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明鑫
媽媽,拉緊我的手
文/申明鑫
喬文娟和“兵兒子”們在一起
喬文娟,這位河南柴油機集團的退休職工,愛兵故事傳遍大江南北的“兵媽媽”,39年來已先后認下了近200位“兵兒子”。進入中年后,她時常思念、心痛不已的卻是那個早已離她而去、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緊緊握住她的手的“兵兒子”李社軍……
那是2005年深冬,李社軍來電話了,她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她聽到了掩飾不住的絕望的聲音:“媽媽,我又住院了……我知道您很忙,您就不用來了?!蔽木晷睦锴宄?,多么渴望她能去看他。
李社軍得的是白血病,在某軍醫(yī)院內三科腫瘤病房住院治療。醫(y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仍無力回天,只能盡可能給他多一些的人文關懷。他的生命進入倒計時。
喬文娟趕到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發(fā)呆,一雙陰郁的眼神怔怔地望著喬文娟,一句話也沒有說。喬文娟伸開雙臂,社軍頭一歪就倒在了她的懷里,用一種難以聽清楚的,像蚊子般細細的聲音說道:“媽媽,救救我……”
社軍如此絕望,喬文娟心里很難過。她想,必須讓社軍振作起來。她拍拍社軍的肩膀,故作輕松地說:“傻孩子,哪兒有那么嚴重,你就別瞎想了。”
她找到醫(yī)生,問他:“真的沒救了嗎?”醫(yī)生說,目前藥物已經對他不起作用。如果他本人不放棄希望,可能會存活時間長一些。
喬文娟曾幫助過一個鄰居到幾十里外的山區(qū)看過一個老中醫(yī),那位老中醫(yī)用的都是藥性情溫和不傷人的草藥,效果還不錯。她把此事告訴社軍,用充滿希望的聲音對他說:“我們一起努力,總會有希望的……”
社軍精神一振,昏暗的眼神閃出一絲光亮。他開始經常下床走動。他的腳步依舊沉重,心兒卻插上了翅膀,望著窗外的藍天,他想飛。
一個寒風呼嘯的上午,喬文娟把他扶進出租車。這時的李社軍,身體已經十分孱弱,凍得瑟瑟發(fā)抖。文娟用從病房帶來的一床被子圍著他,像懷抱著一個嬰兒。山路崎嶇,社軍倚在媽媽的懷里,一遇顛簸就疼的直皺眉頭。懷揣著那顆不甘的心,他們顛簸了幾十里的山路,拿回來幾劑中草藥。在征得院方同意后,文娟每天在病房里熬藥,服侍社軍喝下。
喬文娟心里清楚,他捧起的是藥碗,咽下的是希望。就這樣治療了兩個月,李社軍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轉眼2006年春節(jié)到了,除夕晚上,喬文娟把李社軍接到自己家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喬文娟的公公是一個老紅軍,他十分喜歡李社軍,爺孫倆高興地聊了好幾個晚上。
這是李社軍生命中最后一個春節(jié)。
2006年3月,李社軍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彌留之際,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陪伴年邁的公婆,從老家河北衡水趕到了病房。
他們趕到的時候,李社軍已經昏迷,說著胡話。文娟和他的家人一連幾天守在他的旁邊,一步不敢離開。那天早晨,李社軍從昏睡中醒來,狂躁地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抓,口中不停的呼喊著:“媽媽!媽媽……”文娟幾乎是沖了過去,一把抓住社軍的雙手,
緊緊攥著連聲喊道:“媽媽在這兒!媽媽在這兒!”
社軍終于平靜下來。他睜開眼睛,默默地、許久地望著喬文娟,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了下來。社軍的父親絕望地抽泣著。社軍聽到了聲音,把頭轉向父母親的方向,對著生養(yǎng)他長大的母親,輕聲念了一句:“娘……”
“哎……”母親知道這是在喊她,急切地應了一聲。同城里不一樣,在老家,所有的兒子都是喊“娘”,她知道,兒子喊的那一聲“媽”,是對喬文娟最后的深情呼喚。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喊一聲他的媳婦,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太陽暖暖的金色光線,透過窗戶毫無吝嗇的輕灑在年輕士兵的身上。社軍的雙手,一只緊緊抓著“娘”,一只緊緊抓著“媽”,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不舍,帶著對母愛無限的感懷,帶著對妻子的愛戀,他,走了……
李社軍的父親,雙手捧著從老家?guī)淼膸灼俊昂馑习赘伞?,伴著兩行老淚,顫巍巍遞到喬文娟手中:“大妹子,收下吧……社軍生前交代的,老家衡水的,本來他要親自交給他的媽媽……”
送走了李社軍的家人,喬文娟病倒了,一躺就是好幾天。到了社軍燒“頭七”的時候,她打起精神,上街買來紙錢,在醫(yī)院外邊的小道上邊燒邊哭。她說:“兒啊,我陪了你整整半年,卻沒能救回你的命……帶上這些錢,你好好照顧自己吧!”
文娟的內心深受打擊。隨后的9年時間里,她又先后“送走”許多身患絕癥的戰(zhàn)士。每“送走”一個,她都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平復心靈的創(chuàng)傷。
在病房里,她感覺到,自己有時沒有勇氣直面那些可愛的戰(zhàn)士的笑臉。有時候,她看到戰(zhàn)士對著她說說笑笑,會在瞬間產生一種錯覺,那張笑臉突然變得煞白,變得僵硬,變得模糊,變得毫無表情……她精神越來越敏感,夜晚,她感傷;白天,她又莫名樂觀。她懷疑自己得了分裂癥。
一些媒體記者的干擾,加劇了她精神上的痛苦。河南當?shù)丶班徥∶襟w聽說了她的事跡,紛紛采訪這位“兵媽媽”。除了她的事跡,他們問的最多的是:“你為什么要做這些好事?”
“我上小學的時候,正趕上毛主席號召學雷鋒……”
“不要這樣說……”某些媒體記者說,“這不是我們要的真相……”
是媒體記者認知上的錯位,還是她喬文娟不擅“配合”?
喬文娟沒有“高深”的文化,她用單純的眼睛看這個世界,用樸素的思維想這個世界。有一次,她被媒體記者逼急了,大哭著跑到丈夫身旁:“他們到底想要我說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樣?”
2014年,她照例到部隊去給新兵演講,她發(fā)現(xiàn)在場的官兵的眼神里,都有一種堅定的、令人心神向往的光芒。她大膽問指導員:“這一次,我可以講真話嗎?”指導員肯定地點了點頭,眼神十分的堅定。她清清嗓音,對著全體官兵大聲說道:“是毛主席,號召要我學雷鋒。我聽毛主席的,就這么簡單,就是這樣!”
臺下,爆發(fā)出一陣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責任編輯:申明鑫)
喬文娟照顧“兵兒子”李社軍
喬文娟 女、1955年12月出生,中共黨員、國家一級美術師,“全國愛國擁軍模范”“中國十大杰出母親”“世界人民團結友好使者”、首屆“中國好人”“全國道德模范”“河南省十大道德楷?!薄叭珖搴梦拿骷彝ァ薄叭珖橄祰朗鸭彝ァ薄?8抗洪搶險先進個人”等70多項榮譽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