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斜的詩

同在

小瑜在睡中抽泣

我安撫她，告訴她

“媽媽在你身邊”

我不知道這么小的人

有什么可

恐懼的？

我不知道自己

恐懼什么

人生多艱

小瑜的艱難在

她的

人生里

我只是一個

無能為力的母親

三男兩女

我們成群結(jié)隊

走在冬天的街道上

冷和

干凈

明亮的陽光和

明亮光禿的樹

雙手插兜

踢腳下

任何一枚

可以踢到的

石子

沒有人知道

愛情

跟著我們

原罪

女人，站在落地玻璃后面

打電話

她用手掌抹過自己的臉

我感覺她很用力

像是在發(fā)狠抹掉痛苦

她的頭發(fā)更長了

一綹“波浪”

擋住了她的右半邊臉

秋天的時候

好幾次，她站在公司門口打電話

她的面容

因?yàn)槌舐?/p>

讓人過目不忘

治愈

洗草莓的時候

心已經(jīng)開了

不是開心

只是打開

郁結(jié)之氣緩緩散去

想起幾天前

車開在高速公路上

夕陽映紅遠(yuǎn)山以及

更遠(yuǎn)的四個人

在空蕩蕩的湖面

唱起

“讓我們蕩起雙槳”

再也不會打開自己

像一個無聊的人

像一個無腦的人

像一個平靜的人

像一個喜歡并接納孤獨(dú)的人

像一個不會再愛的人

在悶熱的天氣里

不知所措

下意識地進(jìn)進(jìn)出出

好幾回

脖子上還搭著一條

黃色毛巾

備忘錄

從今天起

做一個自覺、有行動力的人

吃水果蔬菜

吃米飯

多喝水

鍛煉身體

敷面膜

跟趣味相投的人見面

跟世界親近

嗯，親愛的

好起來并不難

沒有讀者的小說

高速公路帶給我的

是一種孤獨(dú)感

尤其是夜里

狹小的空間

勻速行駛

固定的黑

黑中疾馳而過的“亮”

遙遠(yuǎn)的前方

一、兩盞孤零零的尾燈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我能夠感受到這些

我不太愿意跟身邊的人交流

不管他是誰

我不太愿意說話

在秋天或是

隆冬時節(jié)

幽暗

沉默

寒冷和

速度

混在一起

我開始分離

我們都是一個人

看過電影里的一個人

躺在草坪上

對著天空拍照

我知道一個人從

西藏回到

原來的城市

曬他的狗和

晚餐

我知道另一個人

騎著

充好電的助動車

穿過小鎮(zhèn)

小鎮(zhèn)里有一座

他喜歡的廟

即將

這種深，這種暗

這種即將下雪的

感覺

我總是期待

一場大雪

白皚皚

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勢不可擋

雪是那種細(xì)看才可以看到的

音樂斷斷續(xù)續(xù)，即便在

WIFI環(huán)境下

該怎么說

天籟？

來自無限遠(yuǎn)和

“無所駐”

小鎮(zhèn)

有一天我躺在床上

翻看一個人的微博

看到可笑之處我就笑

也看到

鼻子發(fā)酸

這個人當(dāng)然不會知道

事實(shí)上，這個人早已不再更新

他的“過去”停在那里

像死掉一樣

遠(yuǎn)遠(yuǎn)的

我看見一輛長途大巴從坡上的服務(wù)區(qū)緩緩地駛出來，并進(jìn)高速公路

我看見山是光的，山上有樹，但，樹也是光的

我看見開闊和空曠以及灰褐色，涼亭在山頂

不止一個涼亭不止，一個，山頂

小瑜說看??！那是

神殿

窗外

很硬的風(fēng)刮過

軟的柳條

很滿的光

籠罩

視線內(nèi)的柳樹

我寫過這棵

樹

“每一根枝條，都在

陽光里

每一根，都是

亮的”

一段段的生活

1

我認(rèn)識鯽魚，是的

我曾長久地坐在池塘邊

甚至，在夜里

我與當(dāng)時的愛人用這樣的方式

消耗時光

我們?nèi)ス珗@、魚塘

更遠(yuǎn)的魚塘

開著車

開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

穿過大片的苞米地

看不到一個人

2

不好意思

當(dāng)我開始回憶

回憶就會失去界線

苞米地在夢里

在四川在云南在國道邊

誰能告訴我記憶

到底存放在哪里？

3

但是我記不住

任何一張陌生人的臉

我是個冷酷的人

能看出

你心不在焉

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的事越來越少

即便你在我身體里軟下來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出行

好像所有的人

都在

吃喝玩樂

有人喝嗨了

站在凳子上拍照

還說：好想和你一起吃飯

5

許多輕而易舉的事

我們不肯去做

比如：見一面

比如

告訴我，你想到過我

嗎？

6

我動不動就會想到我的

父親

我動不動就會

哭出來

他在世時

我那么冷漠和不耐煩

他攥著我的手

他看著我

我是他看到的

最后的世界

7

冬天就在窗外

冬天的樹

沒有化掉的雪

停在車位上的冰冷的車子

突然出現(xiàn)的人

8

小瑜就那樣在冰上滑了起來

她面向我說：第一次呦

她繼續(xù)滑

陽光照耀著冰面

有一處，閃閃發(fā)光

做一個知難而退的人

如果不需要出門，我可以一直

呆在家里。如果

小瑜能自己安靜地玩上一會

我可能會坐到電腦前，試圖

寫一、兩首詩

沒有什么是想寫的，在

不知道寫什么

的時候，我

通常會將頭扭向，窗外

窗外是與視線持平的一棵

桃樹，光禿禿的枝椏

春風(fēng)，應(yīng)該可以叫做春風(fēng)了吧？

立春已過

春風(fēng)幾乎，沒有吹動桃枝

但可以看見它

后面的一棵柳樹

柳條在

微微拂動

相似

有人撐著傘

走在樓下的園路上

走著走著就

消失了

仿佛要隔很久，才會

出現(xiàn)

另一個人

了不起的唐詩

以前不覺得直到，有一天

我站在窗口，看到陽臺的地面濕了

看不到雨，也

聽不到雨聲

天空陰郁

灰茫茫沒有任何形態(tài)，我是說

云已

多年未見

總是沒有人

在冬季或是

陰雨天

總是沒有聲音在

沒有人的時候

殺生

我用兩把螺絲刀

撬開

赤貝的殼

我看到血

我想我這是在殺生啊

可是怎么辦？

沒有人來替我殺生

最后一個赤貝

嚴(yán)絲合縫地躺在水池里

我把它拿出來

放在臺面上

過了一會

它自己打開了

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