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人

◎耀 君

一個好人

◎耀 君

班加西是名重刑犯，在高墻大獄中過著平淡而枯燥的生活。他不甘心自己的后半生就過這樣的生活，經過一番精心策劃，他成功越獄。

越獄后，東躲西藏的他終于逃到了這個距離墨西哥僅一百公里的小鎮(zhèn)。但余下的這一百公里，想要突破變得異常艱難，因為追捕警察設置的天羅地網正等著他?？粗贿h處玩樂的幾個孩子，他像發(fā)現獵物的獵手，眼前倏地一亮。“或許……”他靈機一動，向坐在臺階上的一個孩子走去。

班加西驚喜地發(fā)現，臺階上這個孩子盡管雙目圓睜，眼珠卻不會轉動?！八欢ㄊ莻€瞎子！真是天助我也。”在其他孩子跑遠后，班加西盡力讓聲音顯得溫柔：“貝克，你爸爸讓我?guī)闳ニ莾?。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叫班加西?！卑嗉游髂軠蚀_叫出貝克的名字，是聽到其他孩子在這樣叫。他本打算強行劫持，以對付警察追捕，但無法視物的貝克，讓他決定采取哄騙手法。班加西心里很美：“瞎子很好，免得我提防他逃跑?！?/p>

聽過他的話，臺階上叫貝克的孩子臉色在些微變化后恢復了正常。

班加西沒有注意到這點。

班加西把貝克帶到偷來的車上。貝克安然的神色，讓他很放心：這孩子真可憐，眼睛看不到，腦子也不靈光，竟跟著陌生人上車。想到剛才的話，班加西醍醐灌頂，他爸爸大概真有個叫班加西的朋友。想到這，他問：“貝克，你見過我嗎？”

貝克搖搖頭：“班加西叔叔，我沒見過你，但從爸爸嘴里知道了你不少英雄事跡。我很崇拜你，渴望成為你一樣的英雄。”

班加西有自知之明，貝克說的“班加西叔叔”非他本人。暗叫萬幸時，班加西突然很想知道貝克說的那個班加西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裝著不經意地問：“貝克，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說不定還是個壞人呢！你爸爸怎么說的我？”

“班加西叔叔，你不是壞人！”貝克很不服氣，氣鼓鼓地面向班加西。

貝克的表情，讓班加西心里一動：看來這個班加西叔叔對他很重要。

而后，貝克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爸爸告訴他的有關班加西叔叔的事：班加西叔叔曾經在飛馳而來的汽車前勇敢地救下一個小孩；班加西叔叔面對劫匪無所畏懼，成功救下被劫之人，還感化了劫匪；班加西叔叔心地善良，積極面對生活……

班加西聽得很入神，被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深深感染了?？粗琅f不停生動地講述的貝克，班加西甚至忘卻了自己逃犯的身份，把自己當成了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

班加西正遐想時，貝克天真地問：“班加西叔叔，你的這些故事都足爸爸告訴我的，沒有錯吧？”

半晌，班加西艱難地說：“你講得真好！不過，班加西叔叔可沒你講得那么厲害。”說這話時，班加西覺得臉頰發(fā)燙。

“班加西叔叔，你很厲害，你是個英雄?！必惪朔浅９虉?zhí)。班加西很希望自己是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這樣他就不需逃亡了。

班加西并不壞。兩年前，不滿上司的莫名處罰，他上前議論。但上司拒不認錯的惡劣態(tài)度，激怒了他，他抓住玻璃煙灰缸狠狠地砸了過去。在班加西醒悟過來時，一切都遲了，煙灰缸砸在了上司的太陽穴上，上司一命嗚呼。班加西最后被法院判處了20年監(jiān)禁。

在監(jiān)獄里，每每想到大好青春將在這里度過，班加西便心如刀絞，一直試圖越獄。三天前，上帝把機會呈到了他面前。外出勞動時，班加西溜出了獄警視野。成功越獄后，他知道，美國無他立足之地，他必須逃到美國警察看不到的地方。因此，班加西決定逃到墨西哥，隱姓埋名度過下半輩子。

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讓班加西心里刮起了風暴：做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多好，而逃亡將讓我從此過上不見天日的生活。

在班加西陷入沉思時，興奮的貝克突然有些郁悶：“班加西叔叔，我天生雙目失明，從沒見過這個世界。爸爸說，這個世界很美麗，真的么？你能給我講講嗎？”

貝克一臉的向往，讓班加西心神一顫，他無法拒絕眼前這個盲孩子的要求。隨后，班加西一邊駕駛汽車，一邊給貝克講述車窗外的世界。班加西口才一向極好，在他的傾力描述下，車窗外的世界鳥語花香，美妙極了。班加西也深深地被自己的描述感染了。

當講到一群飛鳥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在蔚藍的天空展翅飛翔時，貝克突然開心地叫道：“班加西叔叔，我要做那群飛鳥，自由自在地飛翔?！?/p>

看著貝克，班加西一時間忘卻了這個盲孩子是自己逃出警察追捕的人質。盲孩貝克再次觸動了他的內心：逃亡，能讓我擁有自由嗎？一定不能。從此我看到警察就得心驚膽戰(zhàn)，生活還有什么樂趣呢！班加西開始懷疑自己越獄的舉措。

在班加西內心搏斗時，貝克一臉幸福地說：“班加西叔叔，你真是個好人，好高興認識你！”自從被判入獄后，班加西便不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每每試圖說服自己是個好人時，他總禁不住否定：“好人怎么可能入獄呢！”貝克的話，讓班加西心里一暖：原來我真的還是個好人！

班加西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貝克，他不是真的班加西叔叔，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一個逃犯。但貝克天真無邪的神情，讓他不忍破壞一個盲孩的美好。班加西的心越來越柔軟。

突然，一輛汽車迎面沖來。眼看兩輛車就要撞到一起，班加西猛地一打方向盤，在避免兩車相撞后，他駕駛的汽車撞向了路邊的巖石。而這一切，看不清情況的盲孩子貝克一無所知。在本能的驅使下，班加西向副駕駛位置上的貝克伸出了手。汽車在轟的一聲巨響中停了下來，被班加西用手護住的貝克安然無恙。但他自己沒有這樣幸運，撞擊的巨大慣性，讓他的頭重重地撞在了方向盤上，鮮血直流。

由于擔心受到撞擊的汽車爆炸，班加西強忍疼痛下了車，而后再將貝克抱下車。這時，車禍將正在附近巡邏的警察吸引了過來。遠遠地，趕來的警察便認出了抱著孩子的這個男人是逃犯班加西。班加西懷中的孩子，讓準備圍捕的警察頓時忌憚起來。警察相信，班加西懷中的孩子，是他的人質，他們害怕他傷害人質。但令警察意外的是，班加西沒有逃跑，而是選擇了走向他們。

走向警察的班加西，在激烈的內心爭斗后，做出了抉擇：他不要再當逃犯，不要隱姓埋名，不要過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活，他要正大光明地出獄，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一個讓貝克這樣的孩子喜歡的好人。

班加西心里對盲孩子貝克充滿了感激，他擁有天使般的眼睛，看到了他隱藏得很深的內心。在他被押上囚車時，身后傳來了盲孩子貝克的聲音：“班加西叔叔，你真的是一個好人?！?/p>

班加西內心再次一暖。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盲孩子貝克的爸爸，早在幾年前救人時就獻出了生命。貝克嘴里的“班加西叔叔”的故事，其實是他爸爸的故事。也就是說，盲孩子貝克一開始便知道，他爸爸沒有一個叫班加西的朋友。

（原載《民間傳奇故事》2015年8月下 吉林李仁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