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智
2008年晉京書法展,雖然得到諸多鼓勵,但總覺得寫出來的東西不是想要的,想要的東西卻沒寫出來,一時陷入郁悶迷茫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偶然間,鄧石如“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名言在腦海里閃過,它不是一般的虛實關系,而是虛實相生“華胥之游”的高境界。
立意確定之后,經(jīng)過反復思考,覺得《離騷》憂國憂民的情懷,瑰麗浪漫的神韻,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與狂草形式十分吻合。但《離騷》近2500言巨篇,190句、190個“兮”字,且冷僻字較多,以狂草形式一氣寫就,其難度可想而知,在文字內(nèi)容的熟悉上,眾多冷僻字草法的處理上,用了不少時日。其中190個“兮”字更是纏身難解,也曾經(jīng)想到王羲之《蘭亭序》中20個“之”字變幻之妙,但《離騷》中的“兮”字是近200個,并且平均分布在190句中,想不雷同幾乎不可能。2009年秋曾經(jīng)以長卷形式書寫,盡管窮盡變化“兮”字之能事,終難避免“兮”字雷同的結局,以失敗而告終。
不甘心就此止步,正在艱難攀爬之際,一場災難從天而降——2011年6月25日去永州朝拜草圣懷素的路上出了車禍,在醫(yī)院臥床三個月,狂草離騷之夢因此而中斷。還好頭部、手腳無礙。臥病期間常常回憶學書歷程,從幼兒時期的描紅學步,到以后的常臨漸悟篆、隸、楷、行、草諸法帖之妙,直至先賢“千年古柏、萬歲枯藤”之蒼勁,“千里陣云、高山墜石”之氣勢,“驚蛇入草、飛鳥出林”之自然,“鴻戲滄海、云鶴游天”之壯觀,“龍?zhí)扉T、虎臥鳳闕”之氣象,“無法之法乃為至法”之妙理……一一從腦海閃過,如一股清流在血液中流淌,一洗心胸之粗俗;若一陣清風迎面吹來,一掃筆底之塵埃。出院后細細審視自己以前的如意之作,常感有不如意之處,重溫先賢經(jīng)典卻有許多新的東西被感悟、發(fā)現(xiàn),珠玉般從字里行間跳動,從而再次激發(fā)了創(chuàng)作狂草《離騷》激情。如果說改革開放為我藝術激情的釋放帶來無限空間的話,那么永州朝拜草圣歸來便為狂草的再探索帶來新的靈感,似乎冥冥中親聆了懷素大師的教誨,頓感耳目一新,好像世界變了個大樣??癫荨峨x騷》重新啟動改長卷為條屏,“化整為零”以八尺屏幅式,把190個“兮”字分散在105幅作品之中,平均每幅作品大約兩個“兮”字,又對其進行字形的處理,“兮”字雷同的問題基本得以化解。用了三天時間完成第一套狂草《離騷》,與以前長卷《離騷》相比,分行布白章法大不相同,確有起色。但冷靜下來細審之,“密不透風”的境界比較理想,“疏可走馬”的效果卻淡化了,此時,突發(fā)奇想,何不充分發(fā)揮“兮”字的可塑性,進行大膽夸張布白,以營造“天馬行空”的境界!其他文字內(nèi)容則以粗線連綿回環(huán)的書寫進行穿插避讓經(jīng)營,上下緊湊,左就右讓,上行讓下行,下行讓上行的有序穿插,隔行呼應。以營造“密不透風”的茂密效果。為了防止擁塞堆積,充分調(diào)動草書“化方為圓”“化直為曲”“外圓內(nèi)方”的運筆功能,以增強飄逸感與流動性,從而達到疏處舒展而不松散,密處緊湊而不擁擠的效果。
經(jīng)過數(shù)日沉思,一股創(chuàng)作沖動勃然而發(fā)。楚漢戰(zhàn)爭的壯闊,諸葛亮“借東風”“空城計”的隨機智慧,曲阜孔林千年古柏的蒼勁,肩上芭蕾的輕靈,泰山的雄偉,華山的險峻,衡山的靈秀,非洲大草原千萬匹角馬遷徙的壯觀,改革開放以來13億中華兒女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創(chuàng)造的盛世輝煌的畫卷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創(chuàng)作激情如同一團烈火在腦中點燃。2013年秋季的一天,清晨5點提筆揮毫。到晚上11點一揮而就,計104屏的狂草《離騷》寫完。回首審視,尚有不盡人意之處,約一星期后,又進行第三次創(chuàng)作,但還不如前次效果。2013年在長沙展出并印刷成冊的就是第二次的104條屏,加上篆寫標題,即105屏的《狂草離騷》。
《狂草離騷》的創(chuàng)作過程大致如此,于我個人而言,唯一的收獲便是享受了對“疏可走馬,密不透風”境界的理解與體驗過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