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XIANG
阿翔的詩
A XIANG
并非局限太多。酷熱從長焦鏡頭
幫助我找回波浪的縮影,午夜穿過分?jǐn)?shù)線,
凌駕于預(yù)定的睡眠之上。我哪兒去不了,
為絕句著迷,也許還不止,同樣為
植物伸展到陽臺著迷,我發(fā)現(xiàn)太多的
私人美學(xué)被當(dāng)作了墜落的重力。
蔚藍(lán)暴政不止于寫作。但我原諒了
寫作,就好像詩的局限還有無窮的可能,
波浪保持著在野的翻滾習(xí)慣。我確實
今天哪兒去不成,死人肖像占夠了
裝金框的便宜,我覺得這不礙事,
惟有詩恢復(fù)骷髏的本來面目。
需要陰影時,首先使用光。如此
我更加寫不了,在我的旁邊,雨水像是
在黑暗中騰出千萬只手,隔著光,
從未背叛過荒野。我曾以為強盜生涯
先于荒謬,在我的詩中懂得沉默,
在看不見的遠(yuǎn)方懂得這不算抵達(dá)。
但有時,不是因為局限,現(xiàn)實中
短暫留下的,無非是禱告;獨角戲
借用了酷熱的特權(quán),教會我將時差和色情
歸還之于詩。波浪蓋過了人聲,
即使我了解巖漿的霎時噴發(fā),
也從來并不取決于自己有沒有經(jīng)歷了缺席。
今天我飛在浩渺的空中。通過
身下的幾朵白云,體會俯瞰的視覺。
之前,飛機被延誤了一個小時多,
我想了很多事情,在清晨努力保持清醒,
譬如剛剛下了暴雨,很快我看見
天空的藍(lán),借以此愈合了傷口。
這還不算,小現(xiàn)實抖落了灰塵,
進(jìn)入舉重若輕的空氣,就好像延續(xù)了
一個過程,沒錯,肉體是
飄忽的,深入到平穩(wěn),接近于
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這差不多是
不由自主的底線,剩下一遍又一遍
的祈禱,顯然不合時宜。很多
時候依附飛行術(shù),看山脈
緊貼湖泊漸遠(yuǎn),忘卻所有,不同于
預(yù)感前方的緊繃。而內(nèi)部就不一樣了,
它傾向于耳朵的阻塞中,升降
迅速象征了繩索。我小心掩飾屬于
云穹的樂趣,一如今天我把自己
交出來。如果時間足夠,睡夢發(fā)出
金屬聲響,脫離與世界的關(guān)系。
只在一瓶烈酒前停留了一小時多,
雨夜沉沉睡過去。可我們還醒著,
趨向于熱烈。另一件事情是,
窗外的一片樹林,傳來貓的叫聲,
仿佛小心翼翼地滲入桌邊的談?wù)撝校?/p>
幾乎吸引我的注意力。但問題來了,
談?wù)搶嶋H上與貓無關(guān),這可能比雨夜
令人迷惑,就好像烈酒的味道,
把持了我們私下所剩不多的夢。
不妨說,雨夜在赤裸中抽空了
熟悉的風(fēng)度,黑漆漆的即景,
在我們眼皮底下,經(jīng)歷著貓的輕盈。
有時,我找不著局部,或許尚未
被另外的女主人說出;有時,
時間的深度,簡直穿不透,
不可能有遙相呼應(yīng)。與這里相比,
我們更容易暴露出類似的視野,
歸結(jié)這一點:在貓眼中鋪開,
足以令我們眩暈。所以,在現(xiàn)場
或不在現(xiàn)場,并不妨礙彼此
構(gòu)成無限擴張的背景,恰似情緒,
變幻莫測,只牽涉一小時多,并且
交換任何東西。我最能明顯
意識到這里的問題,縫隙太多,
也不包含部分書信史話,這的確是
記憶如遠(yuǎn)方,和貓如出一轍。
反倒是今夜經(jīng)歷了一首詩的過程
如中介,私下里最先完成簽約
無風(fēng)的平靜不意味著無限擴張
越過樹林背后,肉身終將安息
需要人脈蓄積遙遠(yuǎn)的生活?;蛟S更簡單
裸露之處泛起白沫,超出了常規(guī)
猶如云的形狀,在緊密的關(guān)系中
從不顯形
如果可能,我愿意接受我們的
面貌改觀,隨時觸及到柔軟的肌膚
時鐘推進(jìn)著一次預(yù)謀,尚未
被變形術(shù)征服過?;蛘哒f,我們緊跟的
步子跟不上了,一首詩的變幻莫測
包含著被翻爛的手抄本,便讓人
聯(lián)想到今夜支起碩大的耳朵
甚至所有車廂不被鐵軌證實
仿佛詩的相互嚙合突然被卡殼了
我從未想過利用縫隙,比喻寫作的較量
譬如,我們所剩下的陰影
遠(yuǎn)離了命運的快節(jié)奏
總有一些聲色,不盲目于今夜的
變形。像鳥群,掠過黑漆漆的樓宇
河道的確洶涌不止。野嶺利用
怪石嶙峋,比一份指南更為迷人,
就好像天然的濤聲只服從秩序,
所有的樂趣在和上帝比速度,并帶來
有限的幻象。如果有條件的話,
橡皮艇先于我們,和我們大腦中的
翻騰,在落差與落差之處合演了一場
不帶偏見的探險戲,根本不等
我緩過勁兒。猶如起伏不已的遺址,
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玄真,但不
受制于遺址本身。在漂流之中,
要說渡它還不如被它渡,換句話,
漂流不限于我們的終點,好似
延伸到我和漢語之間的灰色地帶,
衡量九曲十八彎的回旋,即使偏離
敘述方向。我承認(rèn),我比我們
體會到神秘,它其實更像一波未停,
一波又起,遠(yuǎn)遠(yuǎn)勝過詩的顛簸。
或者,需要騰空漢語的身體,
才能有水流湍急,在那里,才是
不可測度,遠(yuǎn)觀怎么可能會
漏掉美。當(dāng)我在瀑布擦身而過,
不必回神,憑著從未有過的緩慢
和微妙的忘懷,在浪尖中完成了
從詩到深淵震耳的短短一瞬。
仿佛在懸崖的浩瀚中才有
一次墮落,襯托出我們不妥協(xié)的
底線,它有一個好處是:不會
背叛你的記憶,可以不考慮
昔日的縫隙;說到第二個好處是:
你無法察覺細(xì)微的聲音,
就直接無視它,無視身在異處
的語法,甚至不需要氣候的有效性。
以往的日子總是熱情不減,
相比之下,身邊的貓睡成了
沙發(fā)上的一團寂靜,而我們則
多了預(yù)料的機會,但黎明和傍晚
并不提供尺度?;蛟S,要描繪
縫隙中的風(fēng)景,必須始于
在夢境之外的清醒,就好像你堅信
你的預(yù)料:靠岸的倒影,
會把我們的波浪推得更遠(yuǎn),進(jìn)行
暴雨和小劇院上座率的類比。
當(dāng)然,前提是你從未輸給
你的招數(shù),在那里,刀子不止一次
昔日的鋒利,熬夜的報告隨時修改為
鬼話連篇,這就意味著我們的
宇宙找回最簡單的解脫,每一天
就是反諷性的新相識,彼此
吐著泡泡。要是換作我,手里有
足夠的租金,我會從你身上
租借照亮黑夜的墮落。
秋風(fēng)淅淅吹我衣,
東流之外西日微。
——杜甫
沉著的湖底,或處于失重漂浮,
就好像你遭遇到秋天的碾壓,顯得
比其他人若無其事,那感覺一定
不是真的,牽扯到金黃的落葉越過底線
自覺向你發(fā)出邀請,你才有機會去
判斷貓在樹上的技藝,其實比你想象
的更容易;真正的秋天,節(jié)省了
占據(jù)天空的時間,潛入我們的談?wù)摚?/p>
或者反過來,一旦觸動事物的
隱秘性,說明了惟有沉寂配得上
貓的尖細(xì)的叫聲。要么就是,秋天
游牧于大地并留下粗糲的痕跡,
不意味著會和你劃定界限,
甚至不以你兌現(xiàn)一筆禮物而要挾。
相比之下,你所看見全是
淡而無味的贊美,很多細(xì)節(jié)都是
經(jīng)過了瞬間,不涉及真相,看上去
仿佛我們早已習(xí)慣了。這也難怪,
原本是一場虛無,隨著秋天
進(jìn)入寂靜中心,以至于你越來
越分不清今日是何日。或許,
當(dāng)角色恢復(fù)了自由,真正的孤獨
到了一首詩必須介入的地步,就像你
需要攀上樹枝介入秋天的修辭,
完全不必在意多出來的棘刺。
就這樣,雨隨著晴朗的酷夏
傾盆而臨,傾斜得像蹄聲嘈雜;
就這樣,多少重疊的鳥影,再次
松弛下來。天空和從前一樣寬大,
長滿樹冠,因陌生而顯得熟悉,
或者,熱浪踮起腳尖,在深度中
找到支撐。我辨認(rèn)出不說話的鄰居
縮在銀行大廈門前,這從來不是
孤單的問題。重點是,街景毫無
早年的棱角,我看見猛烈的大雨
誤導(dǎo)了集合的漩渦,多數(shù)時候歸于
沉寂。來點新鮮的說法吧,現(xiàn)實
幾乎炙手可熱,好像還不止一個,
閃電統(tǒng)治竄出的時間,也統(tǒng)治著
我煩躁的心情。這樣的情況下,
熱雨隱含著更多洶涌的鐵,才能
壓住群魔亂舞。我甚至看見
灑水車在雨中給花草澆水,置身
在葉尖的急促感,我意識到,
這也是最不靠譜的事,空氣中全是
自己的虛無。在白皚皚的正午,
而我始終沒有找著監(jiān)控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