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曾是美第一個法定首都美國定都華盛頓的來龍去脈

◎季高（發(fā)自美國新澤西州）

紐約曾是美第一個法定首都美國定都華盛頓的來龍去脈

◎季高（發(fā)自美國新澤西州）

美國早期首都費城。圖為簽署《獨立宣言》的獨立宮。

很多國家的首都，都是該國人口總量排前十的大城市，像加拿大首都渥太華，是該國第四大城；瑞士首都伯爾尼，排該國城市第五位；澳大利亞首都堪培拉，排該國城市第七位；中國北京，僅戶籍人口便排在第三位。而美國呢，根據(jù)其2013年的城市排名，60萬人口的首都華盛頓只列第24位。美國人為什么不將首都安在大城市？這還得從美國的建國史說起。

遷都之亂

美國的誕生，通常從1776年《獨立宣言》 簽署算起，但當時還在與英國兵戎相見，直到1783年，英國簽訂和約承認了美國，北美殖民地贏得了獨立，“首都應該建在哪里”才提上了議事日程。

在美國人的觀念中，議會在哪里，哪里就是首都。那時美國還沒有總統(tǒng)，實際上也沒有議會，只有議會的前身，叫“大陸會議”，后來改稱“邦聯(lián)議會”。直到1789年，邦聯(lián)議會才讓位于國會。

議會也好，國會也罷，總得有個能安定下來討論大政方針的會議廳。1783年之前，議會設在位于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有兩次因為英軍逼近而不得不顛沛流離；1783年，美國與英國仗打完了，議會竟還得遷來遷去，使得首都也流動了17個春秋。

費城是北美殖民地人民鬧革命起家的發(fā)源地，18世紀中期，費城的人口超過百年老城波士頓，成了北美第一大城市——不過這個“第一大城市”按照今天的標準來看，簡直太寒酸了——區(qū)區(qū)2.8萬人。而且就在這年輕的美利堅合眾國草創(chuàng)之初，3.3萬人口的紐約后來居上，奪走了榜首地位。議會在費城并不安寧，許多在獨立戰(zhàn)爭中有功勞的民兵涌來請愿，要求補發(fā)軍餉；邦聯(lián)議員們要求賓夕法尼亞州議會下令，讓當?shù)氐膰窈髠潢爜肀ｑ{護航，賓夕法尼亞州議會卻不買賬，后備隊也不愿彈壓民兵。混亂中，只好第三次從費城遷都，議員們騎著馬趕著車，相當狼狽地北上，來到70公里之外的新澤西州普林斯頓。普林斯頓就這樣當了4個月的首都。

議會隨后遷到了紐約，于是紐約成了首都，而且是美國第一個法定的首都——議員們在這里辦了幾件建國頭等大事：通過了憲法；舉辦了喬治·華盛頓的總統(tǒng)就職典禮；美國第一個最高法院在附近設立；1789年3月4日，兩院制的美國國會成立，邦聯(lián)議會功成身退……三權分立的政治架構總算搭起來了。

不過，紐約只當了一年首都。1790年，國會又遷回費城，費城再次成了美國首都，這次，總算有10年沒挪窩。雖然還是臨時的，但議員們個個高興，因為，一國之都漂泊無定的日子總算快到頭了。

定都之難

為什么定都難？說到底，難就難在各方利益難以擺平。

1941年，美國決定在首都華盛頓市區(qū)以外建造國防部。圖為位于波多馬克河西岸的國防部五角大樓。從這里可以看到河對岸的華盛頓紀念碑。

北美有好幾個城市列在議會定都備選名單上：紐約、費城，還有波士頓、巴爾的摩等等。誰不知道，首都設在哪兒，哪兒就能更方便地對最高決策層施加影響，讓政策法規(guī)能夠對自己有所傾斜？看看美國剛建國時期的疆域，可以看到，這個沿著大西洋海岸的不規(guī)則狹長形版圖，北到新罕布什爾州，南到佐治亞州。北部各州堅持首都應該定在北方的紐約，南部各州不干，要求定都南方。雙方有頭有臉的大佬在大會小會上爭辯了無數(shù)場，一直找不到讓各方面都滿意的方案。喬治·華盛頓雖然貴為總統(tǒng)，在南北爭執(zhí)時，卻盡量保持中立，不愿一槌定音。

定都的難題，又交織進了更像一團亂麻的國家財政難題。

打仗一靠人，二靠錢。招募軍人要花錢，購買武器彈藥要花錢，軍糧要花錢，運輸也要花錢……美國獨立戰(zhàn)爭打了8年4個月，錢從哪里來呢？差不多都是借的。向外國借，向富商借，向莊園主借。后來統(tǒng)計，外債是1200萬美元，內債約4400萬美元，而當年美國國務院全年的預算也才8000美元，也就是說，這筆債的金額，夠國務院運轉7000年！

新成立的聯(lián)邦政府窮得叮當響，拿什么還債？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提出了一個發(fā)行新債券取代舊債券，再用債券抵稅的辦法來逐步償還債務。這一方案受到北方各州支持，南方各州卻強烈反對。漢密爾頓無奈之下，與代表南方利益的國務卿托馬斯·杰斐遜談判，直截了當?shù)馗嬖V杰斐遜，如果聯(lián)邦政府不能還債，北方各州只好退出聯(lián)邦。

國家剛成立就為債務而分裂，這個責任誰擔得起？最終，南北雙方達成了妥協(xié)方案，定都就成了交換的砝碼：南方同意漢密爾頓償還債務的方案；北方則同意將首都從紐約遷往南方某個靠近北方的地點，新建一座城市。

最后，新址確定在南北方的天然分界線——波多馬克河畔，由河兩岸的弗吉尼亞州和馬里蘭州各捐出一部分土地，作為首都的永久性用地。這是由國父之一詹姆斯·麥迪遜（他是后來的第四任總統(tǒng)） 和漢密爾頓，在杰斐遜做東的一次晚宴上討論出來的。

在國會授權下，華盛頓總統(tǒng)在波多馬克河畔畫了一個圓，不，畫了一個“方”：面積100平方英里 （約260平方公里） 的菱形區(qū)域，定名為哥倫比亞特區(qū)，不屬于任何一州，只對聯(lián)邦國會負責。華盛頓總統(tǒng)建議未來的都城叫“聯(lián)邦市”（Federal City）。不過，1791年9月9日，國會決議將之命名為“華盛頓”，以向喬治·華盛頓本人致以永久的敬意?？上]有看到首都建好，就于1799年 12月14日去世了。

華盛頓從1800年開始成為美國首都。這是市中心的國家廣場，遠處的圓頂建筑為國會大廈。

建都之殃

華盛頓是世界上第一個選定城址之后，專門設計建設嶄新市區(qū)的近代首都。

華盛頓的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正好地處美國東海岸切薩皮克灣的頂部西側、阿巴拉契亞山東麓的余脈，四周丘陵起伏，森林環(huán)抱，一條玉帶似的波托馬克河穿城而過，連通了浩瀚的大西洋。

這一地區(qū)多屬未開墾的處女地，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灌木和沼澤點綴于坡地之中。1790年定都后開始規(guī)劃建設，總統(tǒng)聘請了在美國軍隊服務的法國工程師皮埃爾·夏爾·朗方來主持設計首都建筑方案，選定了這一帶的最高坡來建國會大廈。

經(jīng)過10年建設，國會大廈的一翼建成了。1800年5 月15日，美國第二任總統(tǒng)約翰·亞當斯指示內閣安排搬家，他給了政府各部一個月時間——到6月15日都要在華盛頓辦公。他自己于6月3日抵達草創(chuàng)的新都。

政府搬遷，在當時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因為政府各部門總共只有126名（一說125名）官員和公務員。他們的私人物品由馬車拉運，而政府文件、檔案、辦公用品，則從水路抵達華盛頓。

那時的華盛頓人煙稀少，全市只有379幢私人住宅，多是低矮小屋。商店和旅館剛開始興建，財政部大樓連影子都沒有，白宮剛現(xiàn)出輪廓，國會大廈矗立在農舍之中，簡直是鶴立雞群。

紐約曾經(jīng)當了一年的美國首都。圖為位于紐約曼哈頓華爾街的聯(lián)邦大樓，首任總統(tǒng)華盛頓在這里宣誓就職。

就在各部辦公樓陸續(xù)拔地而起之際，1814年8月24日，英軍再次打來，攻陷了華盛頓，雖然只占了一天，第二天就撤走了，但一天時間足夠干很多壞事了：縱火燒了國會、燒了白宮、燒了各部辦公樓。美國人只好在趕走了英國人之后從頭再來。

首都城區(qū)的建設都在波托馬克河以東部分，那時人們覺得河面過于寬闊，不可能把政府部門安置到河西去。國會干脆于1850年通過決議，將當年弗吉尼亞州提供給首都的波托馬克河以西土地還給弗吉尼亞州。首都華盛頓的面積就減為68.25平方英里（177平方公里），包括15平方公里的水面。

19世紀中葉的南北戰(zhàn)爭，華盛頓差點兒再次遭殃。為了保衛(wèi)首都，林肯就任總統(tǒng)之后一個月就下令調動軍隊在華盛頓集結。南北戰(zhàn)爭的頭兩年里，華盛頓是雙方軍隊爭奪的焦點，硝煙彌漫中，首都的教堂和寬敞一點的民宅中住滿了聯(lián)邦軍隊的傷員。南北戰(zhàn)爭后，華盛頓才進入高速發(fā)展時期，1840年，市區(qū)人口僅2.3萬人，到1880年激增到17.7萬人。

護都之策

或許，本文開頭的問句要換個問法：美國為何不將首都建成最大的城市？

作為美國首都，華盛頓在城市職能上獨具特征，與倫敦、巴黎和東京根本不同。歷代執(zhí)政者只想保持其國家政治中心的地位，想都沒想讓它成為經(jīng)濟、商業(yè)中心，它也就沒機會疾速膨脹。

總設計師朗方給美國政府部門和員工籌劃的空間，在當時被譏為“大而無當”，100年后人們贊揚他挺有遠見，而又過了半個世紀，人們反而感到首都的空間還是有點緊巴巴了。聯(lián)邦政府行政、立法、司法三大機構設在首都，大量國家級紀念堂、博物館在市中心高度集中；這里還有176個國家的大使館——今年7月又多了一個古巴，以及多個國際組織、行業(yè)工會、非營利組織的總部……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華盛頓的人口發(fā)展到高峰，1950年的總人口達80.2萬人。這迫使美國國會在1952年通過了《首都規(guī)劃法》；1957年成立了統(tǒng)一管理協(xié)調機構——華盛頓大都市區(qū)委員會，主要負責協(xié)調區(qū)域內的環(huán)境、安全和居民通勤等問題；1962年提出首都地區(qū)規(guī)劃方案：以市區(qū)為中心，向外伸出6條放射形軸線，沿軸線分布規(guī)模不同的衛(wèi)星城鎮(zhèn)或大型居住區(qū)。

華盛頓沒有什么制造業(yè)或其他重工業(yè)部門，有人調侃說“首都唯一的工業(yè)就是印刷業(yè)”，各個印刷廠不停地印制各種各樣的政府文件。此外，就只有服裝業(yè)、食品業(yè)和服務性行業(yè)。上世紀60年代，全市只有500家私人企業(yè)，大部分還是小型企業(yè)；全市就業(yè)人口中工業(yè)職工僅占3%，而第三產業(yè)企業(yè)的職工卻占全市就業(yè)人員的12%；就業(yè)人口中比例最高的，是政府機關和非政府機構的員工，比例高達53%。另有說法是，首都最大的行業(yè)是旅游業(yè)：上個世紀末，每年到訪的游客有1800萬人次，帶動了旅館、餐館等等與旅游有關的產業(yè)。

美國雖然是“小政府，大社會”，但聯(lián)邦政府機構總的趨勢還是不斷在膨脹，首都市區(qū)人口在20世紀60年代以后卻一直未曾上升，甚至略有下降。原因之一是，公職人員中有將近30萬人居住在四周郊區(qū)，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人并非首都的固定居民，為政府工作幾年后，隨著新總統(tǒng)上臺、新內閣組建，可能離開首都另謀高就。在他們身后，又有一批新居民從別處搬來。

為應對迫在眉睫的世界大戰(zhàn)，美國軍方急需建造一座能容納4萬名員工和1萬臺車輛的新辦公樓，軍方把目光投向了一河之隔的弗吉尼亞州阿靈頓。1941 年9月11日，五角大樓破土動工，僅用了16個月就完工。

為應對迫在眉睫的世界大戰(zhàn)，美國軍方急需建造一座能容納4萬名員工和1萬臺車輛的新辦公樓，軍方把目光投向了一河之隔的弗吉尼亞州阿靈頓。1941年9月11日，五角大樓破土動工，僅用了16個月就完工。

19世紀，華盛頓是有軌電車的天下。1897年，華盛頓出現(xiàn)第一輛小汽車，但直到本世紀初，華盛頓人均擁有小汽車數(shù)量在美國仍處于較低水準，這應該歸功于首都的公共交通系統(tǒng)相對完善，雖然跟所有城市一樣，也存在基礎設施趕不上社會需要的落差，也常常出現(xiàn)擁堵，人們也在叫喚“出城難、進城難、停車難”，但總算保持了清幽之境的風貌。

在城市綠化方面，華盛頓也有一些特色。

托馬斯·杰斐遜是第一位在華盛頓宣誓就職 （1801年） 的總統(tǒng)，他倡導在首都植樹，親自在主干道之一賓夕法尼亞大街種植意大利白楊，這條大街兩邊的樹木后來更換過好幾次，先后種植過椴樹、橡樹、槭樹等。由政府撥款植樹種花的傳統(tǒng)延續(xù)到今天，據(jù)稱每年要撥出3%的經(jīng)費，用于街心公園和道路兩旁的綠化。首都的公園和休憩地面積占市區(qū)面積的20%，人均綠地超過40平方米，綠樹成蔭，繁花似錦，被人們稱譽為“森林中的首都、草坪環(huán)繞的京城”。

普林斯頓曾經(jīng)當過4個月的美國首都，圖為當年召開“大陸會議”的普林斯頓大學納蘇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