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蓋座小樓房

◎邢孔海

幫你蓋座小樓房

◎邢孔海

吳二牛臥病在床，兒子吳登不時從城里驅(qū)車回小鎮(zhèn)看他。

幾年來，吳登從未把終身大事放在心上，這讓吳二牛憤懣得很，這小子這樣做簡直是要斷后?。∵@次吳登回小鎮(zhèn)，吳二牛氣得在病榻上扭過臉，無論吳登怎樣噓寒問暖，就是一聲不吭。

吳登忽然心軟了，說：“爹，咱小鎮(zhèn)上張嬸不是牽紅線嗎，您傳個信叫她帶個人來相親吧?！眳嵌Ｂ犃诉@話，一骨碌爬起來，整個人都活泛了。

一句話捎過去，張嬸就帶來了一位二十歲上下名叫莉香的姑娘，姑娘身材很好，黝黑的臉蛋透著純真。

吳登和莉香挺投緣，話說得客客氣氣，當吳登提出到外頭透透氣時，莉香也沒有異議。他們沿著街道往北溜達，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段，旁邊有間房屋正在施工，一群建筑工人像螞蟻般忙碌著。莉香駐足饒有興趣地看，吳登順著她的眼光，看到建筑工人里有個拐子很扎眼。

莉香回過神來，吳登說：“這拐子名叫張琪，泥匠手藝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你沒聽說過？”莉香遲疑了一下，然后搖搖頭說她的家離小鎮(zhèn)有幾十里，那兒很偏僻，沒聽說過這個人。

張嬸帶莉香剛走，吳二牛就追問吳登對莉香的印象。吳登說：“莉香模樣好，心地淳樸，我很滿意?！眳嵌５牟⊥错暱滔Т蟀耄持ぷ拥溃骸澳蔷涂祚R加鞭吧。”

按這一帶的風俗，相親的人若有意來往，一方第二天應該回訪。

吳登第二天驅(qū)車來到莉香的村子，當他踏進莉香的家門，微微吃了一驚。莉香的家太窮了，空曠的庭院里坐落著一間破舊的瓦房。莉香窘得很，她老爹倒精明，忙前忙后地張羅著招待吳登。

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吳登開始圍著那間破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了幾周，他的腦子突然冒出個想法來，問莉香：“你考沒考慮過蓋一幢小點的新樓房？”莉香很難堪地回答：“哪來那么多的錢?”吳登問她有沒有積蓄，她沉吟道：“家里種了些果樹，積了點錢，但不足以蓋一幢新樓房?！眳堑浅鋈艘饬系卣f：“那蓋一幢小樓房吧，你放心動工，不夠的錢我墊上，算是借給你?！崩蛳愦曛郑€拿不定主意，吳登就一錘定音：“過幾天我?guī)уX來，建筑工人也給你帶來?！?/p>

下地基的那天，吳登果然來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十萬塊錢遞到了莉香的手里。他還帶來了一支十人組的建筑隊，這支建筑隊的頭兒正是那個名叫張琪的拐子。吳登對莉香道：“建筑隊也給你找了最好的，我期待這兒豎起一座美麗的小樓。”吳登的熱心讓莉香內(nèi)心很不安，又不便說什么，只好看拐子領著他的工人挖起地基來。

不久，樓房第一層動工，吳登又來了。他看到莉香的臉蛋兒紅通通的，拎著個大茶壺跑來跑去。拐子張琪站在墻邊，埋頭干得起勁，嘴里還哼著歡快的曲兒。吳登默默地站了好久，這才告辭。

三個月后，一幢外墻沒有抹上泥漿的小樓建成了，包括吳登借的十萬，莉香花盡了最后一分錢。

吳登又特意來了一趟，看到小樓后很滿意，從車里拿出一個紙包遞給莉香。莉香像被火燙到般縮回手，吳登硬塞過去，說：“拿著吧?！崩蛳闳亟o吳登：“我，我……說什么都不能要你的錢了，還不起呀！”吳登觍著臉道：“早晚一家人嘛，客氣什么?！边@回，莉香不得不正色道：“我還沒那意思呢。”吳登看著莉香，正色道：“這錢不生利息的，還一輩子都行。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跟我回家一趟，在我爹面前裝回樣兒?！崩蛳愕纱罅穗p眼，直搖頭。她老爹看得開，勸莉香看在朋友的份兒上說什么都得幫幫吳登。莉香沉吟半晌，終于答應了。

回到鎮(zhèn)上，吳登拉著莉香來到吳二牛的病榻前，吳二牛干枯的雙眼頓時變得熠熠生輝。吳登坐到病榻的一側，說：“爹，我把莉香帶來了?！眳嵌Ｇ菲鸢脒吷碜?，咳一陣才說出一句話：“趁爹沒西歸，趕快把婚禮給辦了?！贝饲榇司?，讓莉香對老人生出了無盡的憐憫，淚珠兒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吳登去拉莉香的手，莉香乖乖地把手兒交給他，兩人從吳二牛的視線里消失在門口。轉(zhuǎn)了個彎兒，莉香忙把手兒抽出來，吳登說：“我明白你的心思，咱們先到果園里去逛逛吧。”

果園就在東側的不遠處，每年有幾十萬的收入，是吳家堅實的經(jīng)濟后盾。

果園里滿目蔥蘢，一條環(huán)形的紅磚墻把果園圍起來。吳登指著磚墻問：“你看這道圍墻，感到眼熟嗎？”莉香看圍墻整齊有序，磚縫徹得很嚴實，跟她家新樓房的磚墻一個樣兒，不禁用手撫摸了一下，心里感到暖融融的。吳登道：“這是拐子張琪的手藝?！崩蛳阈睦镱D時有個小鹿撞了一下，怦怦地跳起來。

吳登繼續(xù)講拐子：“拐子很有志氣，打小靠自己的聰明練就了一手建筑絕活，靠這門手藝養(yǎng)活了自己。”莉香聽得入迷了。

“他有個美麗的夢想，要找一個清純樸素的姑娘過日子……”吳登打住話，莉香才醒過來。吳登石破天驚道：“今天那包錢是拐子借給你的。他還讓我捎句話，他要娶你！”莉香成了雕塑，只聽得吳登道：“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來吧?！?/p>

吳登走出家門，莉香的腳步像被施了魔法跟了上去。兩人來到鎮(zhèn)北那處偏僻的地段，當時施工的小房屋已經(jīng)完工，庭院里新種的樹苗吐著新綠。

拐子站在這家的門口，看到吳登和莉香走過來，臉上蕩起了微笑。其實，拐子和莉香老早就認識了。有一次，莉香去鎮(zhèn)里趕集忘了時辰，天色已晚才一個人匆忙往家趕，在鄉(xiāng)間偏僻的小道被醉酒的流氓騷擾，正好拐子路過，把流氓趕跑了。因此，莉香對老實忠厚的拐子暗生好感，只是因為姑娘家的矜持，一直沒有表露出來……

吳登對拐子道：“哥，我把嫂子給你帶來了?！崩蛳泱@得下巴快掉了，吳登道：“拐子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受不了我爹那臭脾氣，獨自在這兒立戶了。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我爹永遠不會明白，我哥沒娶媳婦之前，我是不會娶媳婦的。”

（原載《三月三》2014年第10期 天津劉志陽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