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呼喚

劉霞

一

我凝望遠方，聆聽遠山的呼喚。隔著一片云；隔著一道水；隔著一段似水的光陰，凝視你，走向你，我的遠山，我的夢！

很久、很遠，你呼喚我的聲音在心靈的上空回旋、回旋……思緒漫無邊際，紛紛揚揚、飄飄渺渺，一種清雅深雋的情致自心底深處緩緩地涌上心間，彌久不散。

我在北方的土地上長大，黑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那么富于生命的靈性，我只要微微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那山、那水、那花、那草、那鶯、那雁的柔情細語、深情呼喚……

走過昨天走過夢幻走過歲月的滄桑與期盼；走過風雨走過流年走過生命的苦辣酸甜，面對遠山的呼喚，記憶展開絢麗多彩的畫卷。

二

我在春天的山野里行走，望見一朵朵盛開的小花，星星點點的布在草叢間，濃濃郁郁的紅、深深淺淺的紫、明明媚媚的黃、清清凈凈的白……異彩紛呈。

草地綠成一條起伏的韻，像一條花手帕，在心靈的天空飄動。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野菜，嫩嫩地鋪伏在大地，蒲公英就是那個年代苦澀的象征。

走在那綠色清涼的樹林里，日光從綠蔭如織的樹縫里斑斑駁駁地透進來，一時間就有了如夢如幻的意境。耳畔不時傳來布谷鳥、喜鵲清脆的鳴啼，鳥兒銜來一支綠色的歌曲。偶見幾條小溪穿越林間，清澈見底。北國的春天，像一位多情的少女，婀娜多姿地緩緩走來。

青草流動著斑斕的綠韻，野花飄著淡淡的清香。我的家就座落在那幽靜、蔥郁、明麗的山水寫意畫之中。我的整個世界，就是那連綿起伏的群山，淙淙流淌的小河，一塊塊花手帕一樣的田地，一朵朵飄逸在藍天里潔白如絮的白云……我的童年就在那一年年的春天里長大。

而今，漫步在人生的田野，拾起一片記憶的花瓣，依稀是一聲聲稚嫩的柳笛縈繞耳畔；依稀是野菜飄香的裊裊炊煙，暖暖的春陽在心海燦爛。

選一條開花的小徑，在夢與真之間，穿行……

春，喚醒世界的花開。土地和鏵犁，在最易生長的地方播種希望。

三

穿過開滿鮮花的春夢，走進郁郁蔥蔥的夏之山林。

一抹黛色的遠山，在天與地的交融處，靈動地起伏，溢散著濃醇悠遠的水墨風情。遠天、遠山，一縷朝暉，一抹夕陽，一種思念的色調油然而生。

遠山如夢，踏著夢去尋沿途的風景。

淡淡的炊煙放飛歲月的溫暖，悠揚的風鈴守護著不醒的酣夢。

記憶的深處，有一條小河流過家門口，那是一條美麗的河——阿布沁河！

輕拾一枚光陰，那歲月的紋路里流淌的是依稀可辨的過往。清凌凌的水蕩著柔柔的碧波，水里有歡快的魚蝦盡情地倘佯，岸邊的草叢有母親涼曬的衣裳。水中流動著夢幻的倒影，婀娜的垂柳，朦朧的遠山，金色的夕陽……

悠悠的河水，盛滿風雨，載著我童年的快樂，彈奏著夏之韻優(yōu)美的樂章，靜靜地流向遠方。

漸行漸遠的歲月，早已把故鄉(xiāng)的記憶定格成了一段滄海桑田的過往。那些久遠的時光，那些被放逐或珍惜過的故事，穿過流年在記憶中依然鮮活如初。那山、那水靜靜地佇立在遠方，我仿佛聽見它們深情地歌唱。

夏，淌出的是一條歲月的河，在炙熱和風雨的交替中，生命走向成熟。

夏，捧出的是一朵圣潔的荷，一池水墨研成千古詩篇。

夏，是大地深情的呼喚，萬物，生命，都有自己的夢，每個夢，都是一個世界。

四

葉落了，那是小楊樹的畫片，在飛散……一玫玫秋葉是誰剪碎的光陰，又被誰悄悄地在記憶里收藏？

生命，那漂亮的綠漆漸漸脫下，顯露出古老的金黃。

秋——從細細的霜齒中慢慢踱來，仿佛，滿山是顫動的火焰，還是滿樹的紅霞綻開？九月的陽光，是生命的內核，把季節(jié)的心一寸寸點亮。

走在人生的歲月里，揀拾起一片片飄零的落葉，尋覓那紋路清晰的曾經。那是你嗎？我的遠山！隱約望見，颯颯金風吹遍了秋之山野，秋的色彩，剎那間壯美的綻放。

小溪，忘記了路標，在一陣微笑中，跌得粉碎，落進那片張開的夢里。遠去的夏之音樂，翱翔于秋間，尋找它的舊壘。落葉，一片一片，一陣一陣，帶著點點濃綠，帶著初春的淡黃……秋天的思念，升起在云朵之上。

秋是家鄉(xiāng)最美的季節(jié)，走進大森林、走進五花山，你會被秋之斑斕的畫卷深深地陶醉。楓林如火、柞林如霞、樺林如雪……還有那挺拔的松楊，深黃濃綠中透著偉岸和凝重。

我是秋天的行者，站在北方的山上，看燎烈的色彩，漸漸地走向遠方。有誰在這秋火里，講述著一個豐收的故事，有誰在這愛的季節(jié)，把火種撒進了心房？

北國的秋林，是自然的萬花筒，美的創(chuàng)造者。那五彩繽紛、奇香無比的秋之山林，我愿把你輕輕地采擷，夾在我的記憶里，成為最美的畫卷。

站在歲月的風中，點燃一支寂靜的思念。聽——種子與花朵，綠葉與果實芳郁的呼喚……

葉落知秋意，一片枯葉，化作生命的精魂在來年的蘇生里翩然。我深知，明年你會把生命之火重新點燃，到那時，對你，我將發(fā)出新的贊嘆！

守望秋天，不僅僅是為了守候果實，能夠讀懂一玫落葉，生命，或許更有意義。秋靜靜走來，也會靜靜遠離，在一片微涼中，靜靜的感知這一縷秋涼，盡享一份釋然……

五

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冷卻了對那秋山斑斕十色的眷戀。

北國的雪，是冬的靈魂，是山的童話。遠山里的孩子，喜歡初冬落雪時銀色的裝點；喜歡雪花飛舞時空曠四野的靜謐；喜歡雪花緩緩飄落時捧在手心里晶瑩的淚滴……

雪的山，卻又是大自然發(fā)給我純潔的名片。原馳蠟象地進入了我的夢幻。

遠山迷蒙，我在白雪和荒原鋪就的雪原獨行。紛雜的心緒純凈，剩下一片潔白和輕盈。

漫天飛雪，是誰的夢剪成的花朵？把腳印撒出去——又一場，心靈的雪……

仿佛又回到快樂的童年，堆雪人、打雪仗、滑爬犁、捉迷藏……

無論地域和時間綿延多遠多久，北方人不曾更改的是對雪的一份魂牽縈的思念。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那一望無際的遼闊雪域，灑滿了多少童年的歡笑，留白著幾許少年的青澀，更奔涌著澎湃的熱情，是割舍不斷的綿綿親情，是無法釋懷的濃濃鄉(xiāng)情。

我行走在雪地里，大地，像一張琴，因雙足的踏觸而顫成詩歌。冬——用晶瑩雕刻著美麗。

時光一分一分地逆流回溯，雪花一朵一朵地飄零在記憶的門前。在時光和記憶的罅隙里，我分明看見，那蒼茫的雪山，過往的流年！

我依稀聽見，雪花的呼喚，當天地間只剩下這簡單的色彩，才知道，這個世界多么需要純潔！

六

日子流過，燃燒著，又熄滅了，如同晨嵐暮靄，散布天空，流蕩著，又逐漸消散。從一年的開始到一年終結，從我的童年走到少年走到中年，我在遠山中走了多少年，一抬頭，山尖的歲月彎成了弓。

歲月搖曳的思緒，總是在我的筆端悄悄拔節(jié)，鼓動我懷抱著整個北方。

遠山里總一片綠光閃閃的樹林。如何時節(jié)變換，詩從我的心中走出，錄下了風的一舉一動，總有些可愛的小花，在詩中散發(fā)著歲月的芬芳。

風，吹過那座遠山；遠山，審美著我的歲月。春夏秋冬風景輪轉，卻總走不出遠山在我心中的韻致。

我聽見森林的心在跳躍，遠山總是用青春的心態(tài)向我示意，嫩芽羞澀地冒尖，幼苗頑皮地生長，樹木偉岸地呼吸，生命！自由的生命！遠山，為我演奏著自由生命的交響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