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雷
月亮是屬于鄉(xiāng)村的。鄉(xiāng)村的月亮才是真正的月亮,而城市的月亮不過是掛在天空的一盞燈而已。這盞燈灑下的光芒,卻被高樓下七彩的霓虹燈光浸染和淹沒。走在霓虹燈下的人,有誰會抬頭,去看天上那盞黯淡的“燈”呢?
在鄉(xiāng)村,月亮的地位就不同了。夜晚,只要天氣晴好,月亮就是天空當(dāng)仁不讓的主角。沒人會忽視頭頂這盞最亮的燈。
尤其是在夏日,人們與月亮最親近。當(dāng)炙熱的太陽終于落下山去,月亮剛從東山上升起來時,家里有石榴樹的,坐在樹下,看到月亮就掛在石榴樹上;家里有櫻桃樹的,就看到月亮掛在櫻桃樹上……
這時的月亮是自家的月亮。人們迫不及待地將飯桌搬到院子里。灶房里剛出鍋的山豆角燉肉,或者是土豆絲炒肉,被女主人麻利地端上了桌。
月亮被菜香吸引,急切地爬上了天空,如水的月光傾瀉下來,院子里更加清涼了。男主人是要喝酒的,滿滿地倒上一茶碗,酒水里泛著月光。
房前的月季、刺梅,還有什么這花那花的,白天花開得正艷,這時候,花朵披了月光,像是鍍上了一層銀,顯出幽幽的色澤來。清風(fēng)一吹,花香氤氳。男人就著花香、月色喝酒,“滋滋”地喝著,酒更香了。
大街上的月光亮堂堂的。吃過晚飯的人,陸陸續(xù)續(xù)提著馬扎來了。男人們抽著煙,說說地里莊稼的長勢,聊聊在外面打工遇到的新鮮事兒,煙頭在月光里一明一滅。女人們呢,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著些家長里短,不時爆發(fā)出一陣哄笑聲,驚飛了旁邊白楊樹上棲息著的喜鵲。
直到夜深,村莊才靜下來。一戶一戶的燈,開始陸續(xù)滅了。月光還在亮著。
也有人家的燈遲遲沒有滅,那是即將遠(yuǎn)行的人,還在與父母說著說不完的話。即將離開故土的這個人,透過窗,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這月亮,是村莊蓋在天空中的一個郵戳。從此,這個鄉(xiāng)村的孩子,無論走到哪里,只要一看見月亮,就會立即想起家鄉(xiāng)的月光,想起月光下那個美麗的村莊。
(選自2014年11月3日《甘肅日報》,本刊有刪改)
鑒賞空間
在我國古代詩歌中,用月亮烘托情思是常用的筆法。課本中的三首詩詞里的月亮就已不再是純客觀的物象,而是浸染了詩人感情的意象了。而選文中,作者以通俗的話語寫月,語言干凈優(yōu)美,給人帶來美的享受,真是月在天上,情在心中。文章寫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事物、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村場景,但這一切在作者的筆下緩緩流淌出來,是那樣的感人,讓漂泊在外的人禁不住凄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