅丱)的紫膠蟲(Laccifer lacca)。胭脂蟲屬于動物分類學上的同翅目粉介總科下的洋紅介科,原產(chǎn)于墨西哥和中美洲,寄生在仙人掌類的植物之上。成熟的胭脂蟲體內(nèi)含有大量的洋紅酸,是一種理想的天然染料。胭脂蟲干體可加工生產(chǎn)成胭脂紅色素,并可進一步制成洋紅顏料,色澤亮紅而鮮艷。而紫膠蟲屬于同翅目的膠蚧科,紫(钅丱)是它的分泌物,因此兩者完全不同。

      至今在西藏的宗教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依然把紫(钅丱)作為紫紅色顏料加以使用。如扎雅活佛洛登喜饒(1939-)在《西藏宗教藝術(shù)》一書中指出,西藏宗教藝術(shù)所使用的“紫紅色顏料來自于樹枝上的球狀昆蟲所產(chǎn)生的一種紫紅色樹脂(類似松香)。”其實,這種紫紅色樹脂就是紫(钅丱),因為紫膠蟲雌性蟲體的形狀正是球性,而紫膠也主要是由雌性分泌的。

      (2)制取

      由紫(钅丱)制取的胭脂又稱為“綿胭脂”,關(guān)于制作方法,唐人王燾(670-755)在《外臺秘要方》中有詳細的介紹:

      “崔氏造燕脂法,準紫(钅丱)(一斤別搗),白皮(八錢別搗碎),胡桐淚(半兩),波斯白石蜜(兩磲)。右四味,于銅鐵鐺器中著水八升,急火煮水,令魚眼沸,紫(钅丱),又沸,內(nèi)白皮訖,攪令調(diào);又沸,內(nèi)胡桐淚及石蜜,總經(jīng)十馀沸,紫(钅丱)并沈(沉)向下即熟,以生絹濾之,漸漸浸疊絮上,好凈綿亦得,其番餅小大隨情,每浸訖,以竹夾如干脯獵于炭火上炙之燥,復更浸,浸經(jīng)六七遍即成,若得十遍以上,益濃美好。”

      中國對紫(钅丱)的加工制造由來已久并代為傳承,在唐代更為被列為名產(chǎn)和貢品。由紫鐘制成的綿胭脂,在奈良時期傳入日本。日本正倉院文書中即記載有“紫礦”,而今至今仍然是日本赤色顏料中的重要一類。中國在唐代以后一直延續(xù)到清代,綿胭脂的生產(chǎn)和使用從未中斷。到了清代后期,隨著“西洋紅”這種工業(yè)化產(chǎn)品的大量輸入,我國自古依靠手工生產(chǎn)的紫(钅丱)顏料逐漸失去了市場。這種由于外來顏料的輸入而導致本土顏料生產(chǎn)式微的情況,在近代中國是一個普遍的現(xiàn)象,并不限于紫(钅丱)一種。從大處講,這也是西方工業(yè)文明對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濟形態(tài)的沖擊所導致的必然結(jié)果。

      (三)黃色系

      敦煌繪畫中的植物性黃色顏料,目前發(fā)現(xiàn)的只有藤黃,此外還分析出一種純?nèi)玖宵S檗,雖然它的主要功能是給經(jīng)卷染色以防蟲蛀而非純粹出于染黃,不過其在性質(zhì)上和植物顏料是一樣的,而且在唐代黃檗也用于絲織物的染色,所以我們將其一并加以討論。

      (1)藤黃

      藤黃是以其原產(chǎn)地柬埔寨(Gambodia)來命名的,原植物為常綠喬木,主要分布在熱帶地區(qū)。敦煌藝術(shù)品中藤黃使用得不是很多,前文提到的美藏莫高窟328窟初唐時的供養(yǎng)菩薩,法藏9世紀絹畫《持紅蓮菩薩立像幡》(EO.1399,圖3)以及8世紀中期的《佛傳圖幡殘片》(EO.1154,圖1)均分析出了藤黃。不過,雖然我們在唐代敦煌藝術(shù)品中發(fā)現(xiàn)了藤黃,但在傳世唐代文獻中卻不見藤黃之名,出土文獻中亦未有,可能是當時人們不用藤黃之名的緣故,至于當時用何名尚待進一步考證。到了宋代對藤黃的記載就多了,如《墨經(jīng)》《容齋隨筆》《宋朝事實》等書均有涉及,尤其以《營造法式》所載藤黃尤多。五代李殉的《海藥本草》對“藤黃”一名的記載應(yīng)是目前已知最早的:

      “謹按《廣志》云:出鄂、岳等州諸山崖。其樹名海藤?;ㄓ腥铮⒙涫?,彼人收之,謂沙黃。……據(jù)今所呼‘銅黃謬矣。蓋以銅、藤語訛也。按此與石淚采無異也。畫家及丹灶家并時用之?!?/p>

      晉人郭義恭所撰粵東輿地之書《廣志》已經(jīng)失傳,不過《海藥本草》所引謂藤黃出“鄂、岳等州”,與今日兩湖地區(qū)有海藤分布的事實是相符合的。該文獻載當時人多呼“藤黃”為“銅黃”,其實在日本的《延喜式》中,“藤黃”也載作“同(銅)黃”,應(yīng)該是“沿誤”了當時中國的稱呼。

      (2)黃檗

      黃檗為蕓香科黃柏屬落葉喬木,別名有黃菠蘿、黃柏、黃木等。黃檗莖的內(nèi)皮中所含小檗堿為堿性黃色染料,并有防蠹蟲的功效。中國至少在漢代就已經(jīng)認識到黃檗的染色功能,如司馬相如(約前179-?)《子虛賦》有云:“檗離朱楊?!崩钌疲?30-689)注引張揖曰:“檗,皮可染者?!庇牲S檗所染之紙稱黃紙,這種紙張最晚在魏晉時期就已開始流行,史載東晉桓玄(369-404)下令廢竹簡,用“黃紙”代之,即指此類紙。顏之推(531-約595)曾云:“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正因為紙張用黃檗染過,用雌黃滅誤才可以做到不見痕跡。關(guān)于用黃檗給紙張染色的具體方法亦較早見于《齊民要術(shù)》,該書《雜說》部分“染潢及治書法”條云:

      “凡打紙欲生,生則堅厚,特宜入潢。凡潢紙滅白便是,不宜太深,深則年久色闇也。入浸蘗熟,即棄滓,直用純汁,費而無益。蘗熟后,漉滓搗而煮之,布囊壓訖,復搗煮之,凡三搗三煮,添和純汁者,其省四倍,又彌明凈。寫書,經(jīng)夏然后入潢,縫不綻解。其新寫者,須以熨斗縫縫熨而潢之;不爾,入則零落矣。豆黃特不宜裒,裒則全不入黃矣?!?/p>

      用黃檗染成的紙張,曾經(jīng)專門作為皇帝詔令用紙。唐高宗(628-683)時曾經(jīng)頒布《改尚書省制敕用黃紙詔》:“制敕施行,既為永式,比用白紙,多有蟲蠹。自今以后,尚書省頒下諸司諸州及下縣,宜并用黃紙。其承制敕之司,量為卷軸,以備披簡?!秉S紙成為“詔令用紙”之后,為了避諱,一般百姓不敢再用。如宋祁(998-1061)在《宋景文公筆記》有載:“或曰:‘古人何須用黃紙?曰:‘蘗染之可用辟蟑。今臺家詔敕用黃,故私家避不敢用。”不過宋代以后白紙使用越來越多,黃紙則僅用于道釋家寫經(jīng),故后世又常以“黃卷”代指道書或佛經(jīng)。

      在唐代,一方面沿用以黃檗為紙染色的傳統(tǒng),另一方面,也用其來為織物染色?!堆酉彩健たp殿寮》對織物染色的記載中,黃檗的使用量很大,由此推測在唐代用黃檗給織物染色應(yīng)該是很普遍的做法。此外,1995年歐洲學者首次用質(zhì)譜分析法分析了現(xiàn)存世界最早有明確紀年的雕版印刷品——敦煌藏經(jīng)洞出土的金剛經(jīng),發(fā)現(xiàn)經(jīng)卷的紙張即經(jīng)過了黃檗染色。這是首次使用科學手段分析出敦煌出土文物中的黃檗成份,后來,其他的類似實驗也進一步證實了這一結(jié)果。

      關(guān)于黃檗的產(chǎn)地,唐代文獻記載主要在川陜之間。如《元和郡縣志》記載興州順政縣北武興山“多漆及黃蘗(檗)”,《唐六典》記載(陜西)“金州之梔子、黃檗”,《新唐書·地理志》記載金州漢陰郡土貢黃檗,亦在今陜西漢中、漢陰一帶。此后的文獻多載以川產(chǎn)黃檗為佳。因此,敦煌地區(qū)所用的黃檗,應(yīng)該主要來自內(nèi)陸地區(qū)。

      三 結(jié)語

      唐代是中國古代的色彩藝術(shù)獲得高度繁榮的時期,大唐氣象在視覺藝術(shù)中折射出的是一個五色斑斕、七彩紛呈的世界。從整個中國古代造型藝術(shù)的發(fā)展史來看,唐代作為藝術(shù)的色彩語言發(fā)生地位轉(zhuǎn)變的前夜,其所達到的色彩成就既與后世構(gòu)成了強烈的對比,又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時代氣息。而敦煌作為唐文化的一個地域性縮影,其所保留下來唐代藝術(shù)珍品,為我們重新關(guān)注和研究中古時期藝術(shù)中的色彩問題提供了可能。本文選擇“植物色”這一角度切入唐代敦煌繪畫和雕塑的色彩研究,努力鉤沉一些被湮沒的色彩細節(jié),希望能在色彩的物質(zhì)文化研究上聊盡綿薄之力。

      【責任編輯 陳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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