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大叔的開心菜園

凌云

10年前，童書大家王曉明先生在《幽默大師》開始《石器時代》連載時，用“南瓜大叔”做筆名。幾乎與此同時，王先生在上少的《小青蛙報(bào)》啟動了他的《開心菜園》系列。故事中，“會出各種好玩的餿主意”、心地善良的胖園長，恰恰就是選取了大南瓜的原型。“南瓜大叔”的筆名看似順手拈來，無意中透出王先生對老頑童園長的偏愛?；蛘哒f，南瓜園長的形象本來就是隨著他自己的喜好塑造出來的。王先生是童書界的老頑童，他的童書作品之所以那么天馬行空，充滿游戲精神，大抵與他淘氣的童年生活經(jīng)歷有關(guān)。他曾寫道：“兒時曾嘗過茅草的花、松樹的脂這些匪夷所思的‘食物’。也很想嘗一下含羞草，看它會讓我的身體有什么變化，但到底沒敢下嘴?，F(xiàn)在把它寫進(jìn)童話，讓啊嗚來體驗(yàn)一把?！保橥挕栋琛匪鶖M導(dǎo)語）說明童年經(jīng)歷對王先生童書創(chuàng)作的影響。

且讓我們走進(jìn)“南瓜大叔”經(jīng)營十余年的“開心菜園”。

在南瓜大叔的開心菜園里，蔬菜水果們（還有蘑菇、甘蔗、靈芝、人參等其他物類）是常住居民。憨態(tài)可掬的笨狼住在菜園旁邊，卻是菜園肥皂劇的重要角色。開心菜園是相對自足的生活空間，菜園居民也到城里去走走（園長就常去開會）。如果有一張導(dǎo)游圖，可以看到，分布在城市周邊和開心菜園有交往的，還有豆腐村、糖果村、鉛筆村、橡皮城、鐵皮城、玩具城、巧克力城等。小小的開心菜園連接著廣袤的宇宙，書中來訪過的有虎牙星、混搭星、亂丟東西星等，訪問過的有番薯星、鉆石星、美麗星、不笑星、畚斗星等。開心菜園的孩子們由此經(jīng)歷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活躍在故事里的屬于植物范疇的蔬菜水果們被擬人化或動物化。最搞笑的是，這些會走路的蔬菜水果們保留了原有的物性。如：梨的表面通常有褐色斑點(diǎn)——“梨子?jì)尷鄣媚樕先赴叨级嗔嗽S多”（《搖啊搖》）；芹菜細(xì)長而多枝椏——芹菜太太把衣服曬晾在散步中的芹菜先生身上（《曬衣服》）；蓮蓬上有好多結(jié)蓮子的孔，就像許多鼻孔——蓮蓬先生感冒了，又偏偏要去看豆豆們的團(tuán)體操，結(jié)果打了一群大噴嚏，現(xiàn)場頓時亂了套（《大噴嚏》）?；蛘邔⑽镄赃壿嬤M(jìn)行發(fā)揮，如：成熟的石榴裂開處像咧著嘴笑，因此，在開心菜園要數(shù)石榴“最會講笑話”（《辣椒拔牙》）；火龍果形狀和顏色有點(diǎn)奇特：“獠牙似的綠刺，臉卻比胭脂還紅艷?！痹陂_心菜園被視為有震懾力的怪物（《火龍果》）；苦瓜因?yàn)橛锌辔?，“講出來的笑話都是苦苦的?！保ā犊喙险f笑話》）?！缎『Q糖》說到，饞嘴巴“特別喜歡吃蘿卜，吃藕，吃蘋果……總之，菜園里的一切除了辣椒他都想咬上一口”。表明了菜園所有被擬人物“可以吃”的共同物性。

作品往往從事物微小的特征引發(fā)笑料：聽說接待“比芝麻還小”的油菜的36000個兒子，園長緊急動員：設(shè)立滑梯似的無障礙通道，“方便油菜兒子參觀通行”；把路面磨得跟鏡子一樣光亮，“不讓任何油菜兒子跌進(jìn)凹洞里”；房子內(nèi)外一律不許開電扇。因?yàn)?，“這么小的油菜兒子風(fēng)一吹就會失蹤”；列隊(duì)歡迎的菜園居民穿上無口袋罩衫，“絕對保證不會有油菜兒子鉆進(jìn)誰的衣袋”；戴上口罩，“為的是在喊口號的時候不會有一個油菜兒子被吹掉”。盡管那海量的小客人最終沒出場，倒是給開心菜園添了不少亂（《油菜兒子要來了》）；開心菜園最小的居民芝麻擅長中國功夫，為了感謝警察們把他從螞蟻的綁架中解救出來，在廣場上表演中國功夫。芝麻在“臥似一張弓，站似一棵松”的吼聲中很認(rèn)真地表演。但芝麻實(shí)在太小了，什么也看不見。出于禮貌，觀眾們還是拼命鼓掌（《功夫芝麻》）。

“南瓜大叔”不愧為幽默大師，在他的開心菜園發(fā)生的故事大都詼諧夸張。如，請園長給吃了“不睡丸”變成夜游神的小香蕉上門作報(bào)告。通常，園長的報(bào)告能讓人立即打瞌睡，催眠效果顯著（《不睡丸》）；冬瓜新郎新娘被別出心裁的攝影師折騰得筋疲力盡，最后只好用婚紗照代替他們出席婚宴（《婚紗照》）；暴飲暴食后會迅速發(fā)胖、擠不出房門的包心菜先生到別人家吃飯，身后往往跟著拆遷隊(duì)（《包心菜赴宴》）。有些故事更具有荒誕色彩。如，包心菜先生因?yàn)閮蓷l腿先后跌傷，倒立著用兩個手走路去上班。小家伙學(xué)樣，倒立著去上學(xué)（《單腿跳》）；杏兒希望減肥，卻管不住嘴巴，還要遷怒于嘴，一個人在屋里大罵嘴巴，讓人造成錯覺（《踢嘴》）；因?yàn)榕吕?，牙醫(yī)戴著口罩、蒙著眼睛給小辣椒拔牙（《辣椒拔牙》）。

《開心菜園》有著濃郁的童話色彩。太陽爺爺和月亮婆婆是開心菜園的常客。白云可聽從園長、警察的調(diào)度，神奇地組裝出“白云的士”“白云中巴”“白云大巴”和“白云列車”等交通工具；小苦瓜用繩子將白云拴在屋頂上當(dāng)風(fēng)箏玩；神勇的孩子們甚而爬上云端，和太陽一起做游戲。作品中還出現(xiàn)避險(xiǎn)糖、減肥糖、魔法糖、胖瘦水、全家褲、甜掃帚、不睡丸、傻瓜帽、洗澡機(jī)、口水飛機(jī)、甜心沙發(fā)、神奇橡皮、神秘飯盒、雙胞胎噴劑、飯鍋摩天輪等異想天開的事物。

更有趣的是，作品注入了世界經(jīng)典童話的元素。如，蘿卜老師在課堂上講《灰姑娘》的故事，小番茄心馳神往，希望變成灰姑娘，見到王子。為變成滿臉塵土的灰姑娘，主動天天打掃教室。有人說園長就是南瓜，說不定就是會變成馬車送公主去見王子的南瓜。主張孩子要有點(diǎn)幻想的園長太太，為滿足孩子們的愿望，硬是把園長畫成馬車的樣子。小番茄坐上“馬車”，恨不得馬上就見到王子。故事出現(xiàn)了匪夷所思的轉(zhuǎn)折：“可是走了好久還沒看見王子，王子的城堡遠(yuǎn)著呢！”所幸的是，小番茄期望進(jìn)入童話世界的愿望不是不可能實(shí)現(xiàn)，只是路途還遠(yuǎn)而已（《園長變馬車》）。再如，青蛙們從小番茄借給的一本童話書上得知，青蛙被公主吻一下便會變成王子。于是排好隊(duì)，讓小番茄吻他們。忽然想起，小番茄不是真正的公主。經(jīng)過“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公主住著的王宮。由于拿槍的衛(wèi)兵守住大門沒讓進(jìn)去，未能如愿以償?shù)刈兂赏踝?。重要的是，由于菜園的青蛙們找到王宮，開心菜園的虛擬空間與世界經(jīng)典童話的虛擬空間相駁接（《青蛙王子》）。更為有趣的是，兩個虛擬世界的人物在《開心菜園》出現(xiàn)了互動——菜園的小家伙們旅行時，在森林深處興奮地發(fā)現(xiàn)睡美人的城堡，里面?zhèn)鞒龊魢Ｂ?。城堡里走出一位王子告知，公主賴床不起，向小家伙們求助。于是，大家想盡辦法，終于讓公主起了床。為感謝他們，王子和公主帶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到開心菜園，舉行了三天三夜的皇家宴會（《賴床公主》）。經(jīng)典童話元素的融入，使《開心菜園》的故事更加異彩紛呈，平添了神奇感。

《開心菜園》立足于兒童本位，有些故事的創(chuàng)作靈感就來自于孩子的天性和淘氣的行為。如《小孩換糖》《游食》都與孩子天生好吃和喜歡邊走邊吃的壞習(xí)慣有關(guān)?！洞蜥槅T》和《祝我生日快樂》源于孩子們喜愛游戲的心理；《尋鳥啟事》緣于孩子不滿于壓歲錢不能由自己支配的活思想；《單腿跳》更是寫開心菜園的小家伙模仿包心菜先生倒立著走路，將“多余”的鞋拿去換冰淇淋。作者運(yùn)用荒誕的手法，把孩子貪吃的行為夸張到極致?！锻碉堄螒颉肥菍τ诤⒆釉诩页燥垺皡捠场保趧e人家吃飯卻胃口大開的怪現(xiàn)象所作的即興發(fā)揮；《跟屁蟲》源于不少孩子喜歡黏人，成了大人甩不掉的“尾巴”?！短菈簟吩从诤⒆拥墓澎`精怪和無厘頭。課堂上，蘿卜老師讓孩子們用“凡是……就……”造句。黃桃一口氣就造了十個句子，如：“凡是我不會的問題，老師就不該問我?！薄胺彩怯刑崂滋K，我就不吃飯?！薄胺彩强磩赢嬈臅r候，就別叫我做作業(yè)！”這些離譜的造句反映了頑童的心聲。在《賴床公主》的故事里，當(dāng)王子向菜園的孩子們尋求援助時，賴被窩的高手們提供了大人對付他們的法寶：用雞毛撣子打屁股；掀被子；用食物的香味吸引。極具生活的真實(shí)性。

《開心菜園》的趣味無處不在。除了敘事和構(gòu)圖的情趣外，還有邏輯之趣，如：“因?yàn)榉延纸形骷t柿，所以柿子跟番茄就認(rèn)了親戚?！保ā兑蝗f條裙子》）“人參的樣子和城里人有點(diǎn)像，握手、攀談都比較好溝通。”（《作文也嚇人》）笨狼勸鉛筆先生給開心菜園的孩子們當(dāng)“立正教練”，因?yàn)樗焐摹罢鞠唷本褪恰肮P直”的（《鉛筆學(xué)琴》）。有語言之趣，如：“數(shù)不清的燈在河上漂，數(shù)不清的星星在天上走，數(shù)不清的螢火蟲在頭上飛，菜園的河燈節(jié)真好看?！保ā斗藕訜簟罚疤焐希茸o(hù)飛機(jī)飛來飛去，要找出笨狼在哪朵云上。地下，爸爸媽媽們走來走去，要找出哪個是自己的孩子?！保ā侗坷前l(fā)紅包》）“糖給你，你給我。上車吧！來的都是小辣椒，把糖都吃光了，把車子都坐滿了?！保ā缎『Q糖》）句式的對應(yīng)和語義的對比，使句群具有兒歌的韻味。新創(chuàng)俏皮幽默的說法，是王曉明先生童書作品的顯著特點(diǎn)，如書中出現(xiàn)的“打針員、品嘗師、立正教練、撞頭冠軍、遠(yuǎn)足管理、冰棒班長、吃飯委員、黑板達(dá)人、嘴巴操、愛糖日、作業(yè)日、洗澡節(jié)、裙子節(jié)、笑話課、謎語劇、甜心體、象鼻椒、獠牙豆、夢西瓜、梅子雨、蚊蟲臭、百胞胎、五眼皮、私家龜、功夫芝麻、精銳蚊子、南瓜隕石、貓糧試吃員、步伐整齊獎”等。

《開心菜園》充分滿足了處于“天真游戲場”（梅子涵語）的孩子們的精神需求。同時，在很好玩的故事中，弘揚(yáng)一種美德，或是提示一些較為淺顯的道理，形成作品的另一道亮色。如《五彩黑豆》提倡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神奇風(fēng)箏》鼓勵齊心協(xié)力；《開眼界》涉及生態(tài)保護(hù)的話題；《寶貴的磚頭》說明了“物以稀為貴”的普世哲理；《鉛筆學(xué)琴》告訴小讀者，要根據(jù)自身特點(diǎn)確定學(xué)習(xí)方向；《甜心沙發(fā)》說的是互助的可貴；《圣誕義工》寫的是，胡蘿卜立志做需通過考試的圣誕義工，穿上圣誕服、粘上圣誕胡子的胡蘿卜，駕雪橇奔赴考場。牛婆婆誤認(rèn)為他是圣誕老人，委托他將餅干轉(zhuǎn)交給過去喝過她的奶的孩子們，提供的地址在多年前牛奶公司的送貨單上。胡蘿卜十分感動，決定放棄考試，完成牛婆婆的囑托。為此克服重重困難，找到那些牛婆婆的“乳兒”。返回時，后面跟著一個車隊(duì)。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他們，“要在冬日里追隨胡蘿卜去探望乳娘，一起回憶甜蜜往事”。故事洋溢著濃濃的親情，很溫潤，很打動人。

開心菜園精彩紛呈，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

開心菜園的故事童趣盎然，令人捧腹，讓人回味無窮。

迄今，南瓜大叔還在開心菜園辛勤耕耘，樂此不疲。他感到，“同孩子們說話是一種快樂”（《把美給孩子們》），更希望孩子們都擁有一個開心的童年。而這種開心不僅源自于物欲的滿足，更多的是源自于能給孩子們開啟心智、帶來輕松愉快、留下童年記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