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民

□楚 夢

鳥民

□楚 夢

老杜自卸任局長以來，便覺得渾身不自在，精神恍惚，四肢無力。杜妻認為再這么下去會把好好的一個人給毀了，便多方尋求良方。有一高人指出：弄幾只鳥來養(yǎng)養(yǎng)。杜妻想想覺得很有道理，老杜為革命工作操勞了大半輩子，什么時候閑過？現(xiàn)在有時間了，是該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了。遂買來幾只鳥，有燕雀、黃雀、金翅雀、金絲雀，并請人特制了一個大鳥籠，掛在自家的后院里。

老杜很快便喜歡上了與鳥為伍的生活。他買了很多養(yǎng)鳥方面的書，買了很多精制鳥飼料，還親自到郊外的農(nóng)田里挖蚯蚓，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喂鳥。老杜覺得不能為人民服務(wù)了為鳥民服務(wù)也蠻好的。他吩咐妻子多買一些鳥來，怎么說他過去也是一局之長，手下有好幾十號人呢。杜妻在老杜的熏陶下，養(yǎng)成了唯命是從的“良好習慣”，立即又從市場上買回了織布鳥、十姐妹鳥、黃胸織布鳥等好些飼養(yǎng)鳥。每天，老杜都昂首挺胸地在幾個鳥籠子之間來回轉(zhuǎn)悠，時不時地向鳥民揮揮手，偶爾還露出一個笑臉?？墒抢隙虐l(fā)現(xiàn)鳥民似乎不買他的賬，看到他之后毫無表情，一個個無精打采，偶爾叫一聲也是有氣無力。難道鳥民也這么勢利？老杜生氣了。老杜生氣后果便很嚴重，不吃飯、不喝酒、不接受異性按摩。杜妻慌了神，連忙去向高人請教。高人告訴杜妻，關(guān)鍵問題還是出在鳥上，要想辦法讓鳥聽話、順從，為主人制造快樂。高人建議，不妨把鳥籠擴大一點，這些鳥過去野慣了，一時半會兒可能不習慣籠子里的生活，給它們的活動空間大一點就好了。

杜妻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便立即請人在后院里裝了一個占院子三分之一面積的大網(wǎng)，把籠子里的鳥全部放到了大網(wǎng)里。為了讓鳥民們在老杜家生活開心，杜妻又買回了一批鳥，其中包括虎皮鸚鵡及藍鷴等珍貴鳥類。不僅如此，杜妻還聘請了養(yǎng)鳥專家，定期給老杜夫妻指導，從飲食窩居到生長環(huán)境。大網(wǎng)里不僅有精致的鳥窩、鳥床、鳥碗，而且還有鮮花、青草、綠樹，鳥民們吃的是生鮮的蔬菜、蟲魚等，可謂環(huán)境優(yōu)美、生活愜意了。連專家都說，這些鳥民沒有理由不開心了。

開始幾天，鳥民們似乎高興了一陣子，有鳥民在網(wǎng)中追逐，也有鳥民時不時亮一嗓子。老杜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杜妻則抓住一切時間，教新買回的虎皮鸚鵡說話。鸚鵡畢竟沒有人聰明，說話老是口齒不清，叫它說“局長好”，它總說成“局長屌”；叫它說“好局長”，也總是說成“屌局長”。杜妻知道不能跟鳥急，只好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地教。

好景不長，沒幾天，鳥民們又沉默了，又縮在窩里不動了。杜妻安慰臉色不悅的丈夫說，你別擔心，我有辦法讓它們樂起來。

如今的杜妻儼然成了養(yǎng)鳥專家，她認為鳥民樂不起來的原因是沒有異性伴侶，不能過夫妻生活。她趕忙以一比二的比例從市場上買回了大批母鳥（一只公鳥配兩只母鳥）。情況立即大變，鳥民們樂起來了，奔走雀躍不停、歡歌笑語不斷，連晚上也不消停。

老杜對妻子豎起大姆指，你真行！

杜妻說，鳥心同人心嘛，跟了你這么多年，這點本事還能沒有？

令杜妻意想不到的是，沒過多久，鳥民又舊病復發(fā)，一個個都蔫耷耷的，連鸚鵡都不太搭理他們了。杜妻對丈夫說，我估計它們是嫌空間太小了，現(xiàn)在鳥這么多了，應(yīng)該給它們更大的空間。我想，把院子全部給它們算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老杜一聽火冒三丈，你還真的由著它們的性子來嗎？它們不過是一幫鳥民！

杜妻說，能滿足就盡量滿足它們吧，求個和諧快樂。

不能慣壞了它們，它們和那些刁民沒有二致，你給他們饅頭，他們就想要肉包子了！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不能一味地讓步，要有原則你知道嗎？鳥畢竟是鳥，人不能聽鳥擺布！

這一次，杜妻沒有遵守組織原則，她把丈夫的話當成了耳邊風，趁老杜外出的機會，請來工匠把整個院子改成了鳥籠。

老杜回家之后看到這個樣子本想發(fā)火，但聽到鳥民歡快的叫聲之后，便壓住了怒火，只說了一句，你現(xiàn)在學會自作主張了啊。

杜妻連忙說，老杜你別誤會，我哪敢自作主張，我不是想讓你過得舒心一些嘛。

只過了一個月，或許還沒有一個月，鳥民又故伎重演，把歡迎場變成了死人院。杜妻什么辦法都想了，還是無濟于事。不僅如此，鳥民們還開始絕食。杜妻又開始尋找解決辦法。

老杜說，別理它們！

杜妻凄哀地說，可是老杜你……

寧愿自己過得不好，也不能讓它們過得太好了！

這些鳥民沒有一個是好鳥，特別是虎皮鸚鵡，平時一聲不吭，當老杜朋友到來之后它卻又“局長屌局長”地叫個不停，弄得老杜很是尷尬。

這天早晨，杜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好幾只鳥死掉了，包括一只名貴的藍鷴。這么大的空間，這么好的條件，為什么還不滿足呢？杜妻捧著死鳥喃喃自語。

老杜拿起一把砍刀怒氣沖沖地將網(wǎng)砍了個稀巴爛。鳥民一哄而散飛了出去。當鳥民們飛上藍天的時候，一齊發(fā)出陣陣歡快的吼聲。

刁鳥！簡直他媽的就是刁鳥！老杜大聲吼叫道。

（作者地址：湖南省湘西永順縣靈溪鎮(zhèn)寶塔村 郵編：416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