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不四

白萬勝　賀建忠

摘 要： 自負是一個人的致命弱點，自負美貌是一個女人的心理缺陷，擁有自負就擁有丑惡的心靈。馬夫人康敏因自負美貌而演繹一場又一場，不三不四的愛情悲劇，值得我們深思。

關(guān)鍵詞： 《天龍八部》 愛情觀 奇情怪戀

縱觀金庸武俠小說，提到不三不四，首先想到的應(yīng)該是《俠客行》中那對不正經(jīng)的兄弟，即丁不三和丁不四。何謂不三？何謂不四？是說他們兄弟兩一個殺人“一日不過三”，一個殺人“一日不過四”，是有極其嚴格的數(shù)量限制的，否則便是不守信用的豬狗不如之輩。由此推理，下文提到的馬夫人，給她冠有“不三不四”的稱謂似乎有一日勾引的男人不超過3—4人之嫌。

一、康敏與馬大元

馬夫人不姓馬，最早也不稱為夫人，她原名康敏，自從嫁了又老又丑的丐幫馬大元副幫主后，就被尊稱為馬夫人了。在此之前，她曾和段正淳有一段扯不清、道不明的風(fēng)流孽債。兩人在情濃之時，段正淳曾發(fā)誓，他日若變心，情愿被康敏一口一口地咬死。誰知在說話最不算話時的一句戲言，竟險些成了段正淳的歸天方式。也許正是段正淳的變心，才使康敏成了馬夫人，因為她受不得貧窮，一直向往上流社會，既然做王妃無望，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丐幫雖然是叫花幫，但傍上了馬副幫主這樣的“大窮鬼”，也算入主上流社會了。

二、康敏與喬峰

馬夫人第一次出現(xiàn)時在無錫杏子林中，眾丐驅(qū)逐喬峰出幫之時。本來一場內(nèi)亂，在喬峰超群的武功及巨大的真誠感召下已趨平息，突然出來一位身披重孝的孀婦，使得死灰復(fù)燃。此時的馬夫人猶如舌戰(zhàn)群儒的諸葛亮，力排眾議的魯子敬，巧舌如劍，劍劍不離喬峰的死穴。最終，喬峰在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不得不變成蕭峰。就是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片刻之間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遼狗?？梢?，美人的力量是無窮的。

但是，馬夫人這輩子最自信的不是她的口才、心計，而是她的美貌。喬峰變成蕭峰，鐵面無私的白長老變成殘殺本幫兄弟的大惡人，以及區(qū)區(qū)八袋弟子的全冠清變成信心大增的“全長老”，都是賴馬夫人的美貌所賜。

喬峰本為契丹種，是30年前雁門關(guān)一場誤會的受害者，后來這些有頭有臉的漢人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將喬峰培養(yǎng)成一位武功蓋世、義薄云天、領(lǐng)導(dǎo)能力超群的大英雄、大豪杰。能得幫中弟兄人人敬服，實在是一位了不起的好漢，但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不近女色。

人們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意思是說英雄在美人面前控制力會大幅降低，至于傳說中的坐懷不亂，也僅是傳說而已。喬峰在美人面前雖然控制力不減，但仍然未打破這一定論，因為像馬夫人這樣的美人是這一定論的忠實維護者，容不得任何英雄例外。

當年在洛陽百花會上，馬夫人與百花相映紅，應(yīng)該說是百花會上最艷麗的一朵牡丹。天下英雄見了馬夫人，個個呆若木雞、目不轉(zhuǎn)睛，只有喬峰一人不屑一顧、談笑自若，渾沒有感覺到百花之中這朵最耀眼的牡丹。太傷自尊了，千百萬英雄好漢的斜視帶來的滿足也抵不了大英雄不屑一顧的羞辱，真是：迷倒萬人何足喜，一人不顧此生悲。

從此，喬峰樹立了一個勝過千軍萬馬的敵人，卻不自知，以至于后來無錫杏子林中的一敗涂地。

機會終于給馬夫人抓到了，竟然在老而無能的丈夫的鐵箱中發(fā)現(xiàn)了喬峰為契丹人的證據(jù)。于是，馬夫人極力鼓動馬大元揭露喬峰的身世，這樣一方面可以報喬峰當年“不屑一顧”的大仇，另一方面好升為丐幫第一夫人。但是，馬大元對丐幫、幫主是極其忠誠的，雖然平時懼內(nèi)，與喬峰不睦，但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立場異常堅定，并揚言馬夫人若再敢提半個字必殺之。

一計不成，一計又生；一人無能，難倒人人無能？于是在中秋之夜，馬夫人勾引了執(zhí)法長老白世鏡。白世鏡在丐幫鐵面無私、口碑甚好，只因一時糊涂好色，做了授人以柄的事情?，F(xiàn)在的貪官落網(wǎng)之后都是這么說的，總的思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是別人引誘的。不過，白世鏡除好色之外，對兄弟還是最講義氣的，屢受馬夫人逼迫不肯就范，實在沒辦法了就拿刀子抹脖子自刎，弄得馬夫人毫無辦法。

最終，馬夫人找到了頗有計謀、用心不良的全冠清，很容易就將他收服了。用馬夫人自己的話說，就是全冠清那小子老娘只和他睡了三晚，他就胸脯拍得震天響，什么都答應(yīng)了。就這樣，馬夫人終于扳倒了那個“不可一世、有眼無珠”的偽君子喬峰。

在喬峰追尋帶頭大哥的征途上，阿朱為了幫助喬峰獲得事實的真相，曾易容為白世鏡套馬夫人的口風(fēng)。阿朱的易容術(shù)是天下一絕，扮誰像誰，從相貌到聲音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但也正因為這項絕技最后使她喪生于喬峰的掌底。馬夫人起初也很納悶，白世鏡這老鬼怎么突然來了，而且說些不倫不類的話，使她疑心陡升，因此她就說了兩句黑話，以探真假?！疤焐显铝吝@樣圓，又這樣白”，“你愛吃咸的月餅，還是甜的”？其時既非中秋，亦無月亮，這兩句突兀的話令阿朱和喬峰都感茫然。雖然阿朱答得較為得體，卻是驢唇不對馬嘴。因為這兩句話是馬夫人與白世鏡勾搭時的暗語。即使阿朱聰明賽諸葛，又怎能明白其中之意，于是馬夫人如愿以償，水到渠成地將喬峰和阿朱的視線引向那個忘恩負義、負心薄幸的段正淳，于是后面才有了喬峰掌劈阿朱的慘劇。

三、康敏與段正淳

阿朱是段正淳的女兒，這是她在小鏡湖發(fā)現(xiàn)的，因為其時阿紫剛被阮星竹發(fā)現(xiàn)，而阿紫身上的信物與記號，阿朱也有，并且是一模一樣的。為了救那個風(fēng)流多情的父親，也為了喬峰日后避免段家六脈神劍的報復(fù)，阿朱毅然易容為段正淳，從而消除了一場殺父殺母的仇恨，但留給喬峰的卻是一生的悔恨與寂寞。其實，這本就是一場誤會，當喬峰質(zhì)問段正淳時，一問一答，無不節(jié)節(jié)合拍，但雙方說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喬峰問的是30年前制造了雁門關(guān)慘案的事，段正淳回答的卻是他風(fēng)流快活后留下的悔痛。前面我們講朝三暮四的段正淳留給后代的是無盡的痛苦，阿朱之死段正淳難辭其咎，他若安分守己，不去招惹馬夫人，何來栽贓陷害？那么阿朱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他與阮星竹未婚生女，何來的愧疚？那么他面對喬峰的質(zhì)問，也就不會答非所問了。

四、康敏至死不變的愛情邏輯

馬夫人最終死了，不是死于他折磨過或利用過的男人，而是死于另外一個女人——阿紫。阿紫損毀了她的面容，割傷了她的身體，并在她身上潑了蜂蜜水，引無數(shù)螞蟻來撕咬她，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喬峰要想知道當年制造冤案的帶頭大哥是誰，只有抓住馬夫人這根最后的稻草才行。因此，他與馬夫人虛與委蛇，被馬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馬夫人罵道：“你是什么東西？不過是一群臭叫花的頭兒，有什么神氣了？那天百花會中，我在黃芍藥旁這么一站，會中的英雄好漢哪一個不向我呆望，哪一個不是瞧著我神魂顛倒？偏生你這家伙自稱英雄好漢，不貪女色，竟連正眼也不向我瞧上一眼。倘若你當真沒見到我，那也罷了，我也不怪你。你明明見到我的，可就是視而不見，眼光在我臉上掠過，居然沒停留片刻，就當我跟庸脂俗粉沒絲毫區(qū)別。偽君子，不要臉的無恥之徒?！?/p>

按照馬夫人的邏輯，不好色是英雄好漢最大的缺點，也是最致命的缺點。由此給我們提出了重要啟示：遇見美女，一定好好地看，因為這是對美女的肯定；但也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則就會落入美女的圈套，或別人的奸計。錢鐘書在《圍城》中說：“對于丑人，細看是一種殘忍?！毖酝庵饩褪菍τ诿廊耍词且环N贊美。三國演義中有老少兩個色鬼，一個是董卓，一個是呂布，他們對美女不乏贊美，但同時也有非分之想，因此墜入王允的奸計之中。

那種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人都是有精神支柱的：有的為了報仇，如蕭遠山；有的為了復(fù)國，如慕容復(fù)；有的為了奪位，如段延慶；有的為了鏟除情敵，如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有的為了情人一笑，如游坦之；有的為了練成絕世武功，如鳩摩智；有的為了彌補喪子之痛，如葉二娘。一旦他們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垮掉了，他們的命就沒了。馬夫人活著的精神支柱就是她的美貌，就在她將要死的時候，仍覺得自己能夠“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仍能夠征服她一直沒有征服的喬峰。

馬夫人道：“美色當前，為什么不瞧？難道我還不夠美貌？世上哪有你這種假道學(xué)的偽君子?！?/p>

于自己的美貌，馬夫人是極其自負的，正由于極度自負，才有讓天下男人都拜服在她石榴裙下的偉大志向。若哪個不肯拜服，抑或拜服之后還有其他心思的，只有死路一條。

阿紫走進房來，笑道：“怎么你還不死？這么丑八怪的模樣，有哪個男人肯來瞧你？”

馬夫人道：“什么？你……你說我是丑八怪模樣？鏡子，我要鏡子！”

恐慌，死都沒讓她這么恐慌過。一直自負的美貌難道沒了？阿紫給她拿出了鏡子。

馬夫人往鏡中看去，只見一張滿是血污塵土的臉，惶急、兇狠、惡毒、怨恨、痛楚、惱怒，種種丑惡之情盡集于眉目唇鼻之間，哪里還是從前那個俏生生、嬌怯怯、惹人憐愛的美貌佳人？她睜大雙目，再也合不攏。

這簡直就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馬夫人的原型。睜大的雙目再也無法閉合，她已經(jīng)鶴駕祥云、一去不復(fù)返了。蜂蜜水、螞蟻咬都沒能整死她，一面小小的鏡子竟然讓她氣絕身亡了。

之所以稱馬夫人的愛情為不三不四，是因為她的動機不純，不是想著榮華富貴，就是想著收復(fù)男人、報復(fù)男人。美貌是資源，但不是用來謀取不正當利益的工具。擁有美貌者需要有超乎常人的定力和心態(tài)，否則必會身敗名裂，辜負一生的美貌。

美貌伴隨的往往是虛榮，這是美女的致命傷。作為當代的經(jīng)營，一定要拋棄虛榮，做到外貌美，心靈更美。

基金項目：塔里木大學(xué)高等教育教學(xué)研究重點項目（TDGJ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