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川北藻雪
天意谷(組章)
四川
川北藻雪
不可思議的火車從巖層隧道出發(fā),抱緊自我,一路呼嘯。
它似乎忘記了前面的
懸崖。峭壁。幽壑。深谷……
步步皆空,這脫軌的履痕也不知道會不會踩疼命運(yùn)的神經(jīng)?(夾雜在堅石與蓬草之間,孱弱的生命最終選擇了匍匐,及顛沛游離。)
我們嘆惋,憐惜,并抬升仰望的高度,以為用目光就能夠救贖一滴墜落的果實,可它一清二白的繞過睫毛,僅用冰冷的碎粒回應(yīng)著我們的熱情。
它似乎只認(rèn)同深潭,堅骨里碧綠的高貴也似乎只聽命于流淌。
大地理解了我們的窘迫,就像一直感同深受著瀑布內(nèi)部的熱力。
在他看來,瀑布一直都在勻速而平行的噴薄。
很多時候我們妄自高蹈,卻被一滴水狠狠的砸中,不得不退守低處的土地。
當(dāng)愛遇上喀斯特,比如峽谷,比如石頭。
受到征用的洪水日夜奇襲那些突兀參差的犄角,從地縫突圍而出,驃悍、飄逸蹲守吻過的部位,一排排鮮明的牙槽暴露風(fēng)中。
任其頭頂穿過樹梢的陽光窺伺,愛的遺骸。
愛是如此的不講章法?;薨挡幻鞯娜兆永铮欢潼S菊也能策反寂靜,一只夜鶯也能嘯聚起義;它用暗語喚醒潛伏在體內(nèi)的硫酸鹽,它以大把大把的水滴練習(xí)對話,幽會陰影。若干年后,那些折疊的秘密,在鹽的堅韌的讀唇術(shù)下,被一片片坐化的紅葉破譯成冊。
于是,谷水一再賄賂秋天,遲延石頭的愛情,翠竹用青青筆尖果斷改簽了地老天荒。
神秘洞不長莊稼,只盛產(chǎn)天母、天佛、天河,外加葳蕤絢麗的石鐘乳,順便生產(chǎn)永恒的黑暗,和一些久遠(yuǎn)的傳說,盛在碧潭里,供游客采摘和朝圣。
唯一的耕種者天母,以嘴銜石,對抗洪荒,把善良和勇敢的種子灑遍沿江兩岸,爾后,肉身化水,靈魂如夢。在昏暗的塵埃里,手掌舉過頭頂,你會觸及一朵朵黑黝黝的水花,仿佛每一朵水花里都端坐著一位勤勞的天母。
我忽然洞徹了天意,就像忽然明白了每一滴水聲里為什么蘊(yùn)藉著饑餓的尖叫。
我發(fā)現(xiàn)巨大的天佛并非拈花示意,她的慈祥和微笑,竟然是默念和祈禱,為身懷六甲的腹中嬰兒,也為塵世中那些離亂的生命。
至于天河,我寧愿相信,這是上天饋贈的一杯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