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泌山房集》徽商傳記的史料價值

湯 汶 旸

(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　安徽　2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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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泌山房集》徽商傳記的史料價值

湯 汶 旸

(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安徽241000)

摘要：李維禎《大泌山房集》中的徽商傳記數(shù)量頗豐。這些傳記對徽商在外經(jīng)營活動進行多方面的介紹，對徽商的家庭日常生活多有記錄，反映了出當時徽商生活的社會風貌，對了解當時徽商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關鍵詞：徽商；經(jīng)營；艱難

李維禎(1547-1626)，字本寧，湖北京山人，穆宗隆慶二年進士，累遷提學副使。天啟初，以布政使家居。著有《大泌山房集》，凡134卷，包括世家、傳志、碑表、行狀、詩文等，其中有53篇為徽商傳記，記錄了徽商的經(jīng)營活動與日常生活，是研究徽商的第一手材料，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一、徽商資本的形成和積累

商人經(jīng)商需要有資本，而資本的形成來源有多種?；丈藤Y本主要分為自有資本和借貸資本兩種類型。自有資本經(jīng)商的很多，其自有資本又可以分為兩種，一種靠祖上經(jīng)商獲得的錢為母錢進行經(jīng)商，如《程上林吳李兩孺人家傳》“盡以業(yè)屬公，則之淮陰受鹽策”[1]。另一種靠節(jié)衣縮食積累資本進行經(jīng)商。這種方式大多是小本生意，經(jīng)商初期資本不足，經(jīng)商過程中步履艱難，靠的是自己掙錢的本領和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精神，積少成多最終致富。《征士方君墓志銘》記載的就是這一典型。方大經(jīng)家窮初期無本錢以經(jīng)商，不得已只得依靠父母變賣東西以獲得少量的本錢，“父母桮桊簪珥，寓諸他所，蓋勤有所存者，取以服賈”，最終靠著自己艱苦創(chuàng)業(yè)，抓住了商機，發(fā)家致富，“而自卜一廛，督工人織，以帛易粟……遂致巨萬”[2]。此外，徽州女性為男子經(jīng)商提供資本也是自有資本的重要來源之一，《大泌山房集》就記有不少事例，如“李以蠶織、簪珥助之，得三十金，賈峽江”[3]，“以女紅精良，以佐公什一”[4]?？拷栀J作為經(jīng)商資本也很普遍，這類大多屬于貧窮人家在經(jīng)商初期無資為本，不得已以借貸作為啟動資金。

徽商資本積累方式也就是商人獲得利潤的方式，《大泌山房集》介紹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長途販運。這種方式可以說在徽商資本積累過程中占有重要地位?；丈探?jīng)營網(wǎng)點遍布全國多個省市，許多商人就是利用商品地域差價販運貨物，牟取利潤而發(fā)家，正如《吳翁潘孺人墓志銘》中吳翁的回答：“白圭之廢著，范蠡之三致千金，豈有天幸哉。運之六寸，轉息之耗，取之貴賤之間耳?！盵5]二是把握時機。商人經(jīng)商能否牟利致富，很重要的因素是商人能否抓住時機?；丈淘诮?jīng)商過程中通過“觀時變”、“察低昂”，在貨物供大于求、價格相對低賤時進行儲備，在商品需求激增、供不應求、價格相對昂貴時予以出售，從供求差價中獲取相對多的利潤。程一昌在經(jīng)商過程中通過縝密的觀察，抓住貨物市場供求關系“負海煮泲為鹽，相時豐歉，度物低昂”[6]。程名爵也抓住時機“候時轉物，贏得過當”[7]。

二、徽商活動的行業(yè)和區(qū)域

徽商經(jīng)營范圍很廣，經(jīng)營的種類很多，主要有鹽、糧、木、高利貸等。在《大泌山房集》中反映鹽商的篇目較多?；罩蓰}商之多，這與徽州地區(qū)位置上離近兩淮鹽場，交通上具有便利水運是分不開的，同時鹽商的眾多也從側面反映出當時販鹽是一種成本低見效快的行業(yè)。方勉弟曾“受鹽莢賈淮南”[8]。商人許時霖“君用鹽莢賈武林，息輒什倍”[9]。《汪太公壽序》載：“己治維揚鹽筴，遂至巨萬?！盵10]可看出販鹽獲利之高。高利貸行業(yè)也是徽商經(jīng)營活動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一些商人在經(jīng)商獲得大量財富后改行從事高利貸行業(yè)，如吳翁初行賈淮南，而后“稱貸淮揚子錢家為業(yè)”[11]。另一些則一直以高利貸為業(yè)，如潘允明本以儒學為業(yè)后經(jīng)商，一直以高利貸為業(yè)，“廢舉收利，不十年，贏得過當十倍”。另外《大泌山房集》中還提到了徽商經(jīng)營陶、糧食等行業(yè)的情況。

徽州人大量出去經(jīng)商，這主要跟徽州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山多田少、土地貧瘠有關。李維禎說：“新安地千里，山陵居七，田居三，一歲食，仰給四方居半?！盵12]又說：“吾邑環(huán)山為城，民呰窳無積聚，率仰給外賈?！盵13]惡劣的地理環(huán)境迫使徽州人出去經(jīng)商謀生。明清時期在徽州地區(qū)流行的有一句俗語“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這正是徽州人無奈出去經(jīng)商的生動寫照，而正是這種艱苦的生存環(huán)境，塑造了徽州商人具有了一種四海為家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這種精神在逐漸的經(jīng)商過程中融入徽商的血液里。徽商遍布全國各地，而以長江兩淮流域最多，四通八達水域為徽商經(jīng)營活動提供了便利的交通運輸， 致使沿江區(qū)域有“無徽不城鎮(zhèn)”之諺，程神?！百Z楚”、“往來淮揚、清源間”[14]，朱季公“游兩淮、三楚間”[15]。程舉公父死之時，父留家業(yè)“維揚有鹽筴，竟陵有居貨，新安有督亢”[16]。當時徽商在沿江流域有許多的商業(yè)據(jù)點，如當時杭州。杭州作為江南二大都會之一，商業(yè)繁榮，交通便利，徽商順著新安江可直達杭州，由休寧縣出發(fā)至杭州水路總計730里。這無疑為徽商在杭州經(jīng)商提供了便利，使杭州成為徽商經(jīng)行貿(mào)易的重鎮(zhèn)之一。

三、徽商的經(jīng)商之道

商人大都重視經(jīng)商之道?！洞竺谏椒考分兄饕獜囊韵聨讉€方面介紹徽商的經(jīng)商之道。第一，重視商業(yè)道德，崇尚仁義，又以義為利。樊傳德在中州“振人之厄，好義聲，聞四遠，歸之者，嗔咽其門，累巨萬矣”[17]。汪玩在經(jīng)商時重視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在其他商人謀求小利時候自己“公務廉乎，贏得更倍”。“諸市場物必多與直販，小物不售者悉內于公，受直而去，客疑其故，公笑曰:‘吾意不在物也’”，結果“人人從之如歸市”?！芭c人言，無隱情，人以欺來輒信為實，久而其術敗，信之如初?！盵18]可看出明清傳記中的徽商，大多是講求操行的廉賈。第二，廣結良緣。商人在外經(jīng)商一靠自己，二靠朋友，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商人在外經(jīng)商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而在外廣結良緣，可以為自己在外經(jīng)商創(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徽商很早就注意到廣結良緣的重要性。胡汝順“性好客，客滿座，宴飲無虛日，與士言士，與農(nóng)言農(nóng)，與工商言工商”[19]。這為他經(jīng)商編織了廣泛的人脈。商人在古時地位低下，李維禎深有同感：“國有四民，士為上，農(nóng)次之，最后著工商，而天下諱言賈。新安賈人生而好援內貴人?！盵20]朱家寵“喜賦詩，里中長老賢士大夫家子弟，集行酒，授簡即事限韻，隨目賦詩，座客無不嘉嘆”[21]。李世賢“與士大夫賢豪長者游，擁篲為恭，投轄盡歡，于是，李長公聲甚著”[22]。第三，善于用人?；丈淘谟萌朔矫?，選擇有才能的人委以重任，并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爸硕鴷r使之”[23]， 吳光升“不疑人，以此益附焉”[24]。 第四，重視經(jīng)商的方法?；丈毯芏嗍侨遒Z，他們有文化，在經(jīng)商過程中懂得借鑒和學習古時商人的經(jīng)商方法，以“儒術飾賈事”[25]從而樹立了一種全新的商人形象。如商人汪士明“其忍嗜欲，與僮仆同苦樂，如白圭；能擇人而任時，如范蠡”，最終“賈乃大起”[26]。吳文漢“身與僮仆公作同甘苦，米鹽凌雜謹正簿籍，恒曉同人，夫分財賄而設鉤策，非以鉤策為能均也。使善惡多寡無所歸其怨也，是故卜筮以為決，權量尺寸以為器，書契章程以為式”[27]。他們正是充分利用精通儒術的條件，在諳熟商業(yè)規(guī)律、充分把握市場信息的基礎上進行決策，得以致富。第五，講誠信?！吧桃哉\為本，人無信不立”，誠信是徽商文化中的重要內容，它的有無與徽商發(fā)展的成敗密切相關。朱熹說：“誠包含有實理、誠愨兩重意思”?！罢\，實理也”、“誠是不欺妄底意思”，“亡誆欺詐不誠，信是個人所為之實”[28]。

四、經(jīng)營的艱難和風險

徽州地區(qū)特有的環(huán)境，迫使徽人外出經(jīng)商謀生，上文已經(jīng)提到。他們往往在經(jīng)商過程中處境十分艱難，有些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便體現(xiàn)出來。程神保家貧，無本經(jīng)商，只得依靠母親“以蠶織、簪珥助之”。商人經(jīng)商需要貨物運輸和儲藏，在這過程中難免會出現(xiàn)意外，程神保的貨物因“鄰人不戒于火，一夕盡毀于資”[29]。程徳魯?shù)拇爸翓|梁山，風覆舟遂沒”[30]。有些更是無妄之災，“處士屬其兄償所貸，再從兄貴通百斤，貴通毀，延及處士，室殆盡”[31]。 這些屬于商人自身原因或自然現(xiàn)象所導致的經(jīng)營艱難。另外還有一些是外部因素所導致的風險，如大賈的欺凌，官吏的刁難，強盜的掠奪，被人誣陷等。汪道斐創(chuàng)業(yè)之初只是個小商人，在面對大賈欺凌時而倍顯無奈“然賈人既以資豪，多所凌折，處士慮以下人有唾面，自甘之”[32]。 戴印祖在經(jīng)商路上遭強盜打劫“以翁走楚，復中盜”。在雇傭伙計時被伙計家人誣陷“翁以醫(yī)走金陵雇傭，傭朝受約而夕死，其家誣翁撾殺之”[33]。有時有些官吏也成為麻煩和事端的制造者，商人如果不幸牽連上官司，往往會遭受不白之冤。李公因為有錢反而引來禍事，“獄吏私計，李叔子貧，不若其季，竄季名御史檄中，奇貨可居也?！盵34]

《大泌山房集》中的徽商傳記為我們提供了一幅幅多彩的徽商生活畫卷，這些畫卷記錄著徽商經(jīng)商的希冀和痛苦，也記錄著徽商勇于創(chuàng)業(yè)的精神，從中我們可以探尋徽商活動的蹤影?；丈虃饔浀恼韺α私猱敃r的社會風貌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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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維禎.吳翁潘孺人墓志銘[M]//大泌山房集·卷94.濟南：齊魯書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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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李維禎.汪太公壽序[M]//大泌山房集·卷33.濟南：齊魯書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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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李維禎.朱承甫家傳[M]//大泌山房集·卷72.濟南：齊魯書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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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李維禎.吳季公程孺人家傳[M]//大泌山房集·卷74.濟南：齊魯書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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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李維禎.汪內史家傳[M]//大泌山房集·卷69.濟南：齊魯書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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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李維禎.處士程得魯墓表[M]//大泌山房集·卷106.濟南：齊魯書社，1997.

[31]李維禎.程媼墓志銘[M]//大泌山房集·卷101.濟南：齊魯書社，1997.

[32]李維禎.汪處士家傳[M]//大泌山房集·卷73.濟南：齊魯書社，1997.

[33]李維禎.戴云峰先生墓志銘[M]//大泌山房集·卷89.濟南：齊魯書社，1997.

[34]李維禎.贈知州李公張宜人墓志銘[M]//大泌山房集·卷94.濟南：齊魯書社，1997.

責任編校：徐希軍

中圖分類號：I20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730(2015)04-0110-03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4.027

作者簡介：湯汶旸,男，安徽宿州人，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碩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4-11-01

網(wǎng)絡出版時間：2015-08-20 12:55網(wǎng)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0820.1255.0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