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國
誘 狼
□張愛國
大雪整整下了一個月,一停下,獵人就迫不及待地來到樹林里,等待那只母狼。
太陽就要落山了,母狼還沒有來。莫非它不會來了?獵人思忖著,不可能,即使它能忍得住饑餓,它的兩只幼狼也是絕對忍不住的。
就在獵人的耐心將盡的時候,樹林里伸出一個灰褐色的頭顱,獵人一眼就認出是那只母狼。它四下一番張望,大概是認為沒有了危險才慢慢走出來。血腥的記憶讓它不得不這么做,這個冬天,它家族的七只成年狼,除了它,都成了獵人的盤中餐和袋中鈔票。
看著母狼明顯消瘦的身子,獵人的心很疼,既為那白白流失的肉,更為那寶貴的皮—瘦狼的皮易脫毛、沒看相,賣不上好價錢。
母狼已到了射程之內(nèi),但獵人不能開槍,因為一槍下去,至少要在它的身上留下一個窟窿,那樣的皮更賣不上好價錢。
母狼突然停下腳步,昂頭,嗅鼻。它似乎嗅到了獵物的味道,一只被獵人折斷了腿的兔子。然而,不知是饑餓和膽怯使它的嗅覺失靈還是兔子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弱的緣故,它又失望地低下頭,意欲走開。好在那只兔子發(fā)現(xiàn)了它,本能地發(fā)出恐懼的叫聲。母狼一看,沖過去,兩只前爪摁住兔子,張開了嘴……
獵人激動極了,只要它咬一口兔子,他就成功了—兔子身上被抹了毒藥??墒?,就在母狼大張的嘴即將挨上兔子的一剎那,母狼卻突然丟下兔子跑進樹林??蓯旱男笊?,竟然識破了計謀。獵人很懊惱,一定是一個月前死于同樣計謀的公狼的遭遇喚起了它痛苦的記憶。
獵人必須籌劃新的計謀,他不相信憑他作為一個人的智慧就戰(zhàn)勝不了一個畜牲。
三天后,當那只母狼又出現(xiàn)時,獵人的心一陣劇痛—它更加消瘦了。它雖然還是很警惕,但踉蹌的步伐里明顯多出了急躁。獵人知道,為了幼狼,它今天必須找到食物,它體下被幼狼抓咬得血肉模糊的乳頭就是明證。
這次,獵人為母狼準備的是它的“公狼”—獵人將那只公狼的皮囊塞滿了海綿,固定在一個做了偽飾的陷阱上。
發(fā)現(xiàn)“公狼”時,母狼稍一吃驚就跑了上去。為了避免它發(fā)現(xiàn)破綻,獵人摁一下手里的遙控器,“公狼”發(fā)出一聲狼叫聲。獵人本以為它聽到叫聲后會更加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沒想到它卻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看“公狼”,突然躥進樹林里。
獵人狠狠地給自己幾個嘴巴,罵自己自作聰明,多此一舉,十足的豬腦子:憑狼的聽覺,能分辨不出它的公狼的叫聲?
獵人決定采用對他來說是最辛苦的一招。獵人踩著沒膝的雪,在樹林里攀爬了三天才找到那只母狼的巢穴。母狼不在,兩只幼狼中的一只已經(jīng)死去,另一只骨瘦如柴,渾身顫抖,伏在地上,不時地伸舌舔舐一截干枯的獸骨。見了獵人,幼狼竟然晃悠悠地站起來,飄忽忽地走向獵人,它大概是誤以為獵人是給它送食的吧。
獵人抓出幼狼,為了不讓它立即死去,給它喂了點牛奶,然后固定到陷阱上那只“公狼”的身邊。
母狼很快就找來了。它完全沒有了前兩次的小心和警惕,慘叫著跑向幼狼,干瘦的身子直被風吹得打趔趄。就在獵人認為母狼這次一定會掉進陷阱的時候,母狼卻在陷阱的邊沿站住了,直盯著幼狼,凄慘地叫著。約莫半分鐘,母狼開始繞著陷阱走。繞了三四圈后,母狼跨上那根架在陷阱上用于偽裝的樹枝,顫巍巍地走向幼狼—它要救走幼狼。
獵人趕緊大叫,想讓母狼受驚嚇而跌進陷阱,可它仿佛聽不見。獵人又向母狼身旁放了一槍,可它還是毫無顧忌,只專注地走向幼狼。
眼看母狼就要挨上幼狼了,獵人慌了,對著幼狼“砰”的一槍。幼狼中槍,掉落陷阱。母狼沒有叫,也沒有跑,扭頭看看樹上的獵人,看看陷阱里的幼狼,又看看“公狼”,突然一聲慘叫,撲向“公狼”,抱著它一起滾進陷阱。
獵人得意地從樹上跳下,活動活動凍僵的手腳,走過去,掀開陷阱上的偽飾物,不由得大驚:母狼已將公狼的皮囊撕成碎片,正在拼命地撕咬、抓扯著自己的皮毛。
陷阱里,一片血腥!
(原載《東方少年》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