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與夢2

李小朵

聽完那首《夢中的婚禮》后，我突然有了學鋼琴的念頭。雖然之前學過電子琴，但是鋼琴的指法與電子琴截然不同，所以我要從頭開始學。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那架鋼琴終于被抬回了家。

多么美麗的鋼琴，一如我那音符般跳動的夢。烏黑而油光發(fā)亮的琴面，象牙白而流光溢彩的琴鍵，仿佛不去觸碰它們，它們自己也會奏出美妙的旋律。

我對鋼琴烈火般的興趣僅僅持續(xù)了不長的一段時間，然后就被鋼琴上厚厚的灰塵湮沒在時光里了。琴聲在那天停止了，琴蓋永遠合上，發(fā)出沉重的悶響。雖然我每天仍在一遍又一遍地聽《夢中的婚禮》，但再也提不起對鋼琴的興趣，鋼琴在家中簡直成了擺設(shè)。

直到有一天奶奶的到來。

奶奶的到來似乎讓鋼琴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它不再蒙著灰塵，又恢復了初來我家時光彩照人的模樣。我起初以為是奶奶愛干凈，可后來漸漸發(fā)現(xiàn)，在有陽光的午后，奶奶總喜歡站在琴邊，將琴蓋打開，用粗糙的手摩挲著象牙白的琴鍵，想要按下，卻遲遲不敢，仿佛怕驚碎了美麗而難忘的夢。我以為奶奶沒見過鋼琴，對它感到新奇，便極盡所能地賣弄了一番，還給奶奶播放了《夢中的婚禮》。當舒緩而憂傷的曲調(diào)響起時，我發(fā)現(xiàn)奶奶的眼睛亮了起來，臉上是我無法理解的懷舊和歡欣。

這個謎底終于在那天下午揭開。

午后的陽光旖旎得像少女的夢，虛幻而美麗。我回到家中不久，突然聽到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而這琴聲竟是那熟悉的曲調(diào)——《夢中的婚禮》！是誰在彈琴？我循著琴聲走過去，房間的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門，哦，是奶奶！奶奶努力地挺著長年佝僂的背，銀白的發(fā)絲在照進房間的一縷陽光下輕顫，臉上的皺紋被回憶填滿，眼睛里藏著少女的羞澀與期盼，嘴角勾起微笑。奶奶用粗糙的手指斷斷續(xù)續(xù)但又一絲不茍地按著黑白琴鍵，神色沉醉，像是在找尋著記憶的軌跡。

“奶奶！”我輕呼。奶奶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琴聲戛然而止。奶奶轉(zhuǎn)過身，出神地望著我。 “奶奶！”我再次喊她?！芭叮绢^。”奶奶蒼涼的聲音讓我心頭一顫?！把绢^，其實奶奶年輕時也喜歡彈鋼琴，只不過那時家里窮，買不起鋼琴。奶奶一生只學會了一首曲子，就是這《夢中的婚禮》。奶奶年輕的時候……”奶奶一邊動情地講述著，一邊垂下頭，不甘心地盯著自己那雙粗糙的雙手。

聽完奶奶的回憶，我走過去，抱著奶奶，然后將她的手與我的手一起放在黑白琴鍵上，一起奏響樂曲的最后一個音。我沒有說話，奶奶也沒有。這時，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漆黑的琴蓋反射著動人的光芒，將我們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指導老師：惠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