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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1—1922年廈門海后灘案與中英交涉研究

      2015-11-14 13:47:43賀江楓
      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5年10期
      關(guān)鍵詞:洋行灘地英方

      賀江楓

      (南開大學 歷史學院,天津 300071)

      1921—1922年廈門紳商學等民眾群體因反對英國領(lǐng)事強行將海后灘納入租界,掀起大規(guī)模的抵制請愿運動,進而造成中英兩國曠日持久的外交交涉,此即謂海后灘案。若相較于清末民初諸多喪失利權(quán)的交涉案件而言,廈門海后灘案雖耗時數(shù)年,但終能迫使英方讓步,民眾訴求得到一定程度的實現(xiàn),國家利權(quán)得以維護。學界對廈門海后灘案已有所研究,李禧利用廈門公民會遺留檔案對事件的演變過程進行了詳細介紹,可謂目前最深入的論述,周子峰亦注意到廈門道尹陳培錕在廈門公民會抵制太古洋行活動中所持的包容態(tài)度,然而受資料及研究視野所限,該案的緣起、廈門公民會的作用、中央與地方政府態(tài)度的歧義及英方?jīng)Q策的變化過程等諸多問題仍有待深化。故而本文試圖利用北洋政府外交部及英國外交部的雙方檔案,重建廈門海后灘案的相關(guān)史實,再現(xiàn)廈門民眾團體、北洋外交部與英方彼此的主張及互動過程,以期對北洋外交的復雜性與局限性有更深入的理解。

      一、廈門海后灘案的緣起

      1842年中英《南京條約》簽訂后,廈門被辟為通商口岸,條約規(guī)定清政府須在通商口岸內(nèi),開辟固定區(qū)域為英人居住經(jīng)商之用,此即英租界的由來。租界初始選址于廈門水操臺南校場,后因英領(lǐng)事以“距離碼頭過遠,于商務上諸多未便”為由,1851年改為“自島美路起,至新路止”,“除去筑前后公路四丈外,直長五十五丈,橫寬十六丈,周圍見方一丈,年納租價庫平一兩”。因租界地處臨海位置,租界前方海灘遭海水沖刷,不斷淤積,“年年膨脹”,形成大面積的灘涂陸地。英人遂起覬覦之心,欲將海后灘地納入租界。1877年英國和記商行試圖填筑海灘,“當填筑之始,美人出而抗議,”廈門道尹司徒趁機“利用之,以拒絕英人,自行填筑,作為公路,不收英人地租”。1878年廈門道尹與英國駐廈領(lǐng)事就海后灘問題簽訂章程六條,試圖以條約的形式確保中方的利益,結(jié)果事與愿違,弄巧成拙,雙方議定的章程中英文版本表述存在較大歧異,使得中英就海后灘歸屬權(quán)的認知爭議時現(xiàn)。

      海后灘章程六條的中文文本為:

      一、該海灘填筑后,作為公地碼頭,不得別用。

      二、查新填海灘是英國租后地出入門戶,除后地租主之外,永遠不租賃他人,如要租應先盡英國公平價值租賃。

      三、新填海灘應照所批圖式建作。

      四、填筑完好,后面洋商原有利益仍須照舊保護,均不別建名目遮蔽后面利益。

      五、凡要搭蓋蓬寮等件,須會同英領(lǐng)事官商酌,不損壞后地各英商利益,方可搭蓋。

      六、填筑之后,該地接攏已經(jīng)租地,由地方官托界各洋商代為經(jīng)理。

      英文章程同樣為六條內(nèi)容,但與中文文本的含義并不一致,尤其是英文本第六條之規(guī)定:“當填筑完工后,海后灘應被合并納入已被當?shù)毓俜酵懈蹲赓U的部分,并由租界內(nèi)英國商人妥為照料?!币饧礊橐烟钪:鬄┑貙⒈徊⑷胗⒆饨?,與英租界視同一律。而中文本僅是該地接攏租界,由英商代為管理,并無并入租界之意。二者文意的天壤之別,造成此后中英雙方就海后灘地的歸屬各執(zhí)一詞,爭議時現(xiàn)。如1907年電話公司計劃在海后灘地豎立電桿,英方堅決阻止,表示“立約納租,方許設立”。待至1918年9月,因“閩粵交兵,廈地戒嚴”,英方更變本加厲,“藉詞保護英商”,命令海軍陸戰(zhàn)隊強行登陸海后灘地,“將左自太古棧起,右自義和行起,均至海止,連同海后后面之史巷路及番仔街盡處三處公路,一律筑墻設隘”,“大書大英租界地,閑雜人等不許亂進”,“又樹桿升旗于官填海灘,一時交通杜絕?!?/p>

      面對英方的單邊行為,歷任廈門道尹均試圖據(jù)約力爭,多次向英國駐廈領(lǐng)事抗議:“我國只認英國有租地之條件,并未訂有租界之明文,且未將該海后灘地出租英國,英國亦始終未經(jīng)議租,是該地為我國有完全地主之權(quán)”;英方則毫不相讓,明確聲明海后灘地與租界無異,“該英國租界系自七十余年前由中國政府交付英國政府,除經(jīng)兩國政府磋商允許外,本領(lǐng)事無權(quán)放棄,不能以現(xiàn)在狀態(tài)變更”。廈門官民面對傲慢強勢的英方,雖多有抗議,但亦是無果而終。為收回海后灘地,福建地方政府亦曾致電北洋政府外交部,希圖由中央政府與英國駐華公使直接交涉,挽回利權(quán)。1920年1月26日,外交部駐廈專員胡惟賢、福建督軍李厚基先后致電外交部,詳細闡述了海后灘案的來龍去脈,要求外交部“嚴重向英使交涉,以重主權(quán),并希見覆”。然而外交部對于此事并未特別注意,遲至1920年12月,廈門地方官員仍舊“未奉指令”,新任外交部駐廈交涉員唐柯三無奈于12月13日再度致電外交部部長顏惠慶,強調(diào)“現(xiàn)在廈門地方安謐,秩序早經(jīng)恢復”,海后灘“既非租界,則當由根本解決”,“應請鈞部向駐京英使交涉,先將民國七年在島美路頭及新路頭一帶所設圍墻鐵門一并拆卸,并將廈門海后灘租界名義取消,以杜蒙混而符約章”。唐電去后,再次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正因外交部對廈門海后灘案的視而不見、反應遲緩,使得中方收回海后灘地相關(guān)權(quán)利遙遙無期。待至1921年英商太古洋行在海后灘強行修筑棧橋碼頭,引發(fā)民眾的反英風潮,此案才緩慢地進入外交部視野。

      太古洋行修筑棧橋碼頭一事,最早是1900年6月由英方向廈門道臺提出,表示太古洋行希望在海后灘地修筑棧橋碼頭,以便發(fā)展英租界的海運交通。清政府對此并無太大異議,隨后太古洋行以向當?shù)毓俑U納一萬墨西哥銀圓為代價,獲得該項權(quán)利,并就棧橋碼頭的管理及歸屬問題,與廈門道臺訂有條款七條。然而1910年該棧橋因遭風暴損毀嚴重,當年7月20日英領(lǐng)事Tours特意致函廈門郭道臺:“我從太古洋行處得悉很久之前他們建造的棧橋已經(jīng)被風暴摧毀,現(xiàn)在棧橋處于一個極壞的、殘破的狀態(tài)。鑒于它目前所處的危險情況,太古洋行計劃立即將其拆除,并在將來適當?shù)臅r間重建,太古希望這件事能夠有恰當?shù)挠涗?。為此,我懇請你相應地記錄此事。?910年7月27日,廈門郭道臺回函英領(lǐng)事:“我已收到您的信函,知悉太古洋行的棧橋遭到損壞,即將拆除,并將在之后某個時間重建。我已通知海防廳相應記錄此事”,實則默許了英方請求。然而問題是,太古洋行之后十年并未提及重修棧橋碼頭一事,卻突然于1921年5月興工修建,恰巧此時廈門各界民眾因英國強行將海后灘地并入租界而憤怒不已,累及的矛盾與沖突便由此而發(fā),“英人在廈門我國自筑之公路豎懸界碑,儼欲據(jù)為租界,太古洋行乘交涉未了,復在公路前面海灘強筑碼頭”,此舉直是“侵我主權(quán),蔑我國體”。一場轟動中外的閩人收回海后灘地的反英風潮迅即展開,“至此次太古洋行擅筑碼頭之導火線,廈人乃更為激昂,收回管理權(quán)之運動乃大熾烈”。

      1921年6月廈門總商會、教育會及士紳代表開會討論,認為“前清光緒四年興泉永道與英領(lǐng)事議定填筑海灘章程六條,其第一條載明該海灘填后作為公路碼頭,不得別用,考英領(lǐng)所批議約亦聲明現(xiàn)在中國國家自填,作為公路碼頭”,“本案具在明明,英人即強指為租界者,確系中國自填自管之公路,斷難指鹿為馬。夫公路租界之辨別昭然,若此豈能又在公路前面重占海灘,自由強筑碼頭,外人藐視吾國已極,言之令人發(fā)指”,決定動員廈門民眾,收回海后灘地及拆除太古棧橋碼頭,“對此兩層,不達到目的不已”。6月6日廈門總商會、教育會等聯(lián)合致電北洋政府國務院、外交部,要求政府與英國駐京公使嚴重交涉,“飭駐廈英領(lǐng)將海后公路圍墻旗桿等項,即日撤去,還我公路名義,一面先飭太古洋行將筑造碼頭一事即時停止工作,以保國權(quán)而平公憤”,并表示如果政府交涉無果,“人民另籌對付辦法”。6月21日,旅京福建同鄉(xiāng)會就廈門海后灘案致電外交部,要求外交部“迅向英公使嚴重交涉,否則內(nèi)地隨時均可認作租界侵犯主權(quán),莫此為甚,除鈔原函電呈閱外,合并函請迅速據(jù)約力爭,以全國體”。

      廈門民眾的抗議舉動,使得外交部不得不有所行動,遂令駐廈交涉員唐柯三與英國駐廈領(lǐng)事展開交涉,“太古洋行何得又在該地擅筑碼頭,請即諭令停工”,但英方“強詞奪理”,以1900年致廈門道尹函件為依據(jù),表示“當年柴橋拆卸時,曾經(jīng)函知前興泉永道聲明,將來再行建筑,有案可稽。當時既無異詞,此時何得失信”,且告誡唐“廈門各社會對于此案有提議抵制之說,請由官廳負責”。此時英方實則外強中干,6月13日福建旅滬同鄉(xiāng)會致函太古洋行,明確指出太古此舉可能引發(fā)的抵制風險,“貴行竟不顧國際慣例,已在該公路前面海灘內(nèi)強筑碼頭,侵犯我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商民異常憤激。查貴國人士來華最早,邦交素篤,若因茲事激動公憤,亦殊非貴行之利,萬懇貴行照會廈門分行,于本案未結(jié)之前,停止碼頭建筑工程,以免發(fā)生意外事件”。6月21日廈門交涉員唐柯三又向英駐廈領(lǐng)事Tours表示無從壓制民眾抗議:“廈門總商會、廈門教育會完全有權(quán)利召開公眾會議,即便這次會議的主題是有關(guān)中國國家主權(quán)。我無法阻止是次會議的召開,廈門商民與太古洋行有多年友好的商業(yè)往來,并且他們與太古洋行的糾紛并非煽動的結(jié)果?!睆B門官方及民眾的態(tài)度,使得英領(lǐng)事及太古洋行顧慮重重,試圖采取讓步措施。英駐廈領(lǐng)事先是向廈門道尹郭培錕商議,“承認該碼頭歸與中國,唯海后灘應作另案,”未獲郭同意之后,“面對這種即刻發(fā)生的抵制風潮及中國地方政府拒絕承擔保護英國公司的行為”,1921年6月21日英國駐廈領(lǐng)事致函太古洋行經(jīng)理,“同意將建筑工作暫停兩周,以待北京公使的指示,”23日太古洋行暫停建筑碼頭。

      二、廈門公民會與海后灘案

      廈門民眾的抗議風潮并未因太古讓步而終止,1921年6月25日廈門紳商學各界組織成立廈門公民會,并推舉洪鴻儒、盧心啟為正副會長,主張將海后灘案徹底解決,“此案根本辦法務將海后公路收回,取消租界名目,俾此后免生枝節(jié)”,并于次日電請外交部“據(jù)約力爭,以平眾憤而保國權(quán)”。為促使外交部明晰案件始末、早日將海后灘案徹底解決,7月24日廈門公民會致電外交部,“現(xiàn)已公舉代表,不日晉京,帶呈圖卷面陳情節(jié),藉明真相而便交涉?!?/p>

      1921年9月13日廈門公民會決定推派代表廈門總商會會長黃廷元、教育會會長盧心啟赴京請愿,初擬三項主張,不僅要求收回海后灘地,更對英國在廈租界權(quán)利提出質(zhì)疑。第一,“辨明租界、租地之權(quán)限”,“海后灘后面接連市街,建設洋樓之部分,……此等地段果為租界與否,尚屬疑問,如能劃清權(quán)限,不與上海等處租界一例齊觀,則前面之官填海灘無容英人干涉,自不待言。即以租界論,英人于條約上無完全之行政權(quán),亦不能認為同等租界”。第二,收回海后灘地,“前面海灘既為官填,英人又未納租,并無所謂租地,以光緒四年之草約、正約為根據(jù),逐層議駁,則官址與租地區(qū)域自明”。第三,劃明界限,“租地與官地區(qū)域載在地圖,俱有丈數(shù)要求,英使派員會勘清丈立石為界,不至以蒙混之弊,再啟紛爭”。在經(jīng)過充分準備之后,1921年10月廈門公民會代表黃廷元、盧心啟北上赴京接洽海后灘案的處理。黃、盧到京后,計劃首先向英國公使艾斯敦提交《廈門海后灘說略》、《廈門海后灘交涉說略》等文件,希望艾斯敦能夠“照約公平解決,不惟廈民之幸,亦貴國商人之幸也”。

      為避免交涉范圍過于寬泛,黃、盧主動對9月份該會初擬的三條主張進行了變通,將首條辨明英租界、租地之權(quán)限刪除,集中就收回海后灘地與劃明界限展開交涉;并且不再回避1876年海后灘章程中英文本有關(guān)第六條的差異,為此特別聲明:“該章程第六條所謂接攏已經(jīng)租地者,系連接已租給英商之地,所以明其為中國自填官地也,不得以合并或歸并之意誤解”,并依據(jù)租地須有地租的常理反駁英方的歸并說,“如當時愿合并租地,則中國何必爭回自填,又租地有租地銀,英商對于新填灘地未曾完納此項租銀,則其非租地可知”。此外,黃、盧為說服英方歸還海后灘地,特意就保障英方在海后灘地的利益,做出部分妥協(xié),聲明海后灘地由中方收回后,“英商有促進商務利益地方之作為,均可商量允許”,并且“中國不有所更張,以妨礙英商面前之利益”。黃、盧的提案看似有理有據(jù),現(xiàn)實卻是一廂情愿,無從實現(xiàn)。

      1921年10月26日,外交部部長顏惠慶、通商司司長周國輝就海后灘案,約見英國駐華公使艾斯頓、參贊巴爾頓,英方在會談期間向中方提出“聞廈門人民派有代表來京,不知貴總長是否接見”,“不妨到本館或在部一談,或可以解釋一切誤會”。此時英駐華公使艾斯頓態(tài)度較駐廈英領(lǐng)事Tours要強硬得多,認為廈門公民會的抗議行動“系受他人蠱惑慫恿”,明確聲明“我并沒有準備就這一個長期存在的協(xié)議的合法性與中方展開談判,尤其是在這些不負責任的煽動者面前”,指示Tours太古洋行修筑碼頭不必暫停,“應即復工”。1921年11月太古復工,一石激起千層浪,廈門民眾面對英方的無理行徑,先是于11月4日致電赴京代表,請其轉(zhuǎn)告外交部“太古棧橋不聽制止,已興工,恐釀事變,迅與英使交涉”,在未獲回復的情況下,11月7日廈門公民會召開市民大會,“到者萬數(shù)”,決定收回海后灘地將“訴之自力,先實行抵制,大部若不迅速抗爭,將有第二步對待”,10日又致電黃、盧代表,告知抵制風潮平息的最低限度:“非得棧橋停工及京派大員會勘海后灘消息,無從勸解?!睆B門公民會的激烈抗議,進而刺激英方進一步的強硬措施,11月16日,駐廈英領(lǐng)調(diào)集兵艦七艘來廈,強行登陸,并在太古洋行大樓“架炮示威”,試圖以炮艦政策迫使廈門民眾妥協(xié)。

      正當廈門民眾與英方激烈對峙之時,1921年11月20日黃廷元、盧心啟在外交部通商司周國輝司長陪同下,會晤英國駐華使館參贊巴爾頓。巴爾頓告知向黃、盧二代表“廈人已發(fā)生抵制,海后灘無磋商之余地”,若代表電令廈門民眾停止抵制風潮,則或有轉(zhuǎn)圜余地,承諾海后灘地“旗牌墻均愿撤去,經(jīng)理不善亦愿改良”。黃、盧當即回絕巴爾頓的要求,認為英方毫無和平解決的誠意,“口頭官話,未有誠意,太古行又在代表到京時,背約興工,代表對于廈人已深抱愧,尚有何詞,以勸廈人”,提出發(fā)電最低限度條件是“唯有棧橋停工,不過一二星期,便可全局解決”,或者“棧橋納租、旗牌墻同時撤去”。最終,“交涉無效”,雙方不歡而散。同時,廈門緊張形勢日甚一日,11月19日太古洋行造橋華工朱某被割傷耳朵,英領(lǐng)事強指泥匠林某為兇手,將林某私行毆禁,更慫恿造橋工人糾眾持斧尋仇,召集軍隊登岸,致使廈民“群情憤駭,深恐發(fā)生重大事變”。面對抵制風潮隨時可能失控的局面,公民會代表黃廷元、盧心啟雖欲向外交部部長顏惠慶轉(zhuǎn)達實情,即便有此前郭則沄引薦,亦是求之而不可得,“連日求見,竟未邀允準,莫測高深,殊懷危懼”,慨嘆:“長此放任,萬一演出慘劇,廈民固不足惜,其奈國權(quán)領(lǐng)土何哉!”11月23日再次致函顏惠慶,“鈞長偉國肩鉅,外交責無旁貸,坐視瘡痍,亦于令名有損,代表別無要求,愿得鈞長一言,以為進止,弱國后盾固不足言,然正當之抗議,誰得而禁之!”可惜函去仍舊毫無回音。至此,廈門公民會代表赴京交涉已告初步失敗,但廈門民眾抵制風潮并未因此終止,反呈不斷擴大之勢。

      “廈門方面似已一致與該行脫離商業(yè)上之關(guān)系”,1921年12月1日廈門公民會決將抵制目標集中于太古洋行,“一、不乘太古之船;二、客貨不裝太古之輪;三、華人不代太古裝卸貨物”。太古碼頭工人一律罷工,“連日由上海裝去之貨,不但無人搬運,且辦貨商家已拒絕該行之運貨提單,將裝去之各貨,一律退還?!迸c此同時,廈門公民會通過地域鄉(xiāng)情的人際網(wǎng)絡,將海后灘案的實情電告東南亞的福建華僑及京滬各地福建同鄉(xiāng)會,以獲取閩人廣泛支持。12月13日廈門公民會致電旅滬福建同鄉(xiāng)會:英使“恃強欺凌,廈人堅持抵制,望尊處迅予助力?!?2月18日,旅滬福建同鄉(xiāng)會迅即召開會議討論海后灘案,“旅滬閩紳、商、學各界到者三百余人”,初步達成抵制方案。待至12月22日,旅滬福建同鄉(xiāng)會再度召集滬市報界人士、福建廣西兩省重要同鄉(xiāng)團體等百余人,共商海后灘案抵制方案,提出海后灘案解決三項原則:一、收回該地管理權(quán),由我國警察保護;二、英國旗及圍墻應即拆卻;三、交涉未了前,太古洋行停止建筑碼頭。最后與會人員一致要求“致電警告北京外交部,如交涉自損主權(quán),國民決不承認”,并分電太古洋行上海總行及北京英公使,請其速電廈門英方退讓,更通過三項抵制太古洋行的辦法:(一)由該同鄉(xiāng)會與泉漳會館即調(diào)查該灘工人之工頭,以便同上海工商友誼會設法勸告工人相助抵制,并為工人另籌生計。(二)推請代表赴招商局另派船往來廈滬汕間。(三)太古總行無退讓意,定由全國各團體一致抵制太古洋行行業(yè)。

      不容忽視的是,自五四運動之后,商人外交在中華全國商會聯(lián)合會的領(lǐng)導組織之下,“從此前的萌發(fā)階段進入基本成熟階段,并在中國的外交斗爭中發(fā)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日益成為中國人民爭取民族獨立運動中的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12月23日,福建總商會以廈門海后灘案“亟應請求一致援助”為由,提請中華全國商會聯(lián)合會召開臨時大會,并獲決議一致通過,“此案關(guān)系我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亟應呈請外交部與英使嚴重交涉,務令將越界建筑及標識等即日拆除,萬勿遷延,致生糾葛”。中華全國商會聯(lián)合會當即致電外交部:“英商在海外灘地越界建筑一案,請向英使嚴重交涉,以保全領(lǐng)土主權(quán)”,使得外交部面臨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另一方面,隨著近代海外移民的開禁與通商口岸華工貿(mào)易的盛行,福建沿海地區(qū)出現(xiàn)了華僑出入境的高潮,待至民國時期福建華僑總數(shù)已達數(shù)百萬之眾,華僑在近代閩南僑鄉(xiāng)的地方政局及現(xiàn)代化建設與地方公共事務中,均呈現(xiàn)出舉足輕重的影響。廈門公民會亦將海后灘案交涉始末電致東南亞各地華僑組織,菲律賓、爪哇、新加坡等地閩南華僑“咸深憤激”,紛紛致電外交部“懇與英使嚴重交涉,力爭主權(quán)”,并在當?shù)叵破鸬种铺叛笮械娘L潮,如爪哇港華僑自11月開始采取抵制措施,凡是運往廈門的貨物拒絕由太古輪船裝運。太古洋行從廈門開完汕頭、新加坡的立南號輪船更是無貨物可運,華僑亦拒絕搭乘該船出洋。同時太古自香港開往菲律賓的航線,因大部分船員為廈門人的緣故,業(yè)務因船員罷工遭受較大影響。在廈門公民會的運作與呼吁之下,廈門海后灘案由地方中英交涉事件,轉(zhuǎn)變?yōu)楹?nèi)外閩籍華人普遍關(guān)注的全國性外交懸案。抵制太古洋行風潮迅即在國內(nèi)多地蔓延,如汕頭民眾自1921年12月21日起,在學生聯(lián)合會的帶動下,“遍發(fā)傳單、抵制英貨”,規(guī)定汕頭出入口貨不得裝配太古船、來往汕頭搭客不準搭太古船、內(nèi)地各貨不準入太古棧等,違者照貨物價值十成取罰,或?qū)哟懦丝偷目蜅?、旅館,每名罰銀五十元。

      廈門公民會之所以能夠掀起大規(guī)模的抵制太古風潮,福建及廈門地方當局的默許與支持,為該組織的運作提供了相對寬松的政治空間,亦是重要原因。廈門道尹陳培錕認為英方此舉“是不特占已填筑之官路,并侵未填筑之領(lǐng)海,蔑視主權(quán)已極”,對廈門公民會赴京請愿極力支持,在公民會代表赴京前,還特意致函其姻親國務院秘書長郭則沄,“黃君廷元、盧君心啟代表晉謁外交總次長,面陳情形,惟總次長政務殷繁,非有先容,難期接見”,請郭向外交部代為引薦,以便代表赴京請愿能夠確有實效,“擬懇臺端允予介紹,并隨時指教”。隨后經(jīng)郭聯(lián)絡,外交部部長顏惠慶答允由通商司司長周國輝代為接洽。

      福建督軍兼省長李厚基更是置英方抗議于不顧,對廈門公民會組織的抵制風潮多有維護。當12月20日廈門英領(lǐng)事會晤福建督軍兼省長李厚基,請其取締抵制風潮時,李厚基明確表示“他不能強迫人們?nèi)ズ腿魏翁囟ㄉ倘俗錾狻薄氨景敢言诰┙簧?,如能早日歸結(jié),所有一切風潮,自能平息”,即便英領(lǐng)再三請求,李仍不愿直接表態(tài),僅答允“致函廈門道尹,用善言勸諭商民,靜候公平交涉,勿得輕舉妄動”。而外交部部長顏惠慶、國務總理梁士詒在英方壓力之下,均曾致電福建督軍李厚基,令其消弭抵制風潮:“轉(zhuǎn)飭地方軍警嚴加防范,靜候中央解決。”李厚基在回電中卻反駁道:“該處商民尚知守法,不致發(fā)生逾軌舉動?!北毖髸r期中央政府的權(quán)威處于弱勢地位,各省多有掌握實權(quán)的軍閥控制,中央政府對于地方事件的處理,往往是鞭長莫及。李厚基拒絕執(zhí)行中央命令,外交部亦無可奈何。英方對福建地方官員無法消弭風潮極為不滿,“該地方官等畏懼學生與商人,雖奉有中央訓令,囑其平息風潮,而實未展一籌,亦不照普通手續(xù)出示曉諭,對于中央則一味粉飾,致貴部無從得此案之真相,殊與此事之進行有礙,”“中國地方官玩視貴政府訓令,致英商受損甚巨,此等官吏未能稱職”,要求中國政府“另簡能員”。外交部無奈只得令該部駐廈交涉員唐柯三去職,新派交涉員劉光謙赴廈周旋。

      三、中英外交談判的僵局

      1921年6月太古洋行修筑棧橋引發(fā)海后灘案后,福建地方官員及廈門紳商各界均曾多次致電國務院、外交部,呼吁中央政府迅即組織交涉,收回權(quán)利。在各方壓力之下,1921年10月5日,外交部部長顏惠慶正式照會英國駐華公使艾斯敦:“現(xiàn)在廈門紳商各界深知土地主權(quán)不容拋棄,特派代表到京請求交涉,如不遵照條約,早予解決,萬一激起風潮,于中英睦誼實為無益。為此照會貴公使查照本尊重中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之美意,速飭駐廈領(lǐng)事將海后灘所筑圍墻及所標大英租界字樣,迅行撤除,以符成案而息紛爭?!?0月26日,艾斯敦在與顏惠慶會晤時,表示海后灘地“無甚關(guān)要,多系誤解,似無正式照會之必要,盡可從長討論”,似乎艾斯敦對海后灘案并不過于關(guān)切,實則不然。即如艾斯敦所述,“顯而易見的是,控制海后灘對于任何租界地而言,都有著必要的意義”。英國外交大臣喬治·寇松亦贊同艾斯敦的看法,“我完全支持你的觀點,并且授權(quán)你可以根據(jù)個人判斷起草臨時聲明?!焙:鬄┑叵噍^于英國在華星羅棋布的眾多租界,或許微不足道,但廈門民眾力爭收回海后灘地利權(quán)的行為,對于英國力圖維持不平等條約體制而言,破壞力則不容小覷,故而艾斯敦初始態(tài)度極為堅決,幾乎毫無讓步余地。

      1921年10月26日,艾斯敦告知顏惠慶:海后灘地“自填筑后,久為英國管理,為租界之一部分。前年因閩粵戰(zhàn)事,華人多麇集租界,故本國領(lǐng)事因故締防衛(wèi)租界起見,建筑圍墻,設置鐵門,與他埠英國租界之建設相同,并非侵占行為,且門隘平時不關(guān),絕無阻礙交通情事”,廈人反對圍墻鐵門之設,毫無道理。“此填地若非租界之一部分,何以英人管理數(shù)十年,全無異議?!鳖伝輵c提出此點系光緒四年章程英文翻譯錯誤所導致之誤解,英方翻譯“一八七八年之約中,所云未免錯誤”,“委托經(jīng)理并非并入租界,此事甚為明顯”。英國駐華使館參贊巴爾敦隨后亦承認“海后灘地面問題,實因一八七八年約中英文之Incorporate與中文之接攏二語解釋,不無出入”,但強調(diào)“茲事重大,須由兩國政府互允修改,方合普通手續(xù),不宜于此交涉未了之際,隨意修改”。

      外交部鑒于英方態(tài)度強硬,為使海后灘懸案早日完結(jié),11月19日遂采取變通辦法,向英方提交六款善后草案。該草案強調(diào)盡管海后灘地為中國官地,但管理權(quán)可由租界英商轉(zhuǎn)為廈門海關(guān)稅務司代理,海關(guān)僅負責海后灘地的衛(wèi)生、道路維護及秩序安定等,在租界英商相關(guān)利益將獲首先保障的前提下,任何人可以自由通行海后灘地。同時,英領(lǐng)須拆除圍墻鐵門,并將英國國旗移至租界之內(nèi),太古棧橋在向中國政府納租之后準許建設。英方強調(diào)“倘不改英人經(jīng)理之權(quán),方可商議”,對海后灘地管理權(quán)改由海關(guān)稅務司代理一款難以認同,12月10日又重擬善后草案四款,條件極為苛刻,不僅明確聲明海后灘地屬于英租界的一部分,且當英方認為必須戒嚴時“可封鎖該公路碼頭之一部分或全部分,禁止人民或車馬通行”,更要求中方押解人犯、集會游行等活動須經(jīng)英領(lǐng)事同意后,方準通過海后灘地。如果中方同意上述條款,廈人抗議的圍墻、鐵門,英方認為“無保留之必要”,可以拆除。

      中英雙方各自所提草案,分歧極為明顯,但外交部卻較為樂觀,甚或在給李厚基的電文中,夸口外部所擬善后辦法六條,“雖英館未能逐條均允,惟探其口吻,對于撤去墻圍及大英租界國旗等,似尚可以就范”。外交部關(guān)注的核心問題是在英方承認海后灘地為中方官地的前提下,促使英方拆除海后灘地的圍墻鐵門,以便消弭廈門風潮,至于海后灘地是否由中方直接管理,尚在其次。若考慮到近代中國海關(guān)各稅務司長期由英人掌控的現(xiàn)實,外務部所提由廈門海關(guān)稅務司代理的主張,與由租界英商代理并無二致。即便如此,英方仍強調(diào)難以接受,為盡快達成協(xié)議,外交部再次做出讓步,“如至不得已時,即雖可委托其繼續(xù)經(jīng)理,但亦須分清權(quán)限”。12月22日將“廈門海后灘善后辦法茲行修正,改作五條,均與彼此會商意見相符”。新擬五條善后辦法不再提由廈門海關(guān)稅務司代理海后灘管理權(quán),而是仍舊委托租界英商繼續(xù)代為經(jīng)理,并放棄太古修橋納租的條款。

      廈門公民會在得悉外交部新擬善后草案之后,強烈反對,1922年1月6日通電全國,“海灘案,外部提文,概不容納民意,喪失反較光緒四年原約更大,計惟撤回代表,自謀對待。”10日廈門公民會更與旅滬福建同鄉(xiāng)會、福建旅京學生聯(lián)合會、旅京福建同鄉(xiāng)會、旅京福建自治聯(lián)合會聯(lián)名致函外交部:“不能承認貴部所提之五條件,請即牒知英使,將從前提議條件根據(jù)公民民意取消,作為無效”。抵制太古洋行風潮因之更趨激烈。此時無論是廈門公民會,還是英國駐華使館,均互不相讓,“各走極端”。廈門公民會“仍很固執(zhí),”“非候飛橋停工,不肯取消抵制”,英方則堅持“非取消抵制,不肯續(xù)議海后灘善后辦法?!蓖饨徊恳环矫嬉蛑醒胝娜鮿輽?quán)威,無法電令福建地方官員切實消弭抵制風潮,另一方面又無能力促使英方就海后灘的主權(quán)問題讓步,最終只能使得海后灘案交涉曠日持久、懸而未決。

      艾斯敦認為海后灘案“本身并非十分重要,但是我們不能允許中國人繼續(xù)愚弄我們的代表”,故而向英國政府強調(diào)“在目前中國這種狀態(tài)下,學生煽動者視抵制風潮為有效武器,可以憑借任何借口,將之有傾向性的利用起來。除非我們反擊,否則必定嚴重損害我們的利益”。1921年12月24日,艾斯敦在會晤顏惠慶時,告誡顏:“貴國政府若再一味延宕,無切實辦法,本使將視為有傷兩國友誼而報告本國政府,以為自由行動之準備。如元旦不便進公府覲見是也”。12月31日艾斯敦正式照會顏惠慶,不再參加元旦覲見總統(tǒng)儀式,顏表示“不能向總統(tǒng)報告,因社交活動必須與官方的分開”,艾斯敦并威脅道:“太古洋行所受損失甚巨,應由中國負賠償之責”。顏惠慶被迫于1922年1月2日派私人秘書與艾斯敦會談,艾斯敦“拒絕同中方就海后灘案討價還價”,但在顏持續(xù)懇求之下,艾斯敦表示如果他能夠看到顏明確致電福建督軍,令其消弭風潮,或許他會重新考慮覲見之事。中英覲見風波遂即化解。

      即便覲見風潮得以化解,但廈門抵制風潮的持續(xù),仍舊令英方大為惱火,恰巧此時正值華盛頓會議召開之際,中國在美英支持下,有望將日本在山東的各項權(quán)益收回。為壓迫中方退讓,1922年2月15日,艾斯敦向顏惠慶表示,“此次華盛頓會議,英國曾極力贊助貴國,不料貴國現(xiàn)仍有排英之舉”,英國外相要求“除非貴國設法速將廈門各處之抵制英貨風潮制止,本國則不得不改變對于貴國的友誼態(tài)度,至于貴國在國際上之志愿,敝國亦將不再過問”,若抵制風潮繼續(xù)擴大,“敝國對于退還威海衛(wèi)之允許,勢必重行考量?!?月19日,駐英公使代辦朱兆莘給外交部的報告,更加深了外部對英國拒絕交還威海衛(wèi)的擔心。英國外相明確告知朱:“英倫對華美意,可以近事為證。迄今態(tài)度如何,是誠憾事。損失一層甚巨,堅持前議,完全賠償”,“風潮一日未息,威海衛(wèi)一日不能開議”。3月2日駐英公使顧維鈞再次致電外交部,請將海后灘案“設法早為了結(jié)”。外交部此時感到海后灘案事態(tài)危急,已至非徹底解決不可的地步。

      四、英方妥協(xié)與海后灘案終結(jié)

      就在駐華英使艾斯敦向外交部強硬施壓,以威海衛(wèi)交換問題壓迫中方退讓之時,英方內(nèi)部對海后灘案的善后亦存在分歧,1922年2月16日英使館參議克某在與顏惠慶會談期間,明確表示“本參議可以條陳艾公使,若廈門人民立予停止抵制太古,則本館當預備種種之讓步”,“萬一鐵門必須拆去,亦可商量。然不能以抵制英商、逼我就范。現(xiàn)在本國新任領(lǐng)事已有全權(quán)解決此案,只要先罷抵制英貨舉動,然后兩方即可談判讓步,本國方面對于此案自有公道辦法”。究其原因,則與太古洋行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有莫大關(guān)系。

      海后灘案所引發(fā)的抵制風潮,對于太古洋行而言,可謂是災難性的。太古輪船公司自廈門開往牛莊、煙臺、上海、廣州、香港、新加坡,汕頭至天津、上海、漢口、蕪湖、廈門、香港、廣州等地航線,因抵制風潮的緣故,無貨可運,均被迫停航。太古輪船公司驚呼“如果問題這樣持續(xù)下去,而沒有得到友善的解決,之前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將有更多的太古輪船公司業(yè)務受到影響,并且那絕不是不可能的,它將迅速波及我們在中國的所有利益,甚至將影響到太古糖業(yè)公司的精糖銷售業(yè)務”。早在1921年9月,太古洋行對于是否重啟暫停的碼頭修筑計劃,就頗有疑慮,“我們并不希望經(jīng)歷一場抵制風潮,因為之前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很清晰的告知我們,它將不可避免的向所有方面?zhèn)鞑?,并在任何情況下引發(fā)巨大的損失”,一度試圖采取讓步措施,“我們希望同中國人達成協(xié)議,付給他們空有其名的地租,以便獲得修建碼頭棧橋的允許?!比欢v華使館并不如此認為,指令太古繼續(xù)建筑碼頭,結(jié)果即如太古所預料的那樣,“目前抵制風潮對太古而言,已成為一種災難?!?922年1月14日太古輪船公司經(jīng)理John Swire在給英國外交部的報告中,表示太古輪船公司正處于危險的境地,“我們正在香港至上海的航線上,同日本人的輪船公司進行激烈的競爭,并且在這個夏季時期我們與其他大的輪船公司也遇到了麻煩,他們正希望切斷我們在中國沿海的貿(mào)易”,特別強調(diào)“太古輪船公司經(jīng)營著目前英國在華沿海地區(qū)最大的貿(mào)易,如果我們遭遇損失,意味著整個英國的地位亦將遭受損害”;建議倫敦直接致電英駐華使館,指示他們采取所有的措施,以使得太古擺脫抵制風潮的麻煩。2月6日,太古輪船公司經(jīng)理John Swire再次致函英外交部,“我正在等待您的急件”,“我們必須向您重申目前太古所遭受的嚴重損失”。2月16日,Victor Welleglen回復John Swire,表示“我已經(jīng)指示外相喬治·寇松,請其將您的信函轉(zhuǎn)至中國的外交部,待其回復之后將與您聯(lián)系”,“同時中國外交部已經(jīng)答允采取各種措施,用他們的權(quán)力使得抵制風潮盡快結(jié)束”。

      與此同時,上海工商各界紛紛致電太古洋行,對其形成不可忽視的壓力。1921年12月25日上海廣幫慎守堂致電太古洋行,勸其讓步,“敝堂特為最誠懇的友誼勸告,務請貴行顧全我國輿論,篤念商幫情誼,速為讓步,以免有傷感情,否則敝堂亦國民一分子,惟有與廈門幫各團體,取一同之態(tài)度”。1922年1月3日,上海雜糧油餅公會平時販運雜糧油餅等貨,大多由太古輪船轉(zhuǎn)運,亦致電太古洋行“迅即讓步”。太古洋行避免抵制風潮進一步擴散至上海,決定將建筑碼頭棧橋暫停,并于1月17日公開復函廣幫慎守堂及雜糧油餅公會,表示讓步,“關(guān)于廈門建筑飛橋一案,現(xiàn)經(jīng)商妥,完全停工,兼已于今日電飭駐廈敝分行查照辦理”,“事已就緒,不久即有相當解決之希望”。太古洋行暫停修筑碼頭棧橋,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廈門抵制風潮,“民氣緩和,不至別生枝節(jié)”。新任廈門交涉員劉光謙到任后,“見廈門各地方代表,即將鈞部致李督軍刪電意旨,切實勸導”,2月18日廈門公民會決議暫停抵制兩星期,“并商經(jīng)陳道尹出示諭禁”。2月22日,外交部再次致電劉光謙,告知英方準備讓步,但前提條件是不能以抵制為要挾,“在我即應趁此轉(zhuǎn)圜,萬不可再走極端,致去解決之期漸遠”。

      太古洋行此時似乎顯得更加急不可耐,希望抵制風潮盡快結(jié)束,“2月18日中國人提出暫停抵制風潮兩周,以便英國政府能夠與中國官方就海后灘爭議達成一致意見,然而艾斯頓卻通知中國人不能討論海后灘問題,直到抵制風潮完全結(jié)束”,2月23日在給英國外交部的信件中,表示嚴重不滿,“拒絕談判將嚴重損害中英友好的關(guān)系”,“艾斯敦采取的這種頑固態(tài)度,在我們看來至少是非常不幸的”,太古強烈要求英外交部改變指示,命令艾斯敦“允許兩個政府就海后灘案立即展開商議,并且如果由于英國政府企圖迅速達成協(xié)議致使中國政府遞交的草案最終失敗,風潮將無限期的持續(xù)下去”,建議英國政府立即采取讓步措施,“中國政府提供的草案看上去對解決爭議提供了一種可能,盡管他可能對雙方的面子造成一點損失”。太古洋行建議英方應采納中方的提案,卻又是英政府暫時難以接受的,故而3月3日,Victor Welleglen明確告知John Swire,“我已經(jīng)指示喬治·寇松,請其代為通知您,英國駐北京使館仍將拒絕同中國討論任何有關(guān)海后灘案的事宜,直至這個由地方軍閥支持的抵制風潮徹底結(jié)束”,批評太古洋行的建議不合時宜,“非常遺憾的注意到貴公司目前所持的態(tài)度,看上去不能夠給艾斯敦提供強力的支持,以便海后灘案獲得滿意的解決”。就在太古強烈建議英方采取讓步措施的同時,新任英駐廈領(lǐng)事Eastes通過與廈門當?shù)赜⑸碳爸蟹焦賳T的廣泛接觸,了解到“英商一致認為廈門民眾之所以態(tài)度堅決,是因為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有被嚴重傷害的感覺,他們沒有收到任何解決的辦法,無奈只得發(fā)動抵制風潮直到我們同意拆除鐵門圍墻”。同時,Eastes鑒于廈門英租界面積非常之小,僅僅長180碼、寬70碼,由十排作為辦公的房子和倉庫組成,沒有外國人住在租界內(nèi)部,“所有外國人都住在鼓浪嶼島上”,認為鐵門圍墻“可能在1918年福建南北戰(zhàn)爭時提供了一定的方便,但在現(xiàn)在不應該被考慮成是必要的措施”,強調(diào)將鐵門圍墻拆除并不意味著此舉將創(chuàng)造一個危險的先例,故而建議向中方主動讓步,拆除圍墻鐵門、移走租界標示及英國國旗,以便抵制風潮早日解決。

      當然最不容英國政府忽視的是,中國國內(nèi)反英風潮的蔓延。1922年1月12日香港海員為增加工資,改善待遇,舉行大罷工。由于港英當局態(tài)度強硬,罷工工人遂即增至十余萬人,約萬余名海員陸續(xù)離港回廣州。罷工使得香港海運、內(nèi)河航運中斷,工業(yè)生產(chǎn)和商業(yè)貿(mào)易幾乎完全停止,生活用品來源斷絕,物價上漲,東方之珠瞬間成為“死港”。香港海員大罷工的破壞性影響無疑加劇了艾斯敦對廈門抵制風潮的憂慮,2月22日艾斯敦就已致信英國外相喬治·寇松,表達他的這種擔心,“由于香港的海員大罷工,目前已經(jīng)持續(xù)長達五周時間,并使得整個南中國海沿岸的海洋貿(mào)易運輸處于癱瘓狀態(tài),廈門抵制風潮目前雖然沒有造成如此災難性的結(jié)果,但或許將來它會以其他方式出現(xiàn)”。艾斯敦向英外相建議是時候該采取必要的讓步措施,“在我看來,非常有必要使得抵制風潮在海員大罷工結(jié)束之前解除”,他已令廈門海關(guān)稅務司司長Macoun從中居間調(diào)停。中英圍繞海后灘案的談判再次展開。

      1922年3月英方最終做出讓步措施,“由英領(lǐng)撤除牌墻,為公民會取消抵制之換件”,廈門公民會欣然接受,通電全國取消抵制,排墻撤除“實行之日,關(guān)埠商民同聲歡頌”。至于海后灘地的經(jīng)理權(quán)等各項問題,則由外交部駐廈交涉員劉光謙與英駐廈領(lǐng)事Eastes繼續(xù)商議解決,“光謙力與磋議,并曉以公民團等急切要求,眾情莫遏。若再稽延不結(jié),將來激烈風潮勢必重起,雙方誰任其責”,1922年8月19日,中英雙方達成海灘善后辦法三條。1922年10月12日,中英雙方正式簽訂《海后灘案善后辦法》,具體內(nèi)容如下:

      (一)英商太古行建筑飛橋應照從前位置,并遵守光緒二十六年所會訂之八條章程,并于重修完竣后,因飛橋越中國領(lǐng)海之便利,每年由該行繳納租費大洋二十元,交駐廈英領(lǐng)事轉(zhuǎn)付中國地方官。

      (二)中國地方官承認保護后面英商租界各洋商之貿(mào)易不受攔阻,唯人民不妨礙各洋商之貿(mào)易,而遵守中國法律之通行不得謂為攔阻。

      (三)現(xiàn)時灘地內(nèi)所樹之旗桿及所升英國之旗,即行移在英商租界內(nèi),其各公路尚有未排除三個隘門,立即撤除,以便交通。

      至此,英國人在廈門民眾持續(xù)的抵制風潮中,終于低下高傲的頭顱,廈門公民會所提撤除圍墻、鐵門,以及移除英國旗幟、租界標示,乃至太古棧橋納租等項主張均完全實現(xiàn),雖然海后灘地仍歸英商管理,但英方對該地權(quán)屬中國官地,再無異議,耗時數(shù)年的海后灘案終告結(jié)束。

      五、結(jié) 論

      廈門海后灘案無論是涉及人群抑或是影響范圍,若相較于1921年同時期因華盛頓會議而興起的國民外交運動,自然相形見咄。然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海后灘案亦有其典型性與代表性,通過對該案前因后果的梳理,不僅可對近代民族主義興起之后民間外交的實際影響有更客觀的認知,亦可由此凸顯北洋外交的復雜性與局限性。

      首先,海后灘案的主要關(guān)注對象為海內(nèi)外的福建人,廈門公民會作為抵制太古洋行風潮的主要運作者與推手,之所以能夠?qū)L潮持續(xù)擴大,并能給予太古洋行造成嚴重的經(jīng)濟壓力,主要就是利用地域鄉(xiāng)情及閩籍華僑所具有的地方性與國際化特點,將五四運動之后迅速興起的民族主義思潮與地域觀念有效結(jié)合起來,抵制風潮迅速得以擴散至福建人所在的沿海各地區(qū)及東南亞,使海后灘案從局限于廈門一市的地方事件轉(zhuǎn)而成為海內(nèi)外閩籍華人關(guān)注的全國性事件。而廈門公民會作為廈門當?shù)丶澤虒W等精英群體主導的民眾運動組織,既善于依據(jù)條約文本與英展開交涉,又能夠控制抵制風潮的涉及范圍,恰到好處,將抵制的目標集中于太古洋行,防止風潮無限擴大為全面的反英運動,進而可避免英人的干涉。當然,廈門公民會之所以能夠發(fā)揮如此影響,福建及廈門地方當局的默許與支持,為該組織的運作提供了相對寬松的政治空間,亦是不容忽視的因素。

      其次,英方在海后灘案的處理過程中,其政策制定初始并未將英商的經(jīng)濟利益置于首位,更多基于傳統(tǒng)的條約體制思維,試圖以炮艦政策逼迫中方讓步,即如艾斯敦所言:“我們不能允許這些不負責任的煽動者在條約口岸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先例”,忽視了自五四運動以來中國日趨興起的民族主義所帶來之影響。待至抵制風潮的不斷擴散,太古洋行在南中國海地區(qū)遭受嚴重經(jīng)濟損失,尤其是海員大罷工所呈現(xiàn)出的威懾力,迫使英方開始逐步調(diào)整交涉策略,不再強調(diào)維護條約體制的重要性,而是從現(xiàn)實的經(jīng)濟利益出發(fā),以海后灘權(quán)益的讓步,換取抵制風潮的終結(jié)。英國駐華使館在事后反思該案得失時,坦稱:“海后灘案的最終結(jié)果可能使我們在廈門當?shù)負p失了一些面子,但我們可以說英國的商業(yè)利益在這些租界并沒有受到任何不利影響。”

      更為重要的是,通過海后灘案的交涉,亦可清晰地窺知正是北洋政府外交部初期的漠視與不作為,使得海后灘案長期懸而不決,否則顏惠慶也不會有“此案久擱不辦,致釀成重大交涉,殊屬可惜”的慨嘆。而北洋政府外交部在處理類似地方懸案的過程中,呈現(xiàn)一種完全弱勢的態(tài)勢,在挽回利權(quán)方面所能發(fā)揮的作用極為有限。一方面,因近代中國政府在國際社會中的弱國地位,與西方列強交涉的回旋余地極為有限,尤其當英方態(tài)度堅決,意欲以壓力逼迫中方讓步時,外交部更多是別無選擇。另一方面,北洋時期的中國自袁世凱時代結(jié)束之后,各派系軍閥之間互相爭斗,長期處于分裂割據(jù)的局面,中央政府的權(quán)威呈現(xiàn)前所未有的弱化狀態(tài),當福建督軍對外部消弭風潮的電令陽奉陰違之時,即便英方屢次照會抗議,外部只能是有心無力。廈門外交部交涉員劉光謙事后感慨此案“英領(lǐng)事之堅執(zhí)既異尋常,公民團之對付亦達極點”,亦非虛言。因此,當今人試圖對北洋時期外交有更多積極評價的同時,亦應充分認識到北洋外交所具有的局限性與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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