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 歡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 馮 歡
1988年12月22日,全國首屆“油畫人體藝術大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展。天還下著雪,買票的人蜿蜒一里多長,兩角錢的門票漲到兩塊,仍難阻止潮水般的人流。
進入美術館,最先映入眼簾的,不是“人體藝術”,而是一塊“金字招牌”,上書恩格斯語錄,“人體是自然之美”,云云。大概是主辦方為這次破天荒的美展找到的“護身符”:即使掛狗頭賣羊肉,也得在革命導師那兒找到一點理論依據(jù)。
美展分為兩個部分:寫實派與抽象派。抽象派門庭冷落,寫實派卻很火爆。觀眾進門時都很急切,但看畫時卻不敢長久駐足。畫家楊飛云的作品《十九歲》前,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后排的人都得踮著腳尖。最受歡迎的,莫過于中央美院院長靳尚誼筆下的美女。觀眾的表情很復雜,新奇,震驚,羞怯,甚至憤怒。一個戴著大皮帽的中年男人晃著肩膀從廳里擠出來,滿臉潮紅,叨念著:“他媽的,像進了女澡堂子!”
一個女記者自稱婦女代表,與主辦方交涉:“既然是人體藝術大展,為什么男的展得少,女的展得多?為什么男的不暴露生殖器,而女的都暴露?”主辦方回答:“道理很簡單,這是人體藝術展,不是性器官展。”
1978年12月,中宣部轉發(fā)了13年前毛澤東的最高指示:“男女老少裸體模特,是繪畫和雕塑的基本功,不要不行。”整整十年,裸體解凍,跬步前行。為期18天的展覽,展出28位畫家的130多幅人體畫作,觀展人數(shù)創(chuàng)歷史地達到22萬。吳冠中說得好,“豈止是亞當和夏娃,人人都想嘗禁果?!边@被視為人性解放的裸體藝術運動,不過是本能的覺醒,“看”別人的身體,終于成了在婚姻之外光明正大的事。
(摘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