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瑪依

■安順國

克拉瑪依

■安順國

一

沙丘緩慢彎曲的聲音，在風中

不斷向前，鮮花動搖，紅柳推動枝蔓

戈壁和碎石，荒漠吹動了大地的詞匯

熱浪翻卷，烈焰起伏，從你的脂水之城

開始了一年最強壯的旅行

與你相識，是那個夏天

煙塵唱和，貧瘠被一個傳說牽著

可以四處闖蕩，露營地一片又一片的

在極其簡單中，讓稀疏的草帶領(lǐng)一些草

越來越廣闊的漫向遠方了

我嗅著狀如醍醐的味道

從一種奇異的呼吸里

看見從石頭縫洞里流淌的石油

在堿灘之上彰顯，形如黑色的綢帶

又像天使一般褪去了這片土地的病痛

炊煙升起，又見燈盞高舉

一滴水，又一滴水珠，堅韌地

自上而下地切割山巒，一道道溝谷

綿長，蜿蜒，在長久的小心翼翼中

有了奔涌的身姿，方向

二

因為你，晨曦穿過了完整的黑暗

萬丈光芒，親切，干凈地映照

歸來的人，小小的愿景，是路上的人生

棉桃快樂地向上，等待你的指令

直達頂點，舒展內(nèi)心的歡悅

井架移動，一千只采油之樹張揚力量

十萬棵胡楊盛滿低語，風吹

一條河在經(jīng)流，淺唱的聲音悠遠

駝鈴打開西域古道的頌歌，和石油人一起

完成了時光的縮影

和你生活，就是共同的大膽熱愛

石油人在樸素中，朝向現(xiàn)實

他們面對艱辛，孤獨，寂寞，冷暖

隱忍了世間最豐富的事物，汗水被蒸發(fā)

一雙雙膠底的皮靴，如履焰火

歲月可以生動，情感可以穿越

尿液可以缺失，生命在瞬息萬變中

可以化為一道痕跡，可以現(xiàn)象

可以從高貴的細微處，豎起一塊堅實的基座

讓希望，像海，他們前仆后繼

沙粒跳躍，像在柴草燃燒的鐵鍋之中

一些石頭，更多的石頭粗糲，滾燙

一只蜥蜴，不停地，用輪換的爪子

量出了地表的溫度，它沒有勇氣出沒

在靜候中，夕陽逼近了，夏日不只是輝煌

三

夜幕低垂，時間走得也慢了

一絲涼意被風挾持而來，時機在絕妙處

開始歌唱，一些小小的動物們忙碌起來

蟲鳴在相互問候，在愛情

在探尋下一個雨季，井架頂端的光明

在閃爍，有序地

進入了曠野，像統(tǒng)領(lǐng)者

這樣的好日子，驅(qū)使熱愛，奔忙和壯闊

沒有什么能夠停止，一種祝愿

一粒塵埃，一陣碰撞，一次激情澎湃的心跳

一聲歡呼，馬達轟鳴，徹底而廣大

鋼鐵咬碎了巖石，運動的力量

在回響，并看清了川流不息的繁榮

石油人是找尋石油的族群，終年以石油為伴

有時分散，有時聚攏，更多的是悲喜交加

他們穿衣吃飯，居住，生活

他們放炮，地震，打井，采油采氣和巡井

像綠色的波瀾，在邊陲，荒嶺

在雅丹地貌的每處角落，把自己燦爛成一條河

用黑色之水，扭亮往返的旅途

許多難奈的遭際該是夜晚，他們害怕

遇到空閑，每每這時

那種最原始的孤寂，就會悄然而來

勾引相思，擁抱堅硬的記憶

在熟悉的陌生中，沖動，逐漸遁入草坡

一些泛濫的事物總會被驅(qū)逐，四散于針尖之上

慢慢地游蕩，湮沒

四

其實，念想是基本的事物

是生命所賜，生活中有夢就該努力實現(xiàn)

風，始終要糾纏雨，在遼闊中

播撒柔情，以此，來修補大地

滋潤禾苗、樹木，擴充蓬勃

天空流韻，深遠，無邊

他們有勇氣流淚，披星，望月

真切的痛哭，扯起喧囂的聲浪

在遠離城市的地方，收回老去的光陰

設(shè)計人生，揮動雙臂

樹木茂盛，鮮花盛開

然后凋落，在另一個節(jié)氣里

追求河水的流向，希望安家或被迎娶

由此向前，趕赴前世的約定

無法控制的力量，總是力所能及

打鐵的工匠守著爐火，汗水

叫賣的商販在街道上，靠緊了霓虹

善歌的漢子，舞蹈的女人

像歡顏深處的驚雷

讓蘆花飛揚

由此可知，經(jīng)歷生活，多么重要

石油人漂泊，在一處又一處

他們鏗鏘的腳步是石油，是一枚枚打在地上的漲釘

他們習(xí)慣鉆塔挺進的呼叫，只有這種聲音

才算狂野，才能橫掃，制造恢弘

五

一座大山，山脈寬厚堅固，橫亙東西

峰頂有雪，很白很亮

與云朵相接，一起閃耀

讓風互不往來，盆地與盆地無法爭辯

雪在尊嚴的高處，捍衛(wèi)榮譽

很結(jié)實的，劃定了一條疆界

抬頭望去，眨眼的工夫，就讓人有了方向

云，飄動，漸行漸遠

晴空之下，熱烈的陽光

提醒走南闖北的人流：腳下是克拉瑪依

猛然間，一座城就闖入了眼簾

花枝惹人，綠樹挺拔，熟悉的人和事物

在堆起的方言里，看清了流走的鄉(xiāng)音

所有說話的聲調(diào)，語氣被統(tǒng)一

被量身打造成一種特定的身份，無需多言

只要開口，便能知曉一切

籍貫被一種現(xiàn)象認同，簡單得

如寫實的水墨畫卷清晰，明朗

千里遇鄉(xiāng)親，有些奢侈，有些激動

止不住的淚水，試圖追趕你王者的風范

一些和石油廝守的人，牢固了風霜

與石油有關(guān)的人，在更多的城市

鄉(xiāng)鎮(zhèn)和村舍，或為過客，或安定下來

時光在經(jīng)歷白天和黑夜，時間在血液里進進出出

蘊藏石油的大地，讓夢想一個挨著一個

如一粒一粒破土的草籽，拱動春天

超越成長的明天，使戈壁不再破碎，皺折

好吧，就這樣，把采油樹大膽地集合

讓它們面對面地說出追求，說出慌恐，然后

與土地，與石油，痛痛快快地熱戀一場

六

騎射的人，個個驍勇，機智

他們舍不得在地上過多地浪費時間，氣力

一直喜歡在馬背上，放大剽悍

展開飛翔的身姿，馳騁

射雕，或槍穿野狼

用馬蹄鐵齊鳴的聲音，向石油大哥致敬

獵狐的雄鷹被馴導(dǎo)之后，不曾被征服

盡管外出要戴眼罩，只能立于人的手臂

通常也是與一個人交流，在一種簡單的呼哨

或長短不一的喊叫聲里，一旦放飛

它就會張開一丈的羽翼，伸出利爪

在十里之遠，沖刺目標，成為英雄和榜樣

轉(zhuǎn)場的羊群用敏銳的嗅覺，朝向現(xiàn)實

催促馬蹄，帶領(lǐng)牧人

越嶺翻山，穿過藍天

看見了青青的牧草，一望無垠的草坡

波浪涌起，召喚一個或一群牧羊人

用滾滾車輪滿載全部家什，追趕下一個肥美的景象

騎射的人，鷹，牧羊的馬匹

鼓蕩大地，接受了幸福

生活擴充生活，石油人在經(jīng)過

他們有理由，為祖國的每一寸土地

矗立大片的井架

讓歌聲嘹亮，紅旗招展

家，在他們的肩上

有時很輕，有時很重

無論何時，或身處何地

家，就是錦繡山河，小小的溫暖

跟隨石油汩汩的泉涌，從遠方流向遠方

驀然回首，也有內(nèi)心的踏實

七

一群長期和沙漠交往的人，眼界是開闊的

遼遠在心底，深刻，實在

時光落地，熱浪炫目，讓視線時有模糊

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幻覺，不斷地擋住巡井的腳步

幸好，有分散的井站，可以導(dǎo)航

有風指引，才有了路的意義

一群一輩子和石油糾結(jié)的人，善良，高尚

一塊巖芯是他們的生活簡史，在解答青春

一滴石油是他們?nèi)松氖酚洠陉惲袣q月

他們聽見海的聲音，愛之悲壯

在碰撞，在激情，在古老的渡口

傳言一個很美的童話

很多時候，面對后工業(yè)化時代

他們無法連接網(wǎng)絡(luò)，視頻一次

或者，用一部移動電話

打通另一部移動電話，問候一聲

他們扶剎把的手，可以開山

可以扭曲鋼鐵，可以撿石補天

可以錦緞彩虹，可以肆意為汪洋

卻不能完成一個小小的簡單的動作，用一字

夕陽循著安身之處，又一次來臨了

大地再次廣袤，蒼茫

火燒的云朵，在天邊，漸漸滅失

一場雨，緊接著就要走進夜晚

為一條斷流的河，凝結(jié)的空氣，沉重的黑暗

昨天和更多的前天，淋漓或瓢潑

一些人歸來，一些人出發(fā)

他們交接的目光，充滿信任，有力量的成分

行囊簡便，一千只燈盞滑過

一萬只燈盞在迎接，欲望迅疾

夢想的花束，豐腴而肥碩

他們是戀愛的男人，她們是鐘情的女子

八

輪番上演的快樂，靠近了生活的真諦

走向一段深情，也有了下一次汽笛

遠離是傳統(tǒng)，時間漫不經(jīng)心

有了背影，有了成群結(jié)隊的故事

五彩的石灣里，盛滿了真切

上天遠不止一次地被感動過，它淚水漣漣

傾注水流，布下一百口甘泉

讓最大的一眼井，色澤斑斕，源遠流長

他們走北或向南，都是前進的方向

他們朝東或向西，都是駐守家園

他們穿過風聲鶴唳的低矮的亂石崗

也走進了漫過頭頂?shù)牟菰瑸槭蜆?gòu)造情節(jié)

一問一答，一座井站繁榮

一答一問，一座井架蓬勃

一個打開的世界，為他們的青春

擊掌高歌，且引領(lǐng)夜的潮汐，在經(jīng)典處

完成了太陽部落的遷徙，石油的洪流

推動世界，不斷地喊出口號

從平原，海濱，邊疆，山澗，隊伍浩蕩

讓人注目，敬仰，心潮澎湃

九

你叫克拉瑪依，可愛的人兒，多少年來

你始終站在北緯四十度以北，在陽光的高處

將顛沛，貧窮，苦難擋在門外

將寒冬，冰雪，酷暑，風塵堵在山后

讓我們和石油一起真摯，安居，溫暖

七月的雨水，用你的柔情，勇敢

注銷了荒蕪，蒼涼，畏懼

草原愛著你豐饒的土壤，鉆塔和采油樹

傳揚著你的風情，我們期待

與你擁抱，我們依舊愛情和甜蜜

我們有純正的石油血統(tǒng)，有你的撫愛

無論分別多久，無論走在哪里

請千萬不要用疼痛的歲月，為我們流淚

山高水長，面對你的光芒，我們朝圣者一樣

讓右手貼心，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如今，你依然青春如初，貌美動人

在叢生熏衣草的地方，鮮艷似玉

五年，十年，三十年

當我們再次伸出雙手來到你的世界

相遇溫馨，你的內(nèi)心還有我們嗎

從你心底清澈的天空，我們可以攀緣

走進石油，走進幸福的潮流

在集合的人群中，在向你致敬的浩大聲勢中

去耕耘另外一種問候

寫下你的名字，寫下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