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加斯加的密碼

吳歌

可還記得《馬達加斯加》樹林里面自戀的朱利安國王嗎？

那個自戀、跋扈、活力四射、擁有許多王冠和一個忠心耿耿的仆人大毛的逗逼。這位有著黑白相間的大尾巴的國王的學(xué)名叫環(huán)尾狐猴，它隨著動畫片名揚四海，每年不遠萬里前來找尋國王足跡的人前仆后繼。

田埂上的孩子——拍于Anja

驚艷·馬達加斯加

很久以前，我們這個星球上的大陸板塊分裂速度逐漸加快，馬達加斯加與非洲板塊、印度板塊揮手道別，最后停泊在非洲的東南角的不遠處。有一小群生物無意中被海浪沖過數(shù)百英里的海域到達島上，落地生根。加上島上原有的一小撮物種就在這一方天地里經(jīng)過千百萬年封閉式繁衍進化，逐漸演化成一群珍貴獨特的生物。在馬島，有八成以上的物種是本地土著，也因為島上各個區(qū)域的氣候迥異極端，更是讓這些奇異的生物們衍生出了眾多與環(huán)境相適應(yīng)的奇特的動植物。

這個可以與大自然肌膚相親的國家里，交通可談不上便利，整個交通系統(tǒng)就像一只八根腿的蜘蛛，而不是四通八達的蛛網(wǎng)，因為路與路之間互不相通，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能直接去另一個方向的目的地，必須返回首都再去。公路或航線都是這種邏輯。更有些地方會因為雨季水漫而關(guān)閉。細細思量后，我們租了臺車齡13年的LC79，車很皮實，通過性高，可以應(yīng)對馬島景區(qū)內(nèi)的越野路段，車齡比較大，因為新車租不起，太貴。

對于旅人來說，馬島是不折不扣的天堂，你可以在海島上浮潛看珊瑚和魚，可以在茂密的叢林里徒步尋找各種奇異的動物，可以在光怪陸離的溶洞里探險，可以在各色石林里攀爬游蕩……

選擇不同地區(qū)的國家公園或保護區(qū)會看到不同種類的動植物和奇特的地貌。只要水漫路段不會沒過車頂都屬于我們力所能及的范圍。東部比較出名的有Andasibe-Mantadia安達西貝國家公園和Ranomafana國家公園，屬于老牌保護區(qū)，由于線路短，路況不錯，都是到馬島的游客的必來之地。西部可以選擇TSINGY DE BEMARAHA PARC NATIONAL和Kirindy保護區(qū)。北面可以去迪亞哥的綠寶石海、琥珀山和Ankaranna國家公園，還有島中島——諾西貝島。每一個方向都有自己的王牌動植物和奇特景色。

在馬達加斯加的二十多天里，我們跑了許多雨林，每段路線需要徒步三到八小時不等，堪稱拉練。若愿意細細品味，有的路線會需要好幾天。所有的國家公園或保護區(qū)你都會需要向?qū)?，專業(yè)的向?qū)Я私飧鞣N野生動物的活動范圍和習(xí)性，才能帶你在正確的時間去到正確的位置。當然不是所有的向?qū)Ф紩M職，而且所有的向?qū)Ф疾粫虬蹦銓⒛芸吹蕉嗌賱游?，歸根結(jié)底還要拼人品。

1. 去往馬島西部和北部的路上有許多關(guān)卡，看守的士兵有時會索賄。2. 隨著越來越多的動植物保護組織的介入，現(xiàn)在馬島的人也開始慢慢有意識地保護動物了。這只變色龍剛才正在過馬路，車來車往的路上它依然是慢條斯理，還是招牌地往前一步晃兩晃的慢動作。于是經(jīng)過的動物保護組織的工作人員特意下車，護送它到安全地帶的草叢。

驚魂·馬達加斯加島西部

位于西部的奇靈地Kirindy保護區(qū)是我們相當喜愛的一個地方，特別這里的夜間徒步不容錯過。夜晚出行雖然頗為讓人害怕，但是充滿了驚喜。

Red tailed lemur，是樹棲夜行狐猴，他們是素食主義者，單個體重約一斤六兩——攝于Kirindy

剛下過一場雨，我們盡量不開電筒和頭燈，因為這樣會引來許多前仆后繼的飛蛾。所以在行進中要緊緊地跟著向?qū)В归g在林子里穿行是一件又刺激又好玩的事情，在光束照不到的范圍都是未知的黑色，這里有夜行的蛇，狐猴，跳鼠，蜈蚣，螞蟻和各種奇怪的聲響。Blaesodactylus sakalava（一種蜥蜴）很愛吃飛蛾，剛剛下過雨的奇靈地Kirindy在夜間會有許多飛蛾在撲騰，打開頭燈并不會嚇走這只壁虎，因為燈光引來了它最愛吃的蛾子。

?1. 馬達加斯加領(lǐng)鬣蜥Collarediguanid lizard 分布在馬島西部的干燥林地里。它們僅在雨季繁殖。攝于Kirindy2.Blaesodactylussakalava， 夜間拍于Kirind。3. 世界上最小的變色龍，拍于琥珀山Mt.Amber

由于可視范圍十分有限，踩到蛇蟲鼠蟻是無法避免的，走著走著突然間聽到同伴的尖叫，忙回頭詢問，半天沒聽到回應(yīng)，然后聽到她說她剛才差點踩到一條蛇，就差一點點，還好我沒看到，不然心理防線馬上崩潰……

狐猴是馬島獨有的動物，據(jù)說他們的祖先是一小批從非洲流落過來的靈長類，在馬島上進化出了幾十種狐猴。在越來越暗的林子里穿梭了半個小時后我們看到了Red tailed lemur，是樹棲夜行狐猴，他們是素食主義者，單個體重約一斤六兩，夜行狐猴普遍個頭不大，看來晚上找吃的不容易。它們是屬于類似母系氏族的社會體系，雄性一般獨居，一到繁殖季節(jié)會積極拜訪它領(lǐng)地里的各位雌性。一般分布在馬島比較干燥的落葉林，比如奇靈地kirindy。

這次的向?qū)煜さ匦?，?jié)奏也把控得很好。于是我們又看到了另一種夜行狐猴Fat-tailed ?Dwarf ?Lemur，它的身形不大，白天要睡覺，而且還是會冬眠的狐猴，也就是在北半球的夏季的時候，它們會囤積好脂肪冬眠7個月，問題是這里是熱帶，所謂的冬天也沒多冷，它們是雜食動物， 吃點小昆蟲，花果和小小動物。它們的名字為什么叫Fat-tailed？因為為了給冬眠提供要消耗的能量，它們會把脂肪藏在尾巴里。

還有一種帶著帽子的狐猴叫Verreaux's Sifaka是我們白天在奇靈地看到的唯一的一種狐猴，它們的頭上有個深色的冠，大部分地方是白色的厚厚的柔順的毛。它們的小團體通常由5名成員組成，其中雌性一般為主導(dǎo)地位。它們成年后約不到半米，尾巴則更長，用于在樹枝間跳躍時保持平衡。在它們偶爾的地面活動時其姿勢，就好像是側(cè)著身體雙手投降地在跳躍。

Kirindy的雨季來臨的第一場雨后，森林里就會突然間冒出許多棕色小青蛙Mantela。一個晚上過去，池塘里的青蛙就會出現(xiàn)一種奇異的變化：雌性的青蛙保持棕色，而雄性青蛙的皮膚都變成了亮黃色。據(jù)猜測這是雄性向雌性發(fā)出的信號，避免在規(guī)模龐大的歡愛派對中找錯了性別……由于蛙群歡愛的場面太過香艷，這讓我們在此流連忘返。在壯觀的交配場面后的幾個小時，雄性就陸續(xù)恢復(fù)棕色。

離開Kirindy時會經(jīng)過著名的猴面包樹大道。全世界有八種猴面包樹，其中六種是馬島特有，也只有這里的猴面包樹才會群居。

?1 .Verreaux'sSifaka，拍于Kirindy2. 猴面包樹大道3.Coquerel'ssifaka，攝于Ankafantsika國家公園4. 小青蛙Mantela，攝于Kirindy

驚嘆·馬達加斯加島東部

雨水充沛的馬島東部是熱帶雨林氣候，這邊的國家公園很成熟了，所以路很好走，同樣的距離在西北部可能要多出兩倍的時間通過。在Andasibe-Mantadia安達西貝國家公園可以看到世界上最大的狐猴Indui，成年Indui有七八歲兒童大小，面部容貌不屬于可愛型。Indui在九歲以前會一直與母親生活，于是它們都有一段很長很幸福的童年，天天在林間嬉笑打鬧。Indui是忠貞的一夫一妻制，通常只有在配偶去世后才會尋找新的伴侶。它們會在離地面10-30米的樹上活動和睡覺。嬰幼兒時期的Indui毛色會更多黑色，一直到兩歲才不會那么黏著媽媽。

東部的雨林降水充足，在雨林中穿梭與許多有意思的動物相遇。碰到一對值班的鳥夫婦——綬帶鳥 Paradise Fly catcher，看名字就知道它們吃蟲子。綬帶鳥每天會捕食大量昆蟲，它們也是一夫一妻制的典范。它們的窩很小很精致，僅容一只鳥孵蛋，內(nèi)部是草，外部是苔蘚，漂亮又有保護色。高度比視線略低，我們分析也許在高處的枝丫上，會有各種狐猴去偷鳥蛋，所以它們把窩建在離地一米多的地方。夫妻兩個輪班孵蛋和覓食，我們來的時間非常湊巧，剛好看到兩只小鳥換班，速度非?？?。如何區(qū)分它們的性別？綬帶鳥雄性有典型的藍眼環(huán)和長尾巴，而雌性是黑色的頭頸，翅膀上會有黑色和紅褐色的邊緣，還會有一圈細長的淡藍色的眼瞼。

這些年雨林面積因為人類的刀耕火種正在不斷地縮小，而棲息在內(nèi)的動物也在面臨家園被蠶食的境地。除了排在世界瀕危動物名錄第一的狐猴，馬島上還有一種很有特點的原住民——變色龍和它們的親戚們。

碰到一只帕森斯變色龍Calumma Parsoniia看起來總是在發(fā)呆。變色龍不是從非洲流落來的那一小批動物，它是馬島的原住民。帕森斯變色龍屬于巨型變色龍，這一只中等大小，它的腳趾是并在一起的，非常適合抓住樹干，即使樹枝比它們的手腳還要細，它們也可以自如行動。走起路來的節(jié)奏很搞笑：前進一步，抓住樹枝，然后開始舉起另一只前肢前后晃動幾個來回然后繼續(xù)下一抓。似乎一直在猶豫到底往前還是往后。

在Ranomafana 的林中，最經(jīng)常見到的是Red-fronted brown lemur，身體長度不到半米，尾巴更長。不怕人，幾次感覺可以摸到它了，不過它的眼神讓人感覺有少許的攻擊性。它的外貌主要是有一條黑色從額頭到嘴巴。它們也是素食主義者，主要食物是葉子，果子，花蜜啥的。母的臉頰多棕色，公的臉頰多白色，胡子更濃密。

驚奇·馬達加斯加島北部

1 .Paradise Fly catcher，拍于Andasibe2.Panther Chameleon攝于Nosybe Island3. 藍鼻變色龍CalummaBoettgeri，被驚嚇前，鼻子像一顆天藍色的桑葚。

琥珀山在馬島的最北角，是馬島上建立最早的國家公園，附近的路況都不好。但植被和棲息其間的動物們得到了較好的保護，在這里可以見到蜥蜴家族中的奇特變色龍和壁虎。

你見過僅僅一小塊皮膚會變色的變色龍嗎？在琥珀山里會找到這種很有意思的變色龍：藍鼻變色龍Calumma Boettgeri，當它自由自在的時候，它的鼻子就是醒目的天藍色。當它感覺有威脅靠近，鼻子就會變成深色，危險解除后幾分鐘又會變回天藍色。

在琥珀山的一棵樹干上，向?qū)е钢鴺涓缮弦粔K斑紋告訴我們，這是著名的偽裝之王king of camouflage——葉尾壁虎Leaf tailed gecko。在近距離多角度地觀察后，我們一致認為向?qū)г陂_玩笑，這分明就是一塊斑紋，只是長得像一只蜥蜴的形狀而已。由于我們堅持不肯相信這是活物，最后為了證實是活的，向?qū)虩o可忍地去碰了它一下，果然，這塊斑紋脫離了樹干走開了。這種壁虎它們都上夜班，白天靜靜地趴在樹干上睡覺，尾巴扁平而又寬大。一到晚間眼睛賊亮，生龍活虎，是各種昆蟲聞風(fēng)喪膽的克星。在琥珀山里最出名的莫過于世界上最小的變色龍。Brookesia ambreensis便是這個家族中的成員之一，這個種群只分布在馬島的北面，他們的顏色多為枯葉色，看起來像剛在油鍋里炸過。

Milne-Edwards' Sportive lemur，這種狐猴的毛色通常是背部頭頂棕紅，肚皮淺色，一般是短短的腦袋配上兩只大大的紅眼睛，一般不會超過35cm，又是一種夜間活躍的樹棲狐猴，只生活在馬島西北不大的一塊區(qū)域，雖然也在被保護清單里，但因為棲息地不斷縮小，瀕臨絕種。他們在樹上跳躍很是靈活，在地上則跳得好像小型袋鼠。

Coquerel's sifaka，日間活躍，活潑大方，僅分布在馬島西北部。尾巴比身長長約10cm，總長約為一米。它們在雨季時比較挑食，要吃嫩葉子、嫩果子。到了旱季沒有選擇了就啥都吃了。因為吃了大量的果子，他們也幫助了散播種子。這種狐猴的雌性地位比較高，一妻多夫制。真是羨煞人了，一個老公負責(zé)摘果子，一個老公負責(zé)帶孩子，一個老公負責(zé)抓虱子，實乃幸福生活。

馬島的最北角是迪亞哥，它的形狀有點像一個字母C，像一只胃口巨大的魚，旁邊有幾個小島點綴著。這個天然的大海灣里有一片如其名的海：祖母綠海。乘船出海，這片海的綠色很魅惑，讓人難以自持。當船靠在海中的小島，人還恍若夢中，船家會因地制宜地準備好豐盛的海鮮大餐，其中的椰汁咖喱燴螃蟹讓即使最挑食的人也停不下來。

穿梭在面包樹林里的牛車，攝于Ifaty

驚悸·馬島道聽途說

一路下來，聽到了許多奇聞異事，言者甚眾且信誓旦旦。

@翻 尸

馬島的傳統(tǒng)信仰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習(xí)俗。在6，7月氣溫較低的旱季，族人會從墓室里抬出已逝去的人的尸體與大家一起團聚，尸體被抬出來換掉原來的裹尸布，換上新的白色的絲綢或麻布，然后由大家抬著載歌載舞。人們認為這樣做會帶來好運和正能量。

我們問了一些重口味的問題：

問：原來包裹的尸體的布上會不會有些漏液體？

答：會，所以要選擇旱季。

問：會不會聞到味道？

答：會，即使是在比較涼的季節(jié)還是聞到。

問：有沒有蟲子老鼠會咬？

答：會……

被問者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多年，他很慚愧，這么久，只為她翻過一次尸。這項活動越隆重表示越尊重死者，而且有很多繁瑣的工序，要花許多錢，一般要比較富有的家庭才有條件給家人三年翻一次尸。

@人倫

馬達加斯加還屬于一個未發(fā)展國家。在這里有很多事情距離現(xiàn)代文明很遙遠。所以很多事情不能以我們現(xiàn)在的思維來揣度。這里的性和婚姻，妻子和丈夫，有種種不確定性。有時甚至?xí)l(fā)生我們所認為是亂倫的事情，在我們眼里是極不科學(xué)的。但實際上在馬達加斯加的一些地方是很平常的事情，在有的村子里，交叉夫妻也時有發(fā)生。在南部，村子里13，14歲的女孩漂亮些就會有許多年輕的憲兵求歡。很快懷孕，通常不知道父親是誰。同樣在各地的村子里亂交的現(xiàn)象也很普遍，后代有可能是近親產(chǎn)物。這些都不可用我們現(xiàn)在的普世價值觀來看待。就像是另一個世界或者說是一個大部落，有著不同的倫理和價值觀。

現(xiàn)在回望馬島，覺得它是一個色彩濃郁，個性鮮明，元素豐富的地方，也是一個讓人流連忘返，驚嘆不已，扼腕嘆息的地方。在為數(shù)不多讓我愿意重返的地方里，它自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