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塊石頭

韓子勇

一首詩主義

我這塊石頭

韓子勇

我這塊石頭

就要離開鋪滿石頭的戈壁灘了

我走后空下的那個小窩

只有拳頭那么大但給我留著

別長草也別讓沙子埋住

盡管我們長得如此相似

路過這里的人

懶得分辨也分辨不出

盡管我們?nèi)绱酥?/p>

多到一個挨著一個

多到一個壓著一個

圓鼓嚕嘟黑不溜秋

有我一個不多

缺我一個不少

我甚至算不上大戈壁的一個小手指頭

但我走后的空下那個小窩

給我留著

我左邊的那塊石頭

看上去光滑如玉

帶著好看的灑金皮

但下面已經(jīng)風(fēng)化出麻白的石屑

我右邊那塊石頭

皮子粗糙丑陋

里面細如羊脂溫潤通透

我前面那塊石頭

一臉冷漠但內(nèi)心脆弱

一直在傷心地抽搐

我后面那塊石頭

是一塊真正的美石

從里到外都是一塊“山流水”

早晚會被陌生人撿走

還有在我的身下

埋著無數(shù)早年間死掉的兄弟

他們是我的前輩

在他們生活的年代

大戈壁連著地中海碧水蕩漾

無數(shù)鯨魚的噴泉豎起雨樹

至于我自己是塊僵石

一開始就玉化得不是很好

渾圓的外表下

有一道深深的綹裂

我們一起待了那么久

天老地荒風(fēng)吹日曬

熱的時候熱死

冷的時候冷死

現(xiàn)在我就要走了

帶著洗不掉的大戈壁氣息

帶著石頭鋪出來的記憶

我到哪里

都只能帶著你們的模樣

我到哪里

靈魂都會悄悄回到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