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純
(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無錫,214122)
語言與思維可分性的思考
胡純
(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無錫,214122)
語言、思維和意義,這三者在表達和理解的過程中融為一體,但它們卻各自分屬不同的系統(tǒng)。語言是形式,思維是手段,意義是它們的共同目標。線性是語言的本質(zhì)屬性之一,而思維卻不受線性的束縛。思維具有多維的特點。在表達和理解的過程中必須把多維的思維從線性的語言中分離出來,才能擺脫語言對思維的糾纏和束縛?!叭フZ言外殼”的過程就成功地實踐了語言和思維的分離以及意義的提取。
語言;思維;可分性;線性;多維性
語言與思維的關系是一個既古老又充滿生機的話題。古今中外的很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探討過這個問題,但最終卻無法得出一致的結論。這個頗有爭議、異常復雜的問題之所以成為多種學科長期以來共同探討的基本問題,是因為它涉及到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以及人類心智和外在表達的具體運作過程。雖然難以得到統(tǒng)一的結論,但學者們從各自的角度對這一問題進行的研究及闡述,就是人類探索和認識自身認知特性、了解人類精神特征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促進我們對與語言和思維密切相關的問題的研究。本文就試圖對語言和思維的本質(zhì)區(qū)別進行分析,以說明它們的可分性以及這種可分性給我們的表達和交流帶來的幫助。
(一)同一說
前人對于語言和思維的關系問題主要存在兩種觀點:同一說和分離說。同一說認為,語言與思維是緊密結合、不可分離的。即不存在沒有語言的思維,也不存在沒有思維的語言。同一說最早可追溯到柏拉圖,他認為人在思考的時候,就是心在和自己說話。在此后漫長的時間里,有很多學者都持這種觀點。
洪堡特強調(diào),思維一定要經(jīng)過語言才能明確化,表象才能上升為概念?!罢Z言始終參與了表象的轉化,即使在沉默不語的情況下,表象也會借助語言而獲得客觀性,然后再回到主體上來。沒有這個過程,就不可能構成概念,不可能有真正意義的思維。”[1]67他把語言提到了極為重要的位置,認為人們借助語言來形成世界觀,在語言的引導下生活。語言可以體現(xiàn)、促進和抑制精神力量。在洪堡特看來,語言和思維是不可分離的。不存在沒有語言的思維,而且語言對人們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能起到定性的作用。在此基礎上,他又強調(diào)了語言的獨立性,認為語言雖是在每一次具體的思維中得到實現(xiàn),但整體上并不依賴于思維?!罢Z言有異于、獨立于心靈和語言隸屬于、依賴于心靈,實際上可以統(tǒng)一起來,說明語言的本質(zhì)特征?!保?]76語言客觀、獨立自主地發(fā)揮作用,它可以促進概念的構成和思維的過程,但同時又受思維的影響和制約。洪堡特明確了語言的主客二重性。語言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系統(tǒng),它在同代人之間及歷代人之間傳遞著精神力量,體現(xiàn)和促進思維的產(chǎn)生發(fā)展,但同時又受制于思維。思維必須經(jīng)過語言才能明晰,但同時又制約著語言。洪堡特強調(diào)的是語言和思維之間的互動關系,突出了語言在人類精神世界的作用和地位。
薩丕爾對語言和思維的關系也作過詳細探討。他把語言和思維的關系比作工具和產(chǎn)品,認為不借助工具就不可能進行生產(chǎn)。沒有語言,思維的產(chǎn)生和日常運用是不可想象的。在語言開始表達的時候,其中就滲進了思維。薩丕爾還強調(diào)語言和思維之間相互作用的復雜過程:工具使產(chǎn)品成為可能,產(chǎn)品又改良了工具。他認為思維在具有明確的語言表征之前不具有獨立的生命。語言符號是認識和明晰思想的途徑,但同時也可以制約思維的過程,影響我們對概念的理解。思維能促進語言的進一步成長,但思維也必須經(jīng)過語言才能為人們所把握。[2]和洪堡特一樣,薩丕爾也認為語言和思維不可分離,也把語言提到了相當重要突出的位置。他們二位都是在揭示語言和思維間互動關系的同時,強調(diào)語言在思維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沃爾夫的研究焦點之一也是語言與思維的關系,他在《科學和語言學》一文中首先從反自然邏輯的觀點來看待這一問題。他說“自然邏輯表明,交談不過是和交流密切相關的附帶過程,而與思想的構成無關?!瓨嬒胧且粋€獨立的過程,我們稱之為思維和思想。它應該和某種具體語言的本質(zhì)沒什么關系?!保?]207這種源自唯理論哲學的自然邏輯的觀點,認為語言和思維的形成無關,這恰恰是沃爾夫所反對的。在分析了霍皮語的概念分類及其他的例子之后,沃爾夫說“每種語言系統(tǒng)的背景(即語法)不僅僅是出聲思想的再現(xiàn)工具。語法本身可以對思想起到定型的作用。它是個體心智活動的規(guī)劃和導向?!保?]212在《語言、思維和現(xiàn)實》一文中,沃爾夫更加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人的思維是受一種他自己意識不到的不可抗拒的法則控制的。這些法則的模式就是人們所操語言的精細分類。而這種精細分類是不為人所察覺的。”[4]至此,沃爾夫不僅強調(diào)了語言與思維的密不可分,而且把語言對思維的決定作用推到了極至。
(二)分離說
隨著心理學和認知科學的發(fā)展,有學者開始提出分離說。分離說認為語言與思維是分離的,思維可以獨立于語言之外,語言并不是思維過程中不可缺少的成分。
皮亞杰就是分離說的典型代表。在觀察和分析了大量的兒童語言及兒童行為之后,皮亞杰經(jīng)過分析得出:語言確實對思維有一定的幫助和促進,但語言絕不等于思維。并不是所有的思想都可以用語言來溝通。在自我中心語言中,言語并不溝通說話人的思想,它是用來伴隨、加強或補充其行為。在思維中起作用的絕不僅僅是語言,還包括圖畫、形象、我向符號、姿態(tài)、動作等等。[5]
維果茨基是從種系和個體發(fā)生以及概念的形成方面來探討語言和思維的關系。他認為二者具有不同的發(fā)生學根源,它們的機能沿著不同的路線發(fā)展,彼此獨立。最初的思維是非語言的,言語是非智力的。[6]維果茨基把語言和思維放到了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中加以研究,并且把詞義定為言語思維的單位,采用語義分析的方式來探究言語思維的本質(zhì)過程。他認為思維與言語的關系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一個過程,是從思維到言語和從言語到思維的連續(xù)往復運動。在外部言語中,思維是由詞來體現(xiàn)的,而在內(nèi)部言語中,隨著詞語產(chǎn)生思維,詞語就消亡了。值得注意的是,維果茨基在語言與思維的互動關系的探討中,談到了意義的作用。他認為,思維和言語不一樣的是,思維不是由彼此獨立的單位所組成的。思維在言語中沒有它的直接對應部分,因此從思維向語言的直接過渡是不可能的,其間必須通過意義。維果茨基考慮到了意義在語言和思維關系中的重要性,這是他比其他討論語言與思維關系的學者更深入的論點。遺憾的是,他沒有進一步探討三者在言語活動過程中的具體作用。
在前人的研究中,同一說的聲音大于分離說。多數(shù)學者認為,語言和思維不可分離。隨著語言學從其他學科中的獨立,學者們不但認為語言和思維不可分離,而且強調(diào)語言對思維的影響和控制。同時,前人在研究語言與思維的關系時,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意義。維果茨基雖然談到了意義的作用,卻并沒有深入討論語言、思維和意義之間的關系。在忽略意義的前提下討論語言和思維的關系,等于失去了問題的求索目標。意義在語言和思維的關系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語言是表達思想的符號體系。思維是人腦對于客觀世界的間接的、概括的反映,是概念推理的內(nèi)在活動。它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而是源于人的活動的內(nèi)化。[7]思維可以通過歸納與概括,把有相同性質(zhì)的事物抽取出來,可以通過事物的表征來間接推斷事物。思維不是物質(zhì),它產(chǎn)生于大腦與客體的作用之中,是一個心理活動的過程,它無法直接以物質(zhì)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思維的心理過程就是綜合、分析、運算、推理的信息處理過程,這個過程所要達到的目的就是獲取意義。語言符號(視覺和聽覺的)使得這種心理過程可以有具體、實在的表現(xiàn)形式。由于思維的抽象和不可見,通常情況下我們只能依靠具體的、可以聽見和看見的語言符號來體現(xiàn)和證實它的存在。意義是人們在社會活動中,以語言為載體,依賴于思維傳達的有關客體的觀念內(nèi)容或信息。獲取意義是把握事物的內(nèi)涵和外延的一種心理狀態(tài)。符號的內(nèi)涵是反映在符號中的對象的特有屬性或本質(zhì)屬性。符號的外延是具有符號所反映的特有屬性或本質(zhì)屬性的對象。我們把思維編碼成語言,然后再發(fā)出語音,在心理層面上把思維轉換成話語。[8]思維還對語言符號進行解碼,并思考意義,通過語言表達的概念來進一步促進思維。語言是符號體系,思維是心理過程,意義是觀念內(nèi)容或信息。它們?nèi)叻謱俨煌膶用婧腕w系,區(qū)別是清晰可見的,絕不能等同。但三者在語言交流的過程中又是如此的密不可分,融為一體,以至于人們常常會把語言和思維等同起來,且忽略意義在這個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語言是形式,思維是手段和方法,語言和思維要通達的共同目標是意義。所以意義是最終目標。要從語言到達意義,中間必須經(jīng)過思維。沒有思維參與的符號永遠處于靜態(tài),不負載任何意義。語言是意義的承載者。沒有語言,意義無法以一種實在的形式得以表現(xiàn)。意義通過思維得以構建,通過語言得以表征。但意義卻不依賴于語言形式,它是獨立于語言形式的。我們試圖用圖1來表示三者之間的關系。
圖1
圖1是在Ogden&Richards提出的語義三角理論基礎上產(chǎn)生的。區(qū)別在于,語義三角理論中的三要素是語言符號、思維、指稱物。而圖1用意義取代了指稱物。意義絕不等同于指稱物,意義除了包涵指稱物(即外延)之外,還包括內(nèi)涵。思維對語言符號進行解碼,然后進行信息的處理,并得出意義。所以語言符號和思維之間,思維和意義之間是直接聯(lián)系。語言符號要通達意義則必須經(jīng)過思維的心理過程,所以語言符號和意義之間是間接聯(lián)系。
語言和思維的共同目標是意義。為了達到目的,語言和思維必須通力合作。語言可以使思維明晰,可以促進思維的發(fā)展,可以在廣度和速度上增強思維的能力。這一特點早就被人們察覺并加以利用。但是反過來,語言也可以對思維產(chǎn)生糾纏和束縛,對思維的表達及意義的產(chǎn)生造成障礙。這一特點卻很少被人們發(fā)現(xiàn)。所以一旦產(chǎn)生了語言對思維的糾纏和束縛,人們往往因為意識不到而難以克服。語言對思維的負作用是由于兩者分屬不同的維度而造成的。
(一)語言的線性
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提出了語言符號的兩大原則:任意性原則和線性原則?!罢Z言的能指(signal)從本質(zhì)上是聽覺的,它占有一定的時間,具有時間性的特征。(1)在時間上占有一定的長度;(2)這種時間長度只能用一維來測量:它呈線狀。”[9]70索緒爾在此突出的是能指及聽覺兩個方面,即針對語言的能指而言,從聽覺的角度來講,語言是線性的。在書中明確提出“能指”(signal)這個術語之前,索緒爾用的是“音響形象”(sound pattern)這個詞。他把音響形象定義為“聽者對于音響的心理印象,可由聽覺得以證實。音響形象可以被稱為物質(zhì)成分是因為它是我們感官印象的表征?!保?]66之后他明確提出,用能指(signal)代替音響形象(sound pattern)。索緒爾一再強調(diào)了線性原則的重要性:“由此原則所引發(fā)的后果是無法估量的。整個語言機制的結構都依靠該原則。視覺能指可以同時引發(fā)二維以上的感官接收,而聽覺能指只能通過時間的線性來接收。這些能指的元素一個接著一個地發(fā)出,形成鏈狀?!保?]70通過聽覺而實現(xiàn)的能指符號在時間上不具有二重性,它們必須按時間順序,依次出現(xiàn)。所以線性特征成了它們與生俱來的特點,同時也成了它們與生俱來的束縛。如果意識不到這種束縛的存在,就很難掙脫表達過程中的糾結,難以充分地表達自己的思想。
(二)思維的多維性
人們常常用幾分鐘甚至幾十分鐘來闡述一個思想,而這個思想?yún)s可以在瞬間或極短的時間里整體性地呈現(xiàn)在腦子里。可見思想是作為一個整體結構存在于大腦中,而不像語言,必須線性地、鏈狀地展開。在講話者心中,整個思維可以立體性地呈現(xiàn)。圖式結構(schematic patterns)和隱喻投射是我們在表達和理解過程中的常用思維方式,在思維中起著重要作用。對圖式結構和隱喻的內(nèi)部結構分析就能使我們清楚地看出思維的多維性。圖式結構是知識體系產(chǎn)生過程的表征。這一體系包括物體、感知、事件、事件的序列,因果關系、社會背景等等。這一體系為某個概念提供了一個整體結構,這一概念可通過實例的特征來證實和填充。[10]在一個圖式結構里,可以包含參與者、道具、背景、事件序列、時間序列、目標等等。這些成分緊密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的框架,立體地呈現(xiàn)在思維過程中。圖式結構并非靜止不動,它可以有動態(tài)變化。人們正是通過圖式結構把概念和感知聯(lián)系起來。當一個圖式結構被構建或者激活之后,個體就可以根據(jù)這個結構來構建或者提取意義。除圖式結構之外,隱喻也是我們思維的基本方式之一。隱喻的本質(zhì)就是從源域向目的域的投射過程。其中包括空缺、關系結構、屬性、知識的投射,并由此構成了隱喻的內(nèi)部結構。[11]在構建和理解隱喻的時候,我們的思維是在兩個不同的域之間進行比較和推理,從而得出兩個域在構成要素、關系結構和屬性之間的對應性。兩個域是作為兩個整體的結構存在于思考者的大腦中,而整體結構當中的某個或者某些要素通過投射得以突顯。尤其是在概念隱喻中,源域的各要素作為一個整體結構被投射到目的域,這個整體結構的各個要素都同時得以突顯。由此可見,事物的各個要素可以以立體框架的形式,同時呈現(xiàn)在大腦中,并且在思維的過程中得以突顯。思維不是線性的,它不需要受時間的束縛,不需要依照時間順序依次展開。思維是立體的、多維的。這是思維和語言的重要區(qū)別。
由于語言是思維的主要表達形式,思維在被表達的同時就必定和語言糾纏在一起,這是不可避免的。對語言符號解碼和編碼的思維過程中必定存在維度的轉換。說話人把多維的思維轉換成線性的語言,或者聽話人把線性的語言還原成多維的思維,這種多維和線性之間的轉換必然存在某個接口。就像要把一件物品壓縮變形,裝入另一個容器,以完全不同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如果這個過程中能夠做到語言和思維的分離,使思維的內(nèi)容不受語言形式的糾纏,保持清晰的邏輯,提取出完整的意義,思維就可以完整地體現(xiàn)在流暢的語言之中。詞不達意的情況就說明說話人的思維和語言并沒有完全重合,大腦中尚存沒有被提取出意義的思維,說話人沒能擺脫語言形式對思維的束縛,思維和語言的接口沒能實現(xiàn)順暢的銜接。
擺脫語言形式對思維的糾纏和束縛,對意義的提取和構建至關重要。這一點在釋義理論中得到證實。而釋義理論的核心步驟就是去語言外殼。
語言的線性特征對思維進行干擾和糾纏的極端情況出現(xiàn)在同聲傳譯中。在單語交流中我們尚且存在語言和思維之間轉換的不暢,雙語交流的時候這一矛盾就更為突出了。同傳中,譯員每分鐘需譯出150個詞,而且,譯員的耳朵里時刻聽到原語的講話聲,這些聲音轉瞬即逝,不可再現(xiàn)。譯員不可能等待著它們自動消失,又沒有時間去細究每一個詞。他要尋找合適的目的語的語句來表達他聽到的內(nèi)容,卻又無法完全避開聽到的原語。原語的語言形式時時刻刻在刺激著他。他不得不和原語進行斗爭,努力地把兩種語言區(qū)分開來。這個時候,擺脫語言形式的干擾和糾纏,把思維和語言分離開來,通過思維來清晰地整理出意義,然后用目的語表達出來,這個過程的實現(xiàn)是成功口譯的關鍵。這一過程正是釋義理論研究的焦點。
釋義理論(Interpretive Theory)來源于對會議口譯的系統(tǒng)研究,它是巴黎學派的研究范式。形成這一學派的主要思想就是建構意義的模因。釋義理論的創(chuàng)立者是Seleskovitch和Lederer。釋義理論中突出強調(diào)的是譯員的理解過程,也就是去語言外殼,并把它作為翻譯過程的關鍵步驟。[12]翻譯過程是基于“去語言化”的話語意義,而不是語碼轉換,這一理念是釋義理論的基石。翻譯分為三個階段:原文的語言表達,經(jīng)過理解之后變成了非語言的意義(即去語言外殼),再用另外一種語言重新表達這一意義。[13]310其中,去語言外殼是最核心的階段。在Seleskovitch和Lederer合著的《口譯訓練指南》中,她們提供了系統(tǒng)而詳細的訓練方法。最初的練習要求學生在不記筆記的情況下,用原語復述一段話的主要意思。目的是在不涉及語碼轉換的情況下,學會通過聽來捕捉話語的意義。這個過程中對學生的要求是:“永遠不能使用與原文相同的表達方式”[13]44鍛煉的就是掙脫語言形式的束縛,讓思維和語言分離開來,并通過思維構建和提取意義。再把提取出來的意義用自己的語言形式表達出來,這樣就徹底擺脫了原文的語言形式。掌握了語言和思維分離的要點之后,在涉及到不同的語碼間轉換的時候,就可以擺脫語言和思維之間以及不同語碼之間的糾纏和干擾,可以通過分離出的思維來提取意義,再用另一種語言形式表達?!犊谧g訓練指南》中提到的第二種方法是視覺化練習。建議學生不僅是聽文字,還要通過文字產(chǎn)生聯(lián)想。通過想象的方法,想出講話人所敘述的事件,把聯(lián)想的情形串在一起,記住事件之間的聯(lián)系、因果聯(lián)系、各個意念之間的種種關系。[13]21-26書中所講的事件之間的聯(lián)系、意念之間的關系,就是我們在前文中所講的我們思維的常用方式之一:圖式結構。視覺化練習的目的就是讓學生們邊聽邊從語言的維度轉換到思維的維度,實現(xiàn)語言和思維的分離,以及語言和思維的順利轉換。
釋義理論始終強調(diào),必須極力避免使用與原文一樣的詞及一樣的表達形式。在同傳的過程中,原文已經(jīng)成了一個語言陷阱,它不斷地刺激著譯員的大腦,并且引誘譯員照搬原文的字詞結構,那樣就是死譯、硬譯,講話人的真實意圖就會被掩蓋和誤導。只有完全甩開原文的語言形式,在語言與思維分離的基礎上提取出意義,才能完全避開原語的陷阱,避開語言和思維之間以及兩種語言之間的干擾?!叭フZ言外殼”這一步驟的核心概念就是語言與思維的分離。
我們在探討語言與思維的關系的時候,意義是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語言是表達思想的符號體系,思維是對信息進行綜合處理的心理過程,意義是觀念內(nèi)容或信息。語言、思維、意義,它們分屬不同的體系,但卻緊密相連。語言是具體的表征形式,思維是抽象的手段和方法,它們的共同目標是獲取意義。語言可以增強和促進思維,使思維更加明晰。但由于語言和思維分屬不同的維度,語言對思維也會有糾纏、束縛和干擾的負作用。把思維從語言形式中分離出來,是消除這種負作用的解決方法。釋義理論中“去語言外殼”理念在同傳實踐中的成功操作,也證實了語言和思維分離的可操作性。對語言和思維可分性的認識有助于我們在單語及雙語交流中的理解和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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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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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大學人文社科自主科研計劃專項項目“語言與思維的可分性極其在翻譯教學中的應用”(2013ZX45)
胡純(1978-),女,博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認知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