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喻添舊 編輯/李顏岐
吳哥:王朝唯其獨尊
文、圖/喻添舊編輯/李顏岐
沉浸在眼前身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繞開的古老氣息之中,想要做的,是與許許多多開拓時代的旅行者和思想者一樣,拾一級布滿歷史塵埃的石板輕輕坐下,享受圍合天井里陽光的緩慢移動,消失以及再次出現;或是在殘破得如懸崖峭壁一樣的石門出口,遙望高樹密植如茫茫草原的王城圍地,就像在巴肯山上望向吳哥寺一樣。
如果你像我一樣對瑯勃拉邦無限著迷,那你一定會像我一樣對吳哥(Angkor)充滿敬意。它是一處印度教的須彌圣境,一片大乘佛教的寺院群,一座高棉皇室的堅固城池,卻又不僅僅如此。
新年伊始的柬埔寨已經很炎熱了,“灰黃”的塵土掀起在吳哥王城里昔日的“輝煌”之路上。自從14、15世紀,國家的首都向南遷移開始,吳哥最大的變化就是曾經的肥沃之地變得干旱了,這也加快了偉大寺廟群的破敗。
從吳哥王朝的開創(chuàng)者阇耶跋摩二世開始,到他的繼任者因陀羅跋摩一世,再到被認為是帝國最后一位偉大君王的阇耶跋摩七世,在長達5個世紀的漫長歲月里,吳哥的繁榮和衰落始終與“水”息息相關。雖然遠離湄公河主干道,但大河諸多支流的補給和洞里薩湖的調節(jié),使得吳哥所在的平原擁有了建立人工水利設施的條件,這一系列水利設施幾乎存在于吳哥的每一處角落,并貫穿了帝國進步的始末。它們包括面積堪比王城的西池和東池,環(huán)繞王城和吳哥寺的護城河,引自暹粒河并延伸至圣劍寺和塔布隆寺的帶有堤壩的彎曲河道,著名的龍蟠水池和皇家浴池,以及叢林和寺院之間的數不清的小巧池塘。這些由水庫和水渠構成的水利系統(tǒng)可以保證數百年前的柬埔寨腹地即使在干旱的年份也有至少一次的收成。稻谷,成為了吳哥最主要的農業(yè)基礎經濟。
與此同時,吳哥王朝歷任國王對于水庫建設的熱衷也來自于宗教的象征意義。巴肯山的堆建和水利之城的構造設計,代表了須彌山和它周圍的海洋世界——于是,在阇耶跋摩七世將帝國的中心信仰由印度教改為大乘佛教之后,更多的廟宇被興建起來,觀世音菩薩也替代了毗濕奴,成為巴戎寺中著名的“高棉微笑”雕塑的臉孔素材,水利工程卻不再受到重視了。
如今的吳哥范圍內,許多昔日的水池已經干涸,包括曾經最為重要的巨大的東池。王城外層寬達百米的護城河依然存在,盡管水位低了不少,這條同樣遵循了須彌之海含義的四方河道,在印度教盛行的吳哥王朝中前期絕不可能缺水至此。吳哥寺的城墻外環(huán)重新注滿了來自暹粒河的活水,在七頭蛇雕像的鎮(zhèn)守下顯得壯闊無比。毗濕奴神像所面對的池塘中,殘荷敗草倒映著五座似乎永世不倒的灰色廟塔。這座高棉文明最具驕傲的建筑群,自19世紀60年代法國人到來之后,經過了細致的修復和加固,如今卻再次承受著莫大的壓力。每天都有幾百人通過梯子攀登到吳哥寺的頂端,他們中大多數是喧囂的旅行團,這場景削減了世界新七大奇跡之一、世界文化遺產的神秘和莊嚴,令這座古老建筑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不堪重負而收攏它的懷抱,再次因為“外族入侵”而封閉,不再允許游客登塔參觀。
另一股擁擠的參觀力量集中在清晨時的吳哥寺正前方,或偏向左側的水池位置,紅如火球的朝陽從五座高塔背后騰起,得益于吳哥寺坐東朝西的獨特格局。許多學者認為吳哥寺最初曾經是一座皇家墳墓,因為其正門所朝向的西方象征著死亡(現代高棉語中西方亦有下沉的意思);同樣具有西方含義的還有吳哥寺中供奉的八條手臂的毗濕奴像——如今它依然被華麗的傘蓋和金色披肩所裝飾,并持握著柬埔寨國旗——吳哥寺是整個吳哥區(qū)域內唯一供奉毗濕奴的寺院。柬埔寨寺廟中的石頭容器通常會裝滿財寶,而吳哥寺中的容器據說很可能是石棺。墻壁上精美的浮雕亦是以逆時針方向設計敘述情節(jié),這是古印度葬禮的習慣。種種難以明辨的象征令這座寺廟比起吳哥的其他建筑來陡增了神秘色彩。
上:游客可以與傳統(tǒng)吳哥神話表演者合影。這些表演吳哥傳統(tǒng)祈禱方式的人都來自柬埔寨的孤兒院。
下:大象曾經幫助人們建設了吳哥,如今它們幫助人們游覽吳哥。
日出時的吳哥充滿了歷史的神秘。
穿越長長的引道所分割的護城河和池塘,經過殘垣斷壁的巨石堆,進入古樸卻精巧的寺院——這種精巧的代價是超過30萬奴隸和6000頭大象。塔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與長廊和屋檐連在一起?!奥涞卮啊鄙喜⒘兄鴿M是手工雕刻花紋的石柱,每根都不一樣卻都遵循著相同的雕刻節(jié)點。許多石柱已經被破壞損毀,這使得斜射進陰冷長廊的陽光更加斑駁了。陪伴了石柱數百年的是寺廟中的3000多尊仙女雕像,它們許多被毀壞后又經修復,如今是構成“吳哥之美”的寶貴財富。寺廟中其它雕像就沒那么幸運了,除了入口處的主神毗濕奴。幾座無頭佛像散落在回廊和角落里,它們被人為摧毀或盜竊,再也無法修復,或是不如墻壁那樣有修復的價值了。
吳哥寺中心寺廟的三個層次層層上升,我常常會迷失其中。倒不是迷路,只是沉浸在眼前身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繞開的古老氣息之中,想要做的,是與許許多多開拓時代的旅行者和思想者一樣,拾一級布滿歷史塵埃的石板輕輕坐下,享受圍合天井里陽光的緩慢移動,消失以及再次出現;或是在殘破得如懸崖峭壁一樣的石門出口,遙望高樹密植如茫茫草原的王城圍地,就像在巴肯山上望向吳哥寺一樣。
如今吳哥王城所囊括的巴戎寺、巴芳寺、戰(zhàn)象平臺和癲王平臺,以及十二塔廟都像停滯在時間里的歲月浮影,荒蕪的雜草和生有巨根的老樹給殘破的守護獅獸像增添了無盡凄涼,要不是朝至夕離的游客,這種凄涼甚至會顯得有些恐怖。
絕大多數的游客都住在古跡南部的暹粒(Siem Reap),在吳哥重見天日之前,它是一個只有柬埔寨人和泰國人知道的小村莊——這個村莊距離泰國邊境只有150公里,可它的高棉語意思竟然是充滿挑釁意味的“打倒暹羅(今泰國)人”。旅游的繁榮令村莊極速發(fā)展,這里是比瑯勃拉邦更加熱鬧的“不夜城”?,F代派的酒吧在市中心聚集成燈紅酒綠的步行街,音樂和談笑徹夜不息;藝術紀念品店售賣布畫、雕塑和手工皮刻,許多都還飽含著吳哥文化的原汁原味;堪稱豪華的海鮮燒烤搭配新鮮的吳哥啤酒,Happy Hours特惠啤酒每杯1美金——暹粒似乎沒有窮人。
略顯蕭條的當地人生活出現在暹粒和吳哥之間的過渡地帶,每天有無數的TUK-TUK車載著游客往返于這段散落著水塘和耕地的道路,水牛和稻田偶爾出現在視線當中,那里出產的糧食看起來似乎只夠當地人自給自足而已。古城水利系統(tǒng)的停擺加快了帝國的衰落,尤其是在暹羅人兩次進攻吳哥之后——高棉人永遠沒有像“暹粒”的含義一樣真正打敗暹羅人——柬埔寨的首都最終向南遷至了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