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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曾祺的書房及其他

    2015-12-10 12:26:14蘇北
    芳草·文學(xué)雜志 2015年6期
    關(guān)鍵詞:汪先生汪曾祺老頭

    蘇 北 學(xué)名陳立新,安徽省天長市人,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多年致力于汪曾祺研究,著有小說集《蟻民》、散文集《那年秋夜》、《植點青綠在心田:蘇北海外散文七十一篇》,隨筆集《書猶如此》;回憶性著述《一汪情深:回憶汪曾祺先生》、《憶·讀汪曾祺》等。曾獲第三屆汪曾祺文學(xué)獎金獎、《小說月報》第十二屆百花獎入圍作品等多種獎項。魯迅文學(xué)院第二十六屆高研班學(xué)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今年五月十六日,我正好在北京,于是便約上汪朗和龍冬夫婦,去汪先生的墓上看了看。我對汪朗說這個事時,汪朗笑說:“我們倒忘了。今天還是正日子,謝謝你們的記掛?!?/p>

    上午十點,由龍冬開車,我們直奔西郊福田公墓,去看望汪先生。

    十八年前的今天,汪先生離開了我們。十八年來他的作品不斷被我們閱讀著,仿佛他根本就沒有離開我們。天氣是極好的,我們總是運氣不錯。多年前我們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好天氣下去看望他的。汪老頭“走”也撿一個好日子。每次去給他掃墓,都是在人間四月天,到處都是蓬勃的植物,那些鮮花都開到了絢爛的程度。墓園干凈極了,十分安靜,走進(jìn)去感覺很好。我們繞過好些甬道,走到二組四十號,來到先生和師母合葬的墓前。汪朗對老爺子說:“老頭兒,龍冬和蘇北來看你了?!币磺羞€是老樣子。我們將一小瓶白酒倒在墓基上,又在墓前放了兩支煙。在那看了看,給墓前墓后收拾收拾,就往回走了,前后才一個多小時。

    返回時,龍冬說,我們找個就近的地方吃飯,之后再到先生的生前舊居坐坐吧。我當(dāng)然愿意。汪朗帶我們在附近的晉陽飯莊吃了山西菜,之后便去先生的舊居。

    來到福州會館附近的一幢樓前,上了電梯,便直奔那個十八年前我們經(jīng)常光顧的那個門號四○五的單元。

    開開門,一切都是汪先生生前時候的模樣,他的子女并沒有動過,只是周末過來收拾收拾。在餐廳里,望著餐桌邊墻上的那幅荷花圖,還是十八年前的樣子。大朵大朵的荷花,有十幾朵,畫面鮮艷極了。老人總是喜歡鮮艷的東西,齊白石晚年也是。過去從沒有認(rèn)真地欣賞過。先生去世后,也來過兩次這里,可多是酒后,看了之后也沒有留下印象,這一次得好好看看??偟母杏X屋子太小了。這比住蒲黃榆已大了許多,可是現(xiàn)在看來,還是太小了。因此這幅荷花圖也太小了(汪先生肯定是根據(jù)屋子的比例畫的)。在畫的右手先生題了一段款: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方。

    丙子春制 曾祺

    我又拐到廚房看了看,那個廚房也才幾個平方。一個水池,一個煤氣灶,還有一個極小的案臺。汪先生那時就這么站在廚房里做菜。不過他的菜也不多,都是家常小菜,也不需要攤開多大的場子。他是用心做菜,把小菜做出新意,有時別出心裁而已。

    轉(zhuǎn)身到書房去坐坐,坐在那把老椅子上。書房還是那樣,可是我記憶已出現(xiàn)了差異。以前我一直以為汪先生的書不多,可坐在那瞅著墻邊的四個大書櫥,那四個書櫥滿滿當(dāng)當(dāng)。書還是挺多的。我先大致瀏覽一下,古籍居多。有一套《西廂記》已翻爛了。他在作品中經(jīng)常提到的一些書,也在書櫥里。我忽然想起,何不仔細(xì)記下這些書名告訴讀者,也許讀者是有興趣的。于是我便記下了這些書。

    書櫥里的書大致分為這么幾大類:中國古典文學(xué)、外國文學(xué)、各類志怪筆記、他的老師沈從文的書、各類歷史書和他自己的書,還有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作品,少量有關(guān)京劇和書畫方面的書籍。

    放在最下層(齊桌沿的這層)的是沈從文的書。沈先生的書有幾十本,包括“全集”、“文集”、“別集”和各類單行本,擺了滿滿兩層,數(shù)數(shù)有四五十冊。

    書櫥的近一半都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這也是汪先生藏書的最主體部分?,F(xiàn)羅列如下:《史記》、《三國志》、《牡丹亭》(翻得很舊了,汪先生對《牡丹亭》讀得很熟。他寫京劇,有些非常好的句子,我猜想有可能來自《牡丹亭》和《西廂記》的啟發(fā))、《錄鬼薄》(汪先生曾說過,這是一部奇書)、《秦觀研究資料》、《漢書傳》、《西漢會要》、《鹽鐵論校注》(論述鹽鐵專賣政策之于西漢經(jīng)濟(jì)財政之關(guān)系)(這些書都是為寫長篇小說《漢武帝》而準(zhǔn)備的,可汪先生一個字也沒有寫出來)、《戚蓼生序本石頭記》、《李賀詩歌集注》、《船山詩草》、《陳興義集》、《白居易集》、《李太白集》、《杜詩評注》、《全清詞鈔》、《龔自珍全集》、《讀四書大全說》、《左傳選》、《文心雕龍校注》、《詩品注》、《東周列國志》、《聊齋汊子》(山東民間故事,由董均倫、江源夫妻創(chuàng)作)、《詩選與校箋》、《神話與詩》(以上兩本是他的老師聞一多的著作)、《中國中古文學(xué)史》、《詩藪》、《官場現(xiàn)形記》、《聊齋志異》、《評注聊齋志異》(這可能是汪先生寫作《聊齋新意》小說的底本)、《佛本生故事選》、《說文解字》、《桃花扇》、《白香詞譜箋》、《子不語》、《岑參集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題辭注》、《唐詩別裁集》、《詞律》、《全清詩鈔》、《陶庵夢憶·西湖夢尋》、《袁中郎隨筆》、《閱微草堂筆記》、《太平廣記》、《隨園詩話》、《夢溪筆談》、《笑笑錄》(這些都是汪先生在書中經(jīng)常提起的一些書)、《山帶閣注楚辭》、《明刻本水滸傳》、《李清照校注》、《瑤華集》、《萬歷十五年》、《老學(xué)庵筆記》、《詞律》、《秦少游研究》、《中國歷代散文選》、《詞詮》、《李璟李煜詞》、《歷代筆記概述》、《紅樓夢小考》、《老子注釋》、《夜雨秋燈錄》(這一本,還有一本《何典》,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我送給汪先生的,因為《夜雨秋燈錄》的作者是我同鄉(xiāng)安徽天長人,汪先生在寫家鄉(xiāng)的一篇散文中提到過此書)、《清詞》、《宋文選》、《婉約詞》、《月輪山詞論集》、《宋詞三百首選注》、《養(yǎng)真集》、《歷代歌詠昭君詩詞選注》、《陸游選注》、《蘇軾選注》、《大唐西域記》、《魏晉南北朝文學(xué)史》、《詩品集注》、《近百年名家詞選》、《閩都別記》、《西游記》、《清詩話》、《歷代詩話》、《古文觀止》、《字源談趣》、《唐代詩人叢考》、《先秦文學(xué)史參考資料》、《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楊萬里選集》、《樊川文集》、《匡謬正俗》、《君子堂日詢手鏡》、《洗冤錄》、《讀四書大全說》、《龔自珍全集》、《中華金史演義》、《防余叢考》、《敦煌變文集》、《二十五史》、《十三經(jīng)注疏》、《十三注疏索引》、《老子解說》、《八百種古典文學(xué)著作》、《王派水滸評論集》、《古代白話小說》、《清代版刻一隅》、《明清時代商人及商業(yè)資本》、《元散曲的音樂》。這些書有成套的,有多卷的,擺了整整九格的書櫥,幾乎是這架二十格書櫥的一半。

    外國文學(xué)占了四層,主要有:《迷惘》、《呂叔湘譯文集》、《伊斯蘭的起義》、《茨威格小說選》、《幻滅》、《福爾賽世》、《美國短篇小說選》、《法國短篇小說選》、《德國古典中短篇小說選》、《舅舅的夢》、《安娜·卡列尼娜》、《悲慘世界》、《一個冬天的童話》、《一千零一夜》、《俊友》、《珂賽特》、《法朗士短篇小說集》、《外國現(xiàn)代派作品選》(汪先生說他年輕時受西方現(xiàn)代派影響,有的作品讓人看不懂)、《大衛(wèi)·科波菲爾》、《變形記》《前夜·父與子》、《布萊希特戲劇選》、《莎士比亞全集》、《契訶夫小說選集》、《托爾斯泰傳》、《奧斯丁研究》、《福地》、《青春常在》、《草葉集選》、《西伯利亞之行》、《德萊塞作品精粹》、《卡夫卡傳》、《追憶似水年華》、《乞丐·竊賊》、《決斗》、《瘦子麥麥德》等。

    還有兩層是一些戲劇和書畫方面的書。有:《中華戲劇史》、《京劇知識詞典》(他在寫梨園小說時會用上一些知識)、《中國十大古典悲劇集》、《中國十大古典喜劇集》、《白毛女》、《車王府曲本菁華》、《中國戲曲表演藝術(shù)辭典》、《中國四大名旦》、《梅蘭芳百年祭》、《田漢戲劇選》、《宋元戲曲文物與民俗》、《演員必讀》、《奚嘯伯藝術(shù)生涯》、《裘盛戎藝術(shù)評論集》、《中國京劇史》。書畫類的有:《八大山人書畫集》、《中國書法簡論》、《中國書法全集》、《中國古代建筑》、《故宮博物院藏寶錄》、《中國版畫集》、《中國當(dāng)代書法大觀》、《中國古典園林史》、《啟功韻語》。

    邊上另還有一架書櫥,是一些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的書籍,主要是小說和散文,包括:《魯迅小說散文集》、《魯迅書信集》、《中國現(xiàn)代短篇小說》、《建國以來短篇小說》、《中國當(dāng)代散文精華》、《中國當(dāng)代散文選》、《京派小說選》、《一九八三年短篇小說選》、《一九八五年短篇小說選》、《中國小說一九八六》、《八十年代散文精選》、《一九九一——一九九三散文選》、《中國當(dāng)代短篇小說選》、《名家經(jīng)典散文選》、《中國散文經(jīng)典》、《三人行名家散文精品系列》、《中國當(dāng)代作家面面觀》、《中國新文學(xué)大系》、《京味小說八家》。

    余下的就是他自己的書,都是生前出版的作品,主要有:《汪曾祺短篇小說選》、《晚飯花集》、《晚翠文談》、《菰蒲深處》、《塔上隨筆》、《矮紙集》、《草花集》、《獨坐小品》、《旅食集》、《去年屬馬》、《中國當(dāng)代才子書·汪曾祺卷》、《榆樹村雜記》、《汪曾祺散文選集》、《汪曾祺自選集》等。

    這些藏書只是一個面貌,并不是說汪先生只讀了這些書,或者這些書汪先生每本都讀過。可是從這些藏書能透露出很多信息,他喜歡中國古典文學(xué)作品,對筆記和方志類的東西很有興趣。他對古典詩詞也相當(dāng)熟悉,所以他的題畫詩都那么充滿意趣。

    從這些藏書也可以看出,汪先生讀書很雜。他自己說過,從大學(xué)時期,就喜好亂看雜書。在西南聯(lián)大時,他就是出了名的夜貓子。他曾說:有時圖書館就剩我一個人。他看書的習(xí)慣是隨便翻翻,喜歡的就看,不喜歡的翻翻就丟下。他從昆明到上海,或后來到了北京,總是在閱讀和寫作中。居京幾十年,不管是在《北京文藝》、《說說唱唱》,還是后來到《民間文藝》,以至打成右派到張家口,回京之后的京劇院,他這七十七年的生涯中,書是沒有丟過的??梢哉f,讀書、喝酒、做菜,是他一生的愛好。特別是在京劇院的十多年,因家里房子實在太小,他在京劇院有一間臨時休息的房子。我想,那一段日子是他最愜意的日子。他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書。京劇院本來就有圖書室,又仿佛回到大學(xué)時期,有空就可以借,一次可以借好幾本。如果你有心去找找,可能現(xiàn)在北京京劇院圖書館的借書卡上,還有許多汪曾祺的簽名。那里的許多書籍,都留下了汪曾祺的痕跡。汪先生的大公子汪朗,去年在《三聯(lián)生活周刊》上寫了一篇文章,標(biāo)題就叫“老頭兒三雜”:看雜書、寫雜文、吃雜食。此言極是也。

    歲月真快哪,老頭離開這個房子已經(jīng)是十八個年頭了,離開這些書柜和這個書桌也已經(jīng)十八個年頭。想想跟老頭在一起的日子,我們才三十多歲。那是多么快樂的歲月。

    十多年來,我不時在網(wǎng)上搜搜有關(guān)汪先生的消息,總是會有一些驚喜。近來又有兩文,頗讓我心跳加速,一個是《江南》主編袁敏發(fā)在《文匯報》上的《淡泊杏花圖》,是近年來少有的新鮮之文。文中寫道,有一年她帶著不滿一歲的兒子去拜訪汪先生,剛進(jìn)門,汪老頭便迎了出來,脫口就說:今天是小猴拜老猴。袁敏很是納悶,兒子第一次來。他怎么知道兒子屬猴?而且,袁敏也不知道汪先生是屬猴的呀!一句話,讓袁敏心里熱乎乎的。這也是老頭子的一貫風(fēng)格。他話不多,可特別有心,有時冒出一兩句話,能讓你記得一輩子。中午留飯,老頭兒為兒子專門燉了雞蛋羹。老頭抱過兒子來喂,才一口,兒子便泚了老頭兒一褲子的尿。袁敏一臉的歉意,可老頭兒卻樂呵呵的,爽朗地說:“想尿就尿,男子漢大丈夫,好!”弄得她九個月大的兒子也咧嘴咯咯地笑了。

    袁敏特別敏銳,觀察到桌上的兩個菜是早餐桌上剩下的一根油條和半邊咸鴨蛋加工的。一個做成了汪老頭自個發(fā)明的“塞餡回鍋油條”,這如今已成了汪氏名菜。另一個放在了黑醬瓜炒老豆腐里(紅心鴨蛋剁碎加入其中)。這便是汪老頭做菜的別致之處,他并不用大料,只是在一些家常的菜上用心,稍有些創(chuàng)意,即所謂之名士菜。

    尤為重要的是,袁敏告訴了我們,汪先生去世前準(zhǔn)備去參加的“環(huán)太湖女作家筆會”是由浙江湖州的《南太湖》雜志舉辦的,而邀請人正是袁敏?!浀卯?dāng)年我去先生家,汪先生對我說,過幾時還要去參加一個女作家筆會,汪老頭還開玩笑地說:都是女作家,我這個老頭去干什么?對方回答:女作家想見見這個老頭兒!汪先生說完嘎嘎地笑:一個老頭有什么可見的!——袁敏當(dāng)然是受人之托,汪先生剛開始是拒絕的。因為他剛從四川的宜賓回來,已累得疲憊不堪,袁敏于是電話告訴對方:汪先生去不了。可對方十分想汪先生能參加,就說,還專門給他特制了手工的湖筆呢。袁敏又轉(zhuǎn)來告訴汪。汪先生猶豫了,最終答應(yīng)去。可當(dāng)天夜里老頭兒便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食道靜脈曲張破裂,引起大出血,沒幾天老頭兒便撒手西歸了。

    值得一說的是,汪老頭那天送給袁敏的一幅《杏花圖》,實在是汪先生畫作之中的精品。我看了這幅作品的彩色圖片,真是口水飛流三千尺。整幅作品畫面簡潔,清俊淡逸。兩根枯瘦的梅枝,交叉支立向上,曲折有度,其上端添了小枝少許,最讓我眼亮的是枝頭點了無數(shù)淡紅色的點,洇得濃濃淡淡,代表枝頭的梅花。還點少量的綠色墨點,表示尚有幾枚綠葉掛在枝頭,所有的紅綠墨點均向一個方向撒去,看上去仿佛枝頭有風(fēng),落紅正欲飄下枝頭。滿紙氤氳,水汽淋漓。可以說韻致生動,墨趣多多。畫面的右下角,留有一處空白,于是題上: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丁丑,春杏放花。曾祺。

    我久久注視著這幅還沒有上裱的作品,眼饞之極,想袁敏真是有福。汪老頭愛美,對年青女性尤其好。這也可見一斑也。

    袁敏文中補記的一筆也頗可愛。汪先生之前為不能參加筆會感到歉意,便為《南太湖》的主請人馬雪楓畫了一幅畫,所畫為《雪地紅梅》,正好把馬雪梅的名字寓意鑲?cè)肫渲?。袁敏寫道:“我?dāng)時還略有點妒忌之意,似乎比我這幅更用心呢!”這個細(xì)節(jié)甚俊,將年青的女性(那時袁敏才三十歲左右)的小心眼和盤托出,如今寫來,更又是另一番趣味了。

    另一文更讓我驚奇。一個重慶的九十五歲的老太太章紫,竟然是汪曾祺在江陰中學(xué)借讀時的同學(xué),對汪先生高中時的事情知道得甚多。

    這篇文章甚是蹊蹺,采訪章紫的記者,本來是想請老人回憶一些民國的往事。這位章老太,祖父是光緒年間的進(jìn)士,當(dāng)過翰林院的編修,父親章斌是江陰南菁中學(xué)的教務(wù)長,后任私立無錫中學(xué)校長。章紫的母親王伊荃曾是張元濟(jì)家的家庭教師。這是一個典型的世家??箲?zhàn)時章紫在重慶學(xué)醫(yī),后在重大理學(xué)院工作,解放后在重慶皮膠廠當(dāng)工程師。記者采訪將近結(jié)束時,老太太忽然翻出一本影集,指著一個人對記者說,這是我的一個同學(xué)。記者仔細(xì)一看,這不作家汪曾祺嗎?話題于是重新開始,她竟是汪曾祺江陰南菁中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對汪曾祺青少年的事情了解甚多,特別是關(guān)于汪先生在江陰中學(xué)有一段戀愛,她道出了原委(這件事可是汪曾祺諱莫如深的事情)。汪先生有一篇散文叫《果蔬秋濃》,里面《水果店》一篇是這么寫的:

    江陰有幾家水果店,最大的是正街正對壽山公園的一家,水果多,個大,飽滿,新鮮。一進(jìn)門,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水果香。最突出的是香蕉的甜香。這香味不是時有時無,時濃時淡,一陣一陣的,而是從早到晚都是這么香,和種長在的、永恒的香。香透肺腑,令人欲醉。我后來到過很多地方,走進(jìn)過很多水果店,都沒有這家水果店的濃厚的果香。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遠(yuǎn)不忘。

    那一年我正在戀愛,初戀。

    不是別的水果店沒有這家香,是因為初戀的感覺很特別。不是忘不了這家水果的香味,而是忘不了那縈懷的初戀。

    汪師母原來也對我們略略說起過這件事。汪老頭本來想寫寫那段戀愛生活,可是當(dāng)事人還在世,覺得寫出來傷害了人家。后來汪先生的三個子女在《老頭兒汪曾祺》中也寫到過??上粝壬鷽]能等到寫出此段生活的日子,終成了一樁憾事。

    章老太太的這段回憶,多少讓我們知道了這一段歲月的原委??纯茨贻p的汪曾祺,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F(xiàn)錄上章紫老人的回憶,我們共同分享——

    章紫說:他是蘇北高郵人,我們學(xué)校有名,蘇北人就慕名而來。抗戰(zhàn)前,一九三五年,我們高中同學(xué)兩年,蘇北人嘛,也不大瞧得起他。我有個好友叫夏素芬,是一個中醫(yī)的女兒,汪曾祺對她有點意思。高二有天上學(xué),我們一進(jìn)教室,就看見黑板上有人給夏素芬寫了一黑板情詩,不是新詩,是舊體詩,是汪曾祺寫的。他跟我們一起看,看了之后,他自己把黑板擦了。當(dāng)時不開放,學(xué)校不贊成這種事。他成績不好,人也不帥,性格也不見活躍,但還是有才華。

    汪曾祺到昆明后與章紫通了很多年的信。章紫說:“夏素芬在江陰淪陷區(qū),我在重慶讀書,汪曾祺在西南聯(lián)大讀書。我們都出來了,讀大學(xué)嘛很無聊,就寫了很多信,他跟我寫得要多些。媽媽知道我跟一個蘇北男生在通信,還警告說,你爸爸不喜歡蘇北人,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通信的內(nèi)容,反正是大學(xué)生嘛,天南海北,瞎扯一通,我都記不起了?!?/p>

    但汪曾祺在信里面有兩句話,章紫一直記憶猶新。章紫說:“有一次他在信里寫了一句,我記得很深,他說,‘如果我們相愛,我們就有罪了;還有一次是他的信里最后寫了一句‘握握你的小胖手。當(dāng)時我手胖,班上的同學(xué)都知道我的小胖手。我們通信多,但我們并沒談戀愛。他這句話都這么說了,我們確實沒相愛沒談過戀愛?!∨质诌@句我記得,是因為我的信多,看了就隨便擱在桌上,同寢室女生看了,看到那一句,大家都覺得好笑?!?/p>

    多年以后,章紫到北京,在汪曾祺家里,汪曾祺握著章紫的手,就是當(dāng)年在信里隔空而握的“小胖手”。此時,一九八○年開始名滿天下的汪老頭,已垂垂老矣。章紫說:“那一年我到北京去他家里做客,他住在蒲黃榆路,他愛人施松卿跟女兒在家。他很會做菜,做菜時他悄悄跟我說當(dāng)年學(xué)校的事兒不要多說。我想說的就是他跟夏素芬的事吧?!?/p>

    章老太太說,她和汪曾祺通過有幾十封信,可惜一封都沒保存,章老太說:“因為我愛看書,就看到他寫的文章,就曉得他后來那么有名。夏素芬也曉得的。我們一個同學(xué)是醫(yī)生,還告訴我說,解放后,汪曾祺的父親,在鎮(zhèn)江醫(yī)院掛號?!?/p>

    老太太最后若有所思:“汪曾祺給我寫的信,全都弄丟了,我哪曉得他后來那么有名呢?可是丟了就丟了,無所謂。當(dāng)時同學(xué)寫信多,都無所謂,都丟了?!?/p>

    章紫跟汪曾祺同歲,都是一九二○年生人。記者最后問她:汪曾祺在學(xué)校有沒有什么外號?章老太太哈哈大笑,之后用吳儂軟語說:“汪癩子!就是癩痢頭!”

    看看這是多么生動美妙的回憶。誰能編出這么縝密的細(xì)節(jié)。我們每個人都有童年,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這是多么溫暖的回憶啊!

    唉!想想汪老頭已經(jīng)離開我們十八個年頭了。要是他還在世,也是九十五歲的年紀(jì)。他若聽到章紫的回憶,又是什么感受呢? 可奇怪的是,這么些年來,汪曾祺的面目非但不是越來越模糊,反倒是越來越清晰。這也是這個老頭的魅力所在吧。他當(dāng)年所寫過或所說過的事情,被一些當(dāng)年的親歷者所發(fā)掘,形成互證,使一個立體的汪曾祺逐漸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

    (責(zé)任編輯:龍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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