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幫我化解“前任”危機

耶雅億

我和老公在省城開了一家珠寶加盟店，經(jīng)過幾年打拼，店面有了一定規(guī)模，我們在老家的縣城又開了一家分店。與其他俗氣的首飾店不同，我們是正規(guī)的加盟店，從店面門頭到內(nèi)部裝飾都顯得特別“高大上”。

那天，我正在分店查賬，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心猛烈地跳了起來，我又仔細端詳了一陣，確信自己沒有認(rèn)錯人。對方也正看著我，臉上寫滿詫異與驚喜。史磊，我的初戀男友，竟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了！他身邊的女人顯然是他老婆，發(fā)福的身材、俗氣的首飾、老款的坤包，還有蒙塵的假冒名牌皮鞋，盡顯市儈低俗的味道。眼瞅著她一邊試著店里的項鏈，一邊跟店員討價還價，我心里五味雜陳。

史磊走過來，熱情地跟我打招呼，介紹他老婆給我認(rèn)識。他說他在鄰縣的國土資源局工作，這次是回來探親的。

“哇！史磊，你還有這么出息的同學(xué)，看起來不像啊，她好像比你年輕多了……”史磊的老婆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看著我，像大多數(shù)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一樣，一番言不由衷、在我聽起來別別扭扭的恭維之后，找個借口就拉著他匆匆告辭了。

看著史磊夫妻的背影，我一陣唏噓。

夢中，我多少次幻想過重逢時的場景。不料，15年的現(xiàn)實竟將我們分置于如此大的差距中。

那年高考，史磊考上了省師范大學(xué)，我落榜后在繼母的安排下去美容院做學(xué)徒。史磊家人讓他跟我分手，他沒有反抗，順?biāo)浦鄣貙懥朔夥质中?，再不與我聯(lián)系。我一千一萬個不甘心，懷著魚死網(wǎng)破的心情跑到省城找他。他躲在男生宿舍死活不肯見我。當(dāng)時，我恨透了他寡情怯弱的性格。分手后很久，他還時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中。

后來，我遇到現(xiàn)在的老公，他踏實肯干，跟我一起白手起家。事業(yè)有成后，我們?nèi)韵嗑慈缳e，我慶幸自己有福氣找了個好伴侶，卻難忘高中戀愛時的那份單純與甜蜜。

2

第二天，史磊到店里找我。我不在，他從店長那里得到我的電話，加了我微信。他在微信上約我見面，我拒絕，他說：“只當(dāng)是老同學(xué)有事求你，行嗎？”

就這樣，我們在縣城最好的餐廳見了一面。

估計他會騎電瓶車來，我沒開車。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卑，我沒化妝，穿最普通的衣服，拎了個環(huán)保袋做手袋。

見面后，史磊先給我道歉，說：“那天，我說我在國土資源局工作，是假話。當(dāng)時不知怎的就撒了個謊，大概是為了面子吧！你知道，男人都好面子……”

我淡淡一笑，表示理解。接著，史磊跟我講述了這些年他頗為不順的工作經(jīng)歷。畢業(yè)后他被分配到鄰縣的一所重點中學(xué)。由于工資低、工作累，上班不久他辭職去廣州的私立學(xué)校應(yīng)聘。在廣州漂了幾年后，發(fā)現(xiàn)收入增長趕不上房價飆升，最終他只能回岳母家所在的縣城買了房。孩子到了上學(xué)年齡，他們夫妻從廣州回來。學(xué)校是回不去了，妻子的親戚在國土資源局幫他找了個臨時工作。沒有編制，收入有限，最終他還是辭了職?，F(xiàn)在，他沒有工作，專業(yè)炒股，也賣保險和保健品……

話說到這一步，我大致能猜到他聯(lián)系我的動機——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利益。這些年，在商場上打拼，我早已歷練得無比理性。若是重敘舊情，我或許還會感性一會兒;若是談生意，我只想冷靜干練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講完種種不順之后，他又扯了一通股市、投資、保險和養(yǎng)生。我看了看表，暗示他說重點。他支支吾吾地說：“股市跌得老慘，割肉割了好幾萬。我老婆你也看到了，我不敢讓她知道我動了女兒的教育金。眼瞅著女兒進市里的中學(xué)要贊助費，這幾天我一直睡不著……你，能不能借我3萬塊錢，幫我渡過難關(guān)，我一緩過來就還你?！闭f這些話時他一直低頭看著桌面。我清晰地看到他發(fā)根處一片片的白，才四十出頭，已如此衰老！當(dāng)年那個清新陽光、讓全班女生傾倒的少年去哪兒了？

看到我發(fā)呆，史磊說：“我太沒眼光了。當(dāng)年的?；ā嗷?，如今沒一個比得上你。我聽老同學(xué)們說，你們一家已經(jīng)移民到加拿大了，嘖嘖?！?/p>

他越奉承，我越糾結(jié)。今天，如果是老同學(xué)借錢，我一定爽快答應(yīng)。但是我們畢竟相愛過，我怕他會以為我舊情不斷，糾纏下去;但他落魄的，甚至是低下的口吻，讓我又莫名生出幾分憐惜和不甘。

3

我沒明確答復(fù)他，想找個借口離開。他搶著要買單，從破損的錢包里抽出好幾張票子，卻被店員告知我在那里有金卡，早已刷卡付過賬了。說再見的時候，他懇切地求我盡快答復(fù)他，不行他再想別的辦法。

晚餐后，我跟老公一起散步，我問老公：“你的老同學(xué)如果問你借錢，你借不？”老公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繼續(xù)問：“要是劉曉靜（老公前女友）問你借呢？”

“神經(jīng)病！”老公白了我一眼，“人家在美國當(dāng)律師，老公是醫(yī)生，不接濟我們就不錯了！”

我心里一陣酸楚，是啊，老公的前任混得如此風(fēng)光，而我的前任卻找我借錢。明擺著，我品位太差、遇人不淑嘛……看我的神態(tài)，老公好像猜出了八九分，半開玩笑地說：“要不是混不下去了，男人無論如何都會在前任面前裝一裝的，能借就借唄！”

老公的態(tài)度讓我心生安慰。他是個很慷慨、很講義氣的男人，能讓妻子借錢給前任，也算得上心胸寬廣、對婚姻很有安全感了。

那晚回去后，我給史磊發(fā)了一條短信跟他要銀行卡號，他卻遲遲沒有回復(fù)。正在我感覺奇怪的時候，狗血劇一般的情況發(fā)生了。

史磊的老婆，不知怎么的就認(rèn)定我們舊情復(fù)燃。或許她對史磊這些年都瞞著初戀的事耿耿于懷，或許她看到我們微信留言而火冒三丈，或許她本來就有點精神問題……總之，她跑到我店里一通大鬧，口口聲聲說我勾引了她老公。

當(dāng)我和老公趕到店里的時候，她正罵罵咧咧。店門口圍了不少好事者，店員們也議論紛紛。

老公見狀，立刻走過去跟她說：“我老婆是什么人我清楚，你好好看看，她怎么看得上你老公這樣的人？就算他們以前好過，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你還好意思抖出來……我警告你，再耽誤我們做生意我立馬報警！”

看到我老公真的撥了110，史磊老婆似乎害怕了，一番自壯聲勢的叫嚷之后，灰溜溜地走了。看著這個潑婦般女人的背影，我百感交集——史磊啊史磊，你找這么一個沒素質(zhì)的老婆也就罷了，你怎么還跟15年前一樣懦弱，連制止老婆發(fā)飆的膽量都沒有呢？連露個面你都不敢，活該這些年如此窩囊……

老公驅(qū)散了圍觀者，教訓(xùn)店員各司其職，然后端了一杯水遞給我。他用自己一貫的幽默逗我說：“看到他老婆，我就不想再看他了。虧我這些年還把他當(dāng)假想敵，說你跟這種前男友死灰復(fù)燃，殺了我我也沒法信?。　?/p>

我被老公逗笑了，他聳聳肩，幫著去對賬了。我緩緩喝下那杯水，做個深呼吸。這時，手機響了，是史磊道歉的短信。

我回撥他的電話，罵道：“你是男人嗎？連打電話道歉都不敢？”

他明顯理虧，在聽筒那邊唯唯諾諾，連聲罵自己。我感到一陣倒胃口，掛了電話。

史磊又追來一條短信：“算了，錢我去別的地方想辦法，免得再給你們添麻煩?！?/p>

我拿這條短信給老公看，他嘆了口氣，說：“錢還是借吧，就當(dāng)是幫補老同學(xué)。不過，借條咱要寫，倒不是指望他還錢，而是讓他老婆還有你那些老同學(xué)們知道，咱們是君子之交，適可而止。”

我看著老公，好欣賞這個成熟穩(wěn)重、善良周全的男人。他平靜地看著我，俏皮地做了個鬼臉。仿佛對他來說，今天發(fā)生的鬧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活插曲。

是啊，若不是年少時的初戀，我真不會跟史磊這樣的夫妻有什么交集;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慘痛的失戀，我也可能被命運驅(qū)趕到史磊老婆如今的悲催狀態(tài)。真慶幸，上帝在15年前幫我做出的那個選擇——他在關(guān)上一扇窗的同時給了我一扇更大、更美的門！

〔編輯：馮士軍〕