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國留學回來的藝術家

林陽

顧同奮，自幼喜歡美術，初中、高中時受到著名畫家劉子美先生的教導。1955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繪畫系，同年，赴民主德國留學。1956年，畢業(yè)于德國萊比錫留學生外國語學院。1961年，畢業(yè)于德累斯頓美術學院版畫系，獲碩士學位?；貒笤谥醒朊佬g學院版畫系任教三年，1964年，調入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對外聯(lián)絡部工作。1972年底調入人民美術出版社工作至退休，曾任人民美術出版社連環(huán)畫編輯室副主任、總編助理、黨委書記。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兒童美術藝術委員會委員、中國幼兒讀物研究會副主任、中國連環(huán)畫研究會副會長等。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

顧同奮早年就讀于江蘇常熟三興鎮(zhèn)和長江對岸的南通市。兩個城市都是歷史名城，也出過許多名人，如范仲淹、王安石、米芾、文天祥、劉半農、張光斗、王個移等。

顧同奮是受美術老師劉子美先生的教導，走上美術創(chuàng)作道路的。劉子美先生曾在20世紀20年代就讀于杭州國立藝術院，與李可染是同學。他曾先后在常熟三興鎮(zhèn)和南通兩校任教，顧同奮恰好都是他的學生。劉子美先生經常帶學生外出寫生，培養(yǎng)了顧同奮繪畫的興趣。在校期間，顧同奮畫了許多街頭宣傳畫。

1949年，十五歲的顧同奮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通州師范學校。不久，顧同奮發(fā)現(xiàn)自己對繪畫的興趣越來越濃厚，終于，在老師的支持下，1951年，她考入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中國美術學院前身），被分配到實用美術系。1951年底至1952年初，在安徽壽縣參加土改工作。

1952年，根據(jù)全國高等學校院系調整需要，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實用美術系并入中央美術學院。1953年，顧同奮隨龐薰琴、雷圭元等老師遷至北京。顧同奮學了半年的工藝美術專業(yè)，受教于常沙娜等老師，但由于她喜愛繪畫，還是轉入了中央美術學院繪畫系，受教于戴澤、蕭淑芳等老師。

1955年，顧同奮從中央美術學院畢業(yè)，同年在文化部的安排下，赴民主德國德累斯頓美術學院留學，師從著名版畫家萊·格羅迪西教授。萊·格羅迪西教授當時是民主德國美術家協(xié)會主席，曾訪問過中國，擅長銅版畫、石版畫。

民主德國的美術教育從1955年開始變革，改變了蘇聯(lián)的教學方法，恢復了自己的藝術教育制度。那時，中國的美術教育要求素描訓練每張大約要畫一百小時，而民主德國的教師，尤其是她的教師——石版畫畫家利希特教授，有自己獨特的教學理念和方法。顧同奮回憶說：“他在素描教學中特別強調整體觀察方法，強調結構，反對照相式模仿對象。他教我們畫人體時，最長的作業(yè)不超過半天，最短的作業(yè)只幾分鐘。用鋼筆和水墨來畫（不用鉛筆、炭筆、橡皮等可擦改的工具）。這種方法要求學生經過深入觀察，在頭腦中形成‘一張畫，然后把記下來的‘這張畫通過自己的手迅速地畫在紙上。”顧同奮在這樣的德式美術教學下，不斷地充實自己，靈活地掌握學到的知識。她將素描、速寫和創(chuàng)作結合起來，創(chuàng)作出新的作品來。

當時國內的版畫雖然蓮蓬勃勃，但基本限于木刻，對銅版畫、石版畫了解不多，所以文化部要求她學習銅版畫和石版畫。

1961年，顧同奮畢業(yè)于德國德累斯頓美術學院，獲碩士研究生學位。我們無法想象顧同奮的學習能力有多強，僅僅看她在短短的幾年間，能在德語國家碩士畢業(yè)，足以說明她學習的刻苦和極高的藝術悟性。她是中國留學生中，以德語碩土畢業(yè)的第一位女藝術家。

1961年，顧同奮回國，在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任教，這是她的對口專業(yè)。顧同奮在學校嘗試著美術教學的改革，她既熟悉中國的美術教育制度，也體會到德國美術教育的不同之處，深知中國美術教育的問題所在。然而，在當時國內藝術界，還處于政治運動中，顧同奮的理想無法實現(xiàn)，這也是她的遺憾之一。

1964年，顧同奮被調到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對外聯(lián)絡部工作。不久，參加“四清”，直到“文革”開始，1969年，顧同奮同大家一起，下放到靜海五七干校勞動。這期間，她很少動筆。

1972年，顧同奮結束了三年的干校生活，調入人民美術出版社，她終于可以從事專業(yè)的美術工作了，也可以搞創(chuàng)作了。

顧同奮1972年調入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邵宇剛剛從湖北咸寧五七干?；貋?，他安排顧同奮在總編室看稿子。這些稿子有攝影的，有繪畫、圖案的，也有理論類的書稿。當時，連環(huán)畫編輯室的稿件相對多些，連環(huán)畫編輯室有四十多人，主要編輯出版普及類的年畫、連環(huán)畫、宣傳畫。不久，顧同奮向社領導提出，去連環(huán)畫編輯室工作。獲批準后，她很高興。顧同奮回憶說：“任率英、林鍇、王里、曹作銳等一批老同志都在連環(huán)畫編輯室。老同志人品很好，我們不懂的地方，他們毫無保留地給我們講。老同志們勤勤懇懇，上班時候要么悶頭看稿子，要么改畫稿，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974年，顧同奮任連環(huán)畫編輯室副主任，負責繪畫部分的審稿工作。

“文革”剛剛結束，在1978年的廬山會議和1979年的泰山會議上，國家出版局（新司出版署前身）為解決兒童讀物書荒的現(xiàn)象，醞釀成立中國幼兒讀物研究會，啟動了全國兒童圖書的出版工作。

人民美術出版社成立了兒童美術編輯室，此時，顧同奮主管連環(huán)畫、兒童畫兩個編輯室，還有美編室、創(chuàng)作組。此后，每年出版兒童圖書的數(shù)量達到四五十種。與專業(yè)的少年兒童出版社不同，人民美術出版社的兒童畫編輯室主要發(fā)揮美術的優(yōu)勢，出版了一系列兒童讀物，比如曾經出版過一套“小折疊系列”，開型小，價格便宜，內容好，質量高，在全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在出版兒童讀物的同時，顧同奮也關注漫畫讀物的開發(fā)，漫畫讀物在人民美術出版社的歷史上出版不多，也是一件新鮮事物。人民美術出版社的老編輯顧樸、王里、丁午同時又是知名的漫畫家，顧同奮充分尊重他們的意見，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出版漫畫書刊?！秲和嫛窂膮部_始做起，發(fā)展到月刊，在全國有相當大的影響，數(shù)次獲得新聞出版署的各種獎勵。2003年前后，月發(fā)行量達到近二十六萬冊。1995年，顧同奮參與創(chuàng)辦“中國動畫5155工程”中的《漫畫大王》。后來，人民美術出版社引進翻譯編輯的日本漫畫《機器貓》曾在中國漫畫市場上掀起巨大的波瀾，也是進入中國的第一套日本漫畫作品，影響了一代人。

20世紀70年代末，以蔡若虹為組長，華君武、朱丹為副組長，組成一個籌備組，恢復組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顧同奮被借調去工作，但她在人民美術出版社的工作并未減少。組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從落實政策，到人事安排、機構設置等，顧同奮都參與了。此外，她還負責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對外聯(lián)絡部的工作，組織展覽及主持展覽后的研討會等系列活動。

在中國出版工作者協(xié)會旗下，中國連環(huán)畫研究會是最早成立的，成立于1983年，顧同奮任中國連環(huán)畫研究會常務理事、副會長。此時是連環(huán)畫發(fā)展的高峰時期。1982年，連環(huán)畫讀物發(fā)行約八億六千萬冊。到1986年，中國幼兒讀物研究會成立，我記得這是中國出版工作者協(xié)會旗下成立的第三個研究會，會長是少年兒童出版社的資深編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魯兵。顧同奮任副會長。她還被聘為國際兒童讀物聯(lián)盟（IBBY）中國分會下設的“中國兒童讀物送展（賽）作品評選小組”成員及美術分組負責人。那幾年，中國幼兒讀物研究會很活躍，組織全國的編輯研討，請外國專家講課等，培養(yǎng)了許多全國知名的幼兒讀物編輯。顧同奮多次組織主持幼兒讀物研究會的全國性的美術研討活動和中日幼兒圖書研討班交流活動。我也曾參與其中，獲益良多。顧同奮多次擔任國內外連環(huán)畫、低幼讀物的評委工作。1980年，赴日本參加聯(lián)合國教科文亞洲文化中心在東京舉辦的“野問兒童畫及插圖比賽”的評委工作。2007年，擔任新司出版總署第一屆中國出版政府獎評委。

2005年前后，中國幼兒讀物研究會會長劉媛華，還有顧同奮等副會長共同推舉我做下一屆的幼兒讀物研究會會長，出于工作的變動，加上顧慮，這項工作可能會與以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領銜的中國少年兒童讀物研究會有沖突，我婉拒了。這大概是一個遺憾吧，畢竟有些辜負了老同志的信任和厚愛，這是后話。

顧同奮在民主德國期間，主要學習銅版畫和石版畫。她的早期習作，從稚嫩到成熟，線條越來越豐富，灰色的運用也越來越熟練，速寫的功底也逐漸顯現(xiàn)出來。

銅版畫《圣誕老人》，是一幅課堂作業(yè)，人物刻畫生動，黑白灰的處理合理，線條洗練，幽默地表現(xiàn)了大家裝扮圣誕老人的情景。

石版畫《白洋淀的聯(lián)歡》創(chuàng)作于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用西方的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中國農村題材，對顧同奮是不小的考驗，但整幅作品，構圖舒展，人物造型準確，主次清晰，船和蘆葦?shù)膶憣嵖坍嬙佻F(xiàn)了聯(lián)歡的現(xiàn)場感。

有趣的是，這一時期顧同奮創(chuàng)作的銅版畫《藏書票》《等媽媽》《松鼠》等，都是兒童題材。這些有趣而又輕松的創(chuàng)作，似平在暗示著，不久以后，顧同奮會在兒童畫和水墨畫方面有所作為。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顧同奮出版了二十多種兒童連環(huán)畫，并多次獲獎。

兒童連環(huán)畫《三只小熊》是顧同奮組建兒童畫編輯室以后的作品。這部短篇水粉兒童連環(huán)畫，充滿了童趣。三只小熊被她擬人化，可愛、有趣。故事表現(xiàn)三只小熊采蜂蜜。它們共同想辦法上樹采蜜，看見蜂群來襲，連忙躲避。這套兒童連環(huán)畫色彩艷麗，將小熊看似笨拙卻又靈活的動態(tài)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

兒童連環(huán)畫《犀鳥造房》則采用水彩方式，色彩透明，對比強烈。畫鳥的線條準確洗練，而畫樹的線條則采用兒童畫的畫法，稚嫩富有生趣。

顧同奮偶爾也嘗試用中國畫寫意方式畫連環(huán)畫，如連環(huán)畫聊齋故事《促織》，展示了她對中國畫筆墨的理解。

水墨畫中，顧同奮畫的最多的題材是花卉。她一般不畫中國畫中常見的牡丹、梅花等，畫的最多的是郁金香。她在水墨畫的探索中，將銅版畫、石版畫這些元素對她的影響，潛移默化地植入畫作中，希望以西畫的色彩、構圖與中國傳統(tǒng)的筆墨結合，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

顧同奮說，她是當時中國留學民主德國唯一的學銅版畫、石版畫的畫家，她的畫作中留有銅版畫、石版畫的強烈影響，這也是她的畫作與眾人不同的地方。多年來，顧同奮的作品多次參加國內外展出，速寫、銅版畫、石版畫、兒童畫《延安速寫》《朝鮮兒童》《三只小熊》《愛爭吵的貓》等曾在德國、奧地利、意大利等地展出并獲得社會好評。

1986年，顧同奮在做編輯室管理工作的同時，被大家推選為人民美術出版社黨委書記，一干就是十二年。她以學者的細膩做黨委領導工作，兢兢業(yè)業(yè)為人民美術出版社的出版事業(yè)做出了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