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拐杖

譚文姣

“篤——篤——”奶奶正拄著那根被磨得溜光玉滑的拐杖艱難地離開廚房。那頭上的一縷縷銀絲記錄著歲月的蹉跎滄桑;駝了的背像一張多年不用的弓，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折斷;那雙青筋凸起的手摸索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奶奶曾用那矮小的身軀扛起大半個家?，F(xiàn)在她老了，雙目失明，只得依靠拐杖行走。在過去那段艱苦的歲月中，她奉獻了自己的一切，換來了四個兒子如今的輝煌;可是她自己卻永遠被留在無邊的黑夜。

如今，奶奶的兒子們都長大成人了。大伯離家很遠，四叔遠在貴陽，但她還有二伯和爸爸照料。因此，她盡管失去光明，感到無奈，但并沒有感到無助。

幾個月前，爸爸又從鄉(xiāng)下的二伯家把奶奶接到了城里來住。我纏著奶奶給我講她和我爸爸過去的故事，奶奶就用她那雙干枯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姣姣啊，你爸爸從小聽話，當年讀書可用功啦！只是那時生活條件太差，苦了你爸爸??！有一次……”常常讓我聽得入迷。

爸爸偶爾把奶奶從樓下背到樓頂曬曬太陽，有時扶她坐在沙發(fā)上聽《燭光里的媽媽》《懂你》《感恩的心》……

爸爸滿臉苦澀地向我提起往事——

五十年前，奶奶等到爺爺參軍退伍后便從山那邊嫁到山這邊，帶著只有一條棉被的嫁妝就跟爺爺成了家。

俗話說，兒多母苦。天還沒亮，奶奶就得從被窩里爬出來，砍柴，燒水，煮飯，喂豬，洗衣服，上坡干活……為了讓爸爸幾個弟兄能讀書，她省吃儉用，自己吃粗糧，把好吃的留給孩子。就這樣拉扯四個孩子度過艱難的日子。奶奶很勤勞。在爸爸很小的時候，奶奶開荒種了幾大塊地的辣椒。鄉(xiāng)親們都稱贊她能干。初秋時節(jié)，成熟的辣椒紅彤彤的，奶奶忙著把辣椒摘回家，硬是干到月光照在身上。最終她因勞累過度患上了哮喘，后來因經(jīng)常吃藥打針在十多年前害了眼病，花了很多錢也沒有把眼睛治好，她就只能面對著茫茫一片的黑暗。爺爺去世后，奶奶每天忍受著孤單寂寞，只有爸爸為她做的那根拐杖陪伴著她……

聽了奶奶的故事，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我跑到奶奶的床邊：“奶奶，您看不見，我就是您的眼睛！”

奶奶柑橘皮似的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那渾濁的眼里似乎閃爍著久別了的光澤。

“媽，該吃飯了?！卑职职炎龊昧说娘埐诉f給了奶奶。我想，當年奶奶就是這樣把飯菜遞給爸爸的。現(xiàn)在，奶奶依靠著爸爸，就像爸爸當年依靠著奶奶。

哦，奶奶的拐杖！

【評點】

描寫人物，有直接描寫和間接描寫兩種，本文先是采用直接描寫，描摹了奶奶的肖像——滿頭銀絲、駝背、雙手青筋凸起、雙目失明，并敘述其耐心地為“我”講過去的故事，讓讀者對奶奶有了初步的認識;然后使用間接描寫，即通過爸爸之口，講述奶奶過去如何吃苦耐勞地撫養(yǎng)爸爸幾弟兄，這樣寫來，奶奶的人物形象凸顯出來，仿佛立于讀者面前。文章很注意點題，“奶奶的拐杖”在文中多次出現(xiàn)，尤其是結(jié)尾，一語雙關(guān)，象征著爸爸和“我”成為了奶奶的拐杖。

譚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